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沙南鑫为老人搓着背，心里却一阵阵发酸。老人身子佝偻，瘦骨嶙峋，尤其是那双眼睛，呆滞无神，似乎将过去的一切全然忘记。不知怎的，三个月前他参加大楼落成剪彩时，第一眼瞧见他便被一种既亲切又伤感的情绪笼罩着。这个老人的神态很像自己的父亲。最后一次见面是父亲临终前，父亲瘦得皮包骨头已经说不出话，抓住他的手默默地流泪。他强忍住心头的悲愤，把哭声咽了下去。
他轻轻地叹息一声，抓起莲蓬头打开水阀。
温热的水从老人背上缓缓地流过。
“沙董。”林杉轻轻叫道。
“哦。”他问，“钱带来了吗？”
“带来了。”
“你把院长叫来。”
“是。”
他替老人揩净身子穿好衣服，又拿毛巾轻轻擦去老人稀疏白发上的水渍，而后退了两步，亲切地看着他。老人没有什么反应，目光仍是那般呆滞。
院长来了。他让林杉把钱递去，说：“天气这般炎热，这十万块钱你拿去添置空调和防暑降温物品，老人年纪大，抗不住热。”
“沙董，”院长感激地，“又让您破费。”
“还有，”他指了指，“给他换一间带浴室的套房，他不能自理，你要特别关照。”
“我知道。”
宝马车缓缓驶出大门，他回头又望了那瘦弱的身影一眼，心里长长地叹息一声。
“沙董，”林杉说，“运动服买好了。”
“是阿迪达斯的三叶草？”
“对。”
“很好。”他称赞道。
为了攻克寇天龙，他过去花了不少功夫，可这家伙铁板一块，就是刀枪不入。他不清楚寇天龙对其他人是否也是如此，倘若不是，说明这家伙对他沙南鑫不放心，有保留，那他得调整思路想办法扭转这种不利局面。通过多条渠道反馈的情况看，寇天龙注重的是自己的政治前程，对钱财反而保持着一份过头的警惕。沙南鑫认为这不奇怪，官场上的人，有的把政治利益看得重一点，有的把物质利益看得重一点。但不管怎样，只要他是人，就会有死穴。寇天龙的死穴，或许就在女色上。金榜题名，红袖添香，权势与美女并不矛盾。目前种种迹象告诉他，只要拿下蓝紫菁，就能攻下寇天龙这个顽固的堡垒。
“沙董，”林杉回过头，“我在隧道项目部瞧见梁尚博。”
“什么？”沙南鑫吃了一惊，“他也去拿钱？不可能呀，没认错人？”
“不会，这小子的确有些像我。而且，”林杉语气肯定地，“老K说前些日子去小井村摸情况的人就是他。”
沙南鑫又吃一惊：“他还找了小井村的人？”
“是的。”林杉说，“老K一伙人把他追得屁滚尿流，正巧前面来了两个人，老K就势收场走了。”
“他认出老K了？”
“这倒没有，”林杉解释道，“老K粗中有细，一见他便藏了起来。”
“咱们恐怕会遇到一些麻烦，我太了解他了。”沙南鑫脸色冷了下来，望着车窗外过过往往的行人，“从目前的情况看，最大的危险不是来自宋元明，而是来自那帮舞文弄墨好管闲事的记者，假如他们兴风作浪闹得满城风雨，事态一扩大就不好收场了。”
“要不，”林杉说，“跟先前那些人一样，吓唬吓唬？”
“这招对他不一定奏效。”
“不一定，”林杉不屑地，“别看这些酸臭文人平日里一副慷慨激昂大义凛然的样子，一旦碰到麻烦就成了缩头乌龟，甚至比乌龟还胆小。”
沙南鑫叹了口气：“那就试试看吧。”
林杉点点头：“好，我马上转告老K。”
“记住，吓唬为主，既要做得真，又不能弄出人命案，”沙南鑫交待道，“咱们毕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不能因小失大，这是底线，明白吗？”
“沙董放心，老K会掌握分寸的。”
“沙小园这边怎样？”
“进展顺利，”林杉说，“我们已约好过两天在啤酒花园见面。”
“不错。”沙南鑫满意地夸了一句。
“应该归功于您，如果不是您在东海渔村导的那出好戏，我哪能这么快让她上套。”林杉有些感慨，有些女人在情感方面太过贪婪，既希望别的男人向自己倾诉爱意，送一朵玫瑰；又时时关注丈夫的行踪，容不得他有半点邪念、半点不忠。
进入闹市，车速明显慢了下来。
“不对。”沙南鑫突然发问，“刚才你说瞧见梁尚博？”
林杉回头应道：“是。”
“你也觉得他长得像你？”
“对。”
沙南鑫拍拍额头：“天助我也。阿杉，立即终止原计划。”
“终止原计划？不再理沙小园了？”
“理，为什么不理。”沙南鑫说，“当务之急是把隧道事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计划也得跟着变。”
“怎样变？”
“双管齐下，一方面给梁尚博来点小暴力，吓唬吓唬他；另一方面，在沙小园身上大做文章。”
“在沙小园身上大做文章？”
“没错。”沙南鑫微微颔首，“回头想一想你所说的情况，我明白了，原来沙小园一直把你当成梁尚博。”他自言自语地：“难怪一提梁尚博她就兴奋得不得了。”
“什么，您说沙小园把我当成了梁尚博？”林杉眼睛瞪得老大，“这怎么可能呢！”
“别太自负，前后联系起来静心想想，你就会明白。”
林杉不太信服地：“如此说来，我原先的努力都成了无用功？”
“不，你做得很好。”沙南鑫直直地望着前方，“既然沙小园心里想的是梁尚博，而梁尚博对她也有意思，我们不妨成全他俩。”
“沙董的意思是，我退出这场游戏？”
“不不不。”沙南鑫连连摆手，“不但不能退出，而且要加大进攻力度，一举把她拿下。”
“我有点糊涂，”林杉说，“这不又回到原来的计划吗。”
“大不一样。”沙南鑫说，“在原计划里，她的情郎是梁山伯，也就是阿杉你，而你是我的人。如今呢，她的情郎仍是梁山伯，但梁山伯不是阿杉你，而是梁尚博。”
“这同咱们有何关系？”
“大有关系。”沙南鑫拉开身边的公文包，取出一张名片递去，“只要她真把你当成梁尚博就好办了。”
林杉瞧着梁尚博的名片：“这……”
“上面有他的博客地址。为了加大保险系数，你马上熟读他的博文和相关资料，尔后在QQ聊天时大量使用他的话语，让沙小园坚信，你，梁山伯，就是梁尚博！”
“然后呢？”
“火候一到，跟她把生米煮成熟饭。”
“可是……”
“可是什么，担心她认出你是冒牌货？”
“有这个可能。”
“她跟梁尚博还是我介绍认识的，也就见过一面，对他的容貌印象应该不是很深。况且，你跟梁尚博真的很像。只要选择好恰当的时间、有利的环境，一举把她拿下绝对不成问题。”
“我还是不明白，”林杉摇摇头，“我跟她把生米煮成熟饭，最终还是我跟她之间的事，这同梁尚博有何关系？”
“事成后立即在她面前消失，让她神魂颠倒气急败坏，最后像条发疯的母狗，满世界找梁尚博算账！”
“目的？”
“阿杉，下过棋吗？”
林杉不解地点点头。
“下棋一定要心静，倘若神不守舍必将影响心智下出臭棋，导致满盘皆输。”
“我明白了。”林杉说，“扰乱梁尚博的心智，让他分神，让他自顾不暇，让他没有心思和精力去管咱们的事。”
“再出一招，制造桃色新闻，把他弄臭，最后滚出沐州。”
林杉重重一拍座位扶手：“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宝马融入车流，缓缓前行。沙南鑫目视前方心里默默念道：“对不起，尚博老弟，别怪我，都是你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