第41章
大信封，沉甸甸的。
他感到异常，问：“什么人？”
小仇摇摇头，说：“不认识。”
“谢谢。”他关上房门，小心翼翼地将信封拆开。倒出一看，居然是人民币！数了数，整整五万元。里面夹着一张字条：好自为之。
他心里明白怎么回事，冷冷一笑。
午睡醒来，他去了记者站，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鹰岭事故”文件夹，把收集到的资料做了补充和修改。该去的地方差不多都去过，能找的人大体上也都找到，再补充点材料他的暗访任务就可基本完成。从收集到的资料看，鹰岭事故并非自然灾害，而是一起重大的责任事故，其间，存在恶劣的瞒报谎报行为。
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已经五点，他将笔记本电脑装进大挎包，出了记者站来到邮局，把五万块钱汇入省纪委公布的廉政账户，而后又到移动通信公司，将原先那部手机销号，重新办了一个新的。
从营业大厅出来，但见外面围着一大圈人。他有些好奇，挤进一看，原来是一对夫妻模样的老人在争吵。男的说：“你马上打个报告，我给你签批。”女的说：“死老头子，别在这儿丢人现眼，赶快回家。”男的固执地说：“你马上打个报告，我给你签批。”女的说：“我没什么报告要打。”男的想了想，说：“你打个离婚报告，我给你签批。”女的说：“我不离婚，打什么报告。”男的执着地说：“你快打，我好签批。”女的没辙，直叹气。旁边有认识的人劝道：“老局长，回家去吧，回家婶子再打报告请您签批。”男的想想有理，说：“好，回家你马上给我打报告。”众人散去。有人叹道：“老局长何等精明的一个人，没想到退休后患了这种怪病。”
梁尚博也有些感慨，苦笑着摇摇头。正想着事，身子突然朝一侧倒去，挎包被一个骑摩托车的男子扯住。梁尚博敏锐地觉察到对方的意图，人倒在地上，手却死死攥住挎包的背带。
摩托车将他拖了十几米，眼见支撑不住了，突然有人从侧方蹿出，飞脚将摩托车踢翻在地。
抢包人骨碌一下爬起，掀掉头盔，亮出刀，恶狠狠地摆出架势。
来人正是王一屏。他虚步以待，跟着对方缓缓转圈。
“我捅死你！”抢包人虚张声势舞刀扑来。
王一屏灵巧地闪开。
抢包人再次进攻，可没料到自己根本不是对手，才冲过去便被王一屏踹了个狗吃屎。
王一屏跨前一步，将他双手反扭，膝盖顶住他的腰，三下五除二便把他捆个结结实实。
不少人围过来。
一位妇女狠狠地说：“大白天抢东西，真是狗胆包天。”
众人起轰：“揍他，揍他！”
王一屏抬起头：“附近有派出所吗？”
有人一指：“拐个弯就是南外派出所。”
“谢谢。”王一屏将抢包人从地下拎起，对梁尚博说，“先把他交给警察，看看这家伙什么来路。”
他们来到值班室。
“警察同志，”王一屏说，“碰上个打劫的，把他交给你们处理。”
值班警察瞄了被捆的人一眼，问：“他抢了什么？”
梁尚博捂着胳臂说：“我的挎包。”
警察问：“包里有什么东西？”
梁尚博说：“笔记本电脑。”
“电脑？”警察疑惑地问。
王一屏瞥了梁尚博仍在流血的胳臂一眼，说：“我先陪这位同志到前面的诊所处理伤口，回来再做笔录，行吗？”
“好吧。”警察答道。
等梁尚博包扎好擦伤的胳臂回到派出所时，却不见抢包人。王一屏问：“警察同志，现在做笔录吗？”
警察说：“不用了，我们领导把他放了。”
王一屏和梁尚博瞪大眼睛：“放了？”
“放了。”警察递过一沓钱，“对方担保人给的医药费和营养费，你们拿着。”
王一屏严肃地问：“连笔录都没做就把人放了，太草率了吧。”
警察说：“刚才我们了解过，不就是抢个电脑未遂吗。”
“警察同志，这不是一般的劫案。”王一屏严肃地说。
“这仅仅是你的猜测。”警察不屑地说，“拿着吧，两千元，不少了。”
“不是钱的问题，”梁尚博皱眉道，“我们得弄清事实真相。”
“行了行了，”警察有点不耐烦，“还没完没了呢。”
王一屏问：“我能见你们领导吗？”
“领导刚走，”警察说，“要见，改日再来。”
梁尚博气愤地说：“你们怎能这样！”
“怎么啦，”警察眉毛一拧，“我们怎么啦？啊？”
梁尚博说：“我要告你们。”
“请便。”警察哼了一声，“走吧，别妨碍我们工作。”
梁尚博还要说什么，王一屏扯住他：“算了，咱们走。”
“哪有这样的警察，”梁尚博忿忿不平地说，“我上政法委告他们。”
王一屏道：“以后再说吧，好在电脑没被抢走。”
梁尚博感激地说道：“真得谢谢你，不然，问题可就麻烦了。”
“不客气。”
“哎，”梁尚博好奇地问，“这么巧又碰上你？”
“上次是偶然，这次不同，”王一屏笑笑，“我在奉命保护你呢。”
“保护？”梁尚博惊讶地问道，“奉命？”
王一屏说：“对。我带你见一个人。”他掏出手机，拨了一串数字：“喂，宋书记吗，我小王，我跟梁尚博在一块，对，对。好，再见。”
“宋书记？”梁尚博问，“是宋元明吗？”
“对。”
“你们真是省纪委的？”
王一屏点点头：“吃饭时间到了，宋书记让咱俩过去。”
“上哪？”
“郊外的一家小饭馆，那儿安静。”王一屏说，“咱们边吃边聊。”
“行。”
梁尚博曾向总编问起过省纪委巡视员的事，不久总编回电话谈了宋元明的情况，说这人不错，很正直，也很有人情味，这次到沐州的确是奉省委领导的旨意来了解核实群众信访中举报的某些问题。见王一屏满脸汗渍，梁尚博想，如果他俩跟抢包人是一伙的话，笔记本电脑既然到手，就没有必要再露面了。
来到小饭馆，宋元明已经在那儿等候。
“小梁，坐。”他指指身边的座位。
梁尚博微微弯腰：“宋书记，您好。”
宋元明瞧见他缠着纱布的手臂，问：“怎么，受伤了？”
王一屏解释道：“梁记者的电脑差点被抢，胳臂也被擦伤。”
宋元明关切地问：“伤势怎样？”
“不碍事。”梁尚博将挎包搁在桌上，“这次多亏王处长，也谢谢宋书记暗中保护。”
“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宋元明抓过酒壶，每人斟上半碗，“来，尝尝沐州真正的农家米酒。”
“好。”梁尚博呷了一口，“嗯，不错，醇厚香甜，很地道。”
“那就多喝两碗，”宋元明说，“随便叫了几个农家菜，咱们边吃边聊。老板，可以上菜了。”
不一会，热气腾腾的菜摆上桌。热情的店老板得知宋元明和王一屏是从省城来的，特意跑进厨房端出一碟自制辣酱，说：“我知道你们省城人特喜欢吃辣，尝尝，挺有味的。”
“谢谢。”宋元明转过脸，端起碗，“小梁，咱俩是第二次见面，来，干一个。”
“宋书记，王处长，干。”梁尚博带头喝完，说，“那天晚上不好意思，真对不起。”上次小井村那一幕简直就跟电影里侠客与恶人打斗的镜头一模一样，他当时觉得蹊跷，怀疑他们是一伙的，演的角色虽然不同，目的都一个：要他手头掌握的资料。
宋元明笑笑：“理解，咱们毕竟不熟嘛。”
梁尚博解释道：“沐州的情况很复杂，我不得不防。”
“所以，”王一屏插话道，“宋书记让我暗中保护，生怕你出点意外。”
“谢了。”梁尚博说，“这段时期我自己也格外小心，半夜常常有人莫名其妙地撞门，窗玻璃也被砸了几次，压力很大，都快承受不住了。”
“难为你了。”宋元明真诚地说，“这本该是政府有关部门的职责，却让你费心了。来，这碗酒我敬你。”
听了他的话，梁尚博心里涌出一股暖流，眼睛有些潮湿，站起：“宋书记，我知道您也不容易，这碗酒还是我敬您。”他把酒一口喝干。说实在的，到了这个年纪宋元明大可不必这般认真，就是干出花来，明年也得退休；干得再不济，该享受的待遇他照样能享受。
宋元明笑道：“咱们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
“宋书记请放心，”梁尚博揩揩嘴角，“待我把资料整理好，形成报告后一定给您一份。”
“好，我代表省纪委先谢谢你。”宋元明说，“我和王处长住在沐州宾馆八号楼216房，有事可到那儿找我。”
“一定。”
这顿饭，他们吃了一个多小时，边吃边聊，很是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