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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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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该死的破鸟男人,迟早要碰死在女人上!
     
       一想二丫,黄风又觉这破鸟也是咎由自取,让人家羞辱,活该!当初一句好话都不听,现在知道跑娘家哭,晚矣……
     
       二丫现在这男人,叫苏朋,酒厂的,说是在外头跑销售,一年回不了几次家。黄风对这破鸟男人没一点好感,当初二丫跟苏朋闹出有辱家门的丑事,让苏朋老婆抓到床上,差点闹出人命。当时黄风只扔给二丫一句话:“我宁可让你去死,也不会让你跟这个破鸟男人,他会毁你一生啊!”二丫不听,硬是撕破脸皮离了婚,嫁了苏朋。
     
       实践证明,黄风没看走眼呀。
     
       苏朋的的确确有了另外的女人,而且这一次,绝不是随随便便玩一阵就扔的。
     
       两个月前,他领着野女人堂而皇之地走进家门,跟二丫介绍:这是林倩倩,金昌公司的促销员。二丫瞅了林倩倩一眼,没说话,也没沏水,对着镜子收拾了一下头发,上班去了。二丫在一家小食品厂干统计,具体的活是把当天各班组生产的饼干、蛋卷等分门别类统计下来,报到财务科,让财务科核算班组的工资。班组工资一出来,她再按各班组个人的岗位、定额、厂龄等算出每个工人的工资。活不累,可二丫干着没劲。厂子生产的饼干蛋卷销不动,全压在库房里。工人工资一年前就开不出,隔一阵发给几箱饼干,隔一阵又发几箱蛋卷,工人们只好一下班就赶到夜市,扯着嗓子喊卖。这年月,没钱的你喊死也没用,有钱的谁又买你这个?人家领着孩子进超市,尽挑南方产的,电视里整天让明星做广告的食品买。二丫起初也卖过一两次,羞羞答答往人堆里一站,使劲憋足了气也叫喊不出,后来她把东西送了车间里的姐妹,再也不丢那份人了。
     
       厂子发不出工资,工人干活还有啥劲?抱着箱子打盹的,搂住脖子喧谎的,板着脸骂厂长的……就是找不见认真干活的。二丫慵懒着身子在车间里打了一会瞌睡,忽然记起苏朋领的那个女人。打扮得妖里妖气,袒胸露臂,头发还染成棕色,活脱脱一只鸡,还他妈什么鸟促销员。再细想那鸡望苏朋的眼神,跟苏朋说话的语气,心里头就扑扑腾腾直跳。不行,我得去看看。
     
       她蹬着自行车,怀着一种异常兴奋而又接近恐怖的心情往回赶,上楼时猛然多出个心眼,把脚抬得老高,尽量不发出声响,心也跟着悬起来。说来也怪,二丫既担心自己这趟白跑又更怕真的抓到什么。开门时她犹豫了,算了,眼不见心不烦,反正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抓到又能咋?还不惹自己一肚子气。又一想不行,我不能让他这么明目张胆地欺负,他要真敢把野女人领到自家床上,老娘跟他没完!她猛地打开门,像公安人员一样冲进去。
     
       卧室的门大开着,地毯上乳罩、裤头、长筒袜像嘲笑她似的,发出绿色的光芒。再望床上,那鸡果然赤条条偎在苏朋怀里,正拿串葡萄舔哩。
     
       她愣在卧室门口,被床上两个人的镇静吓住了,他们居然不害怕、不恐慌,连惊叫也不响一声。
     
       二丫想扑上去,想撕住鸡的头发,把她撕烂、撕碎,还想抡把菜刀,用劲朝苏朋身上砍上十刀、一百刀,不,一千刀。
     
       但她最终还是忍住了,不声不响地扭头出门下楼,阳光打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像打在一具僵尸上。她感觉不出疼痛,只觉得自己的脸冰凉,全身冰凉,像掉进一口深井,水让她窒息,却无力挣扎,也不想挣扎,任自己掉下去,完完全全让水淹没。
     
       二丫对婚姻有着完全不同于一般女人的想法,她自始至终认为,婚姻是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的娱乐,就像天上的两只鸟,从不同方向飞来,一只吸引了另一只,找个地方筑下巢,轻轻松松地叫,成双成对地飞。天是蓝的,呼吸是自由的,小巢是供夜晚叫欢的……男人和女人,原本就是一对鸟,到一起,是因为吸引,因为娱乐,既然不再有吸引,不再有轻轻松松的娱乐,死守在一起,又有何用?
     
       以前,苏朋只是在外面打打野食,他是个重色的男人,第一次见面她就得出这样的结论,到现在也未改变。若不好色,苏朋不会把她摁床上,她也嫁不了苏朋,因自己而不让苏朋好色,这有点痴想,而且也不合逻辑。凭什么?所以她把苏朋放得很开,想干啥干去,只是别碎了她的梦。可这次不一样,苏朋竟然把鸡(这时她已确信林倩倩是只鸡,跟广场里站的、大街上跑的没啥两样)带到她的床上,苏朋可以是大家的,但小巢是她和苏朋独享的,她不能容忍别的女人侵占她的小巢,玷污她的床,何况是只烂鸡。
     
       她在街上一直溜到天黑,毫无目的地乱溜,她没地方可去,只能在街上溜着。二丫没有朋友,厂子里的姐妹下班还要练摊,没谁像她这么不在乎钱。姐姐大丫那儿她想都不敢想,要是让大丫听到,一准把她笑死。她只好在街上心灰意冷地走,一连碰了几个打野食的男人,色迷迷凑过来跟她套近乎,问她去不去?她能听懂这话,这方面她特有天赋。她望望套近乎的男人,失望地摇摇头,这些男人太没档次,脏而粗俗,没一点口味。如果碰上赏心悦目者,也许就跟去了。她不是想报复苏朋,有什么值得报复的?她只是想碰上个男人,让他拥着,让他暖着。这个想法几乎与生俱来,每每心情不爽的时候,这想法便更强烈。二丫渴望着生命中有那么一个男人,总是在关键处跳出来,给她抚慰,给她欢愉和快乐……
     
       她愤怒至极,转了一大圈,居然连这么个欲望都难满足。好男人倒是不少,可都让女人吊着,吊得好紧,生怕一松手让她抢了去。妈的!她心里骂句脏话,恨恨地回来了。
     
       苏朋和鸡出去了,大约是饿了,溜出去填肚子。屋子里弥散着一股腥臭味,很刺鼻。她走进卧室,将床上的东西一股脑儿扯下来,抱到楼道的垃圾口,点燃,望着“噗噗”蹿起的火苗,她有些兴奋,心激动得迸出来,脸上燃起一股火苗,像是把心头积压的很多东西一道烧了。
     
       她换了新床单、新被子、新枕巾,把地毯扯下来,扔到阳台上。看看再没啥可换了,方坐到沙发上,开始想一些事情。
     
       有些事情是值得人反复去想的。
     
       想着想着,二丫忽然望见了门锁,门锁还是旧的,这重要的环节差点给忘了。她打开抽屉,里面真有一把新锁,记不起是啥时买的,或者它一直就在抽屉里,等她今天用。
     
       她鼓捣半天,竟然卸不下旧锁,恨恨踹了一脚门,骂了句“他妈的”,二丫是绝少骂脏话的,打小起她们三姊妹说的每个字都要经父亲严格的挑剔,想不到这几年脏话竟在她腹中越来越活跃,关键处总能恰到好处地跳出来,帮她泄掉怨气。
     
       二丫折腾半天,还是白费劲。不行,得找个人换,二丫是下定决心要换锁了,这么想着她便想起三儿,一个很年轻的男人,车间里红红的弟弟,以前帮红红摆过摊,管二丫叫姐。
     
       三儿没问为啥换锁,二丫让她换,他便换。旧锁太牢,弄了半天才取下来,三儿头上冒了汗。
     
       三儿换锁的时候,二丫一直盯着望。她觉得今天的三儿特有劲,鼓胀的膀子隆起一块块肌肉,很强健,也很性感。三儿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毛手毛脚的大男孩。她给三儿沏茶时忽地记起他有个对象,顺口问:“三儿,你对象呢,咋好久不见你们在一起?”三儿望了一眼二丫,并没看出二丫跟平时有啥不同,依旧明明亮亮微笑着,抹把汗道:“早吹了,她嫌我没房子,跟个四十岁的男人享福去了。”
     
       二丫没吃惊。现在的小姑娘,现实得叫人咂舌。哪像她们,常常把婚姻跟梦搅在一起,搅得连自己都犯困。女人失去梦,目标就很明确、很直接,有时简直赤裸裸的,做啥事都直奔主题,省略掉一切模糊而又麻烦的过程。二丫觉得还是现在的姑娘实际,可又觉太实际了也没味,这问题一时复杂起来,闹得她心烦。听三儿跟对象吹了,二丫心里莫名地亮堂许多,她说:“吹了倒好,省得将来麻烦。”三儿还以为二丫要同情他,安慰他,脑子里已经想好一些很男子汉的话,不料二丫软软一句,把这道麻烦给省了。他很感激,觉得二丫维护了他的尊严,便进一步说:“这辈子挣不下它个几百万,我就不讨老婆!”说完忙望二丫,生怕她不相信自己的决心,或是笑他瞎夸海口。
     
       二丫没有。三儿挣不挣钱跟她没一点关系,讨不讨老婆就跟她更远。她只是觉得三儿今天像个男人,口气像,表情像,望自己的眼神更像。这像让她模糊。以前三儿不这样,干啥都羞,一羞就成了孩子,二丫对孩子没兴趣。
     
       “三儿,你碰过女人吗?”二丫忽然问。
     
       三儿垂下头,脸腾地红了,他不明白二丫姐咋跟他问这个。
     
       “你得跟我说实话。”二丫走近三儿,柔柔地伸出手,替他抹汗,口气却不容三儿回避。
     
       三儿想了半天,说:“只亲过嘴,再没干别的。”
     
       二丫忽然一笑,很妩媚,很撩拨三儿。
     
       二丫觉得在街上乱转真是瞎浪费时间,三儿多好,知根知底,还没碰过女人。上哪找这种男人去?就动情地说:“三儿,姐让你碰,你敢不?”
     
       三儿窘得不知所措,口一阵干燥,忙饮下半杯水,一股热浪猛窜身上,他不敢仰脸,生怕二丫笑话。
     
       “姐今天想让你碰,咋碰都行。”二丫趁热打铁说,她的身体已经热了起来。
     
       三儿还在慌乱,二丫已经抱住他,双手在他身上开始摩挲,身子抖着,把一种陌生的刺激传递给三儿。三儿想逃,二丫及时掐断他这不合时宜的念头,握住他的手,牵引到酥软的胸上,教他:“摸,轻轻摸,噢,三儿乖,这样好,继续……”
     
       于是,他们从客厅移到卧室,说不清谁扒了谁的衣服,到床上时,两个人都光光的。三儿起先有点笨拙,不知该怎样操练,二丫耐着性子,一步步教他,直到三儿完全熟练……
     
       中间有人敲门,三儿吓得停下来,二丫大声唤:“别停,三儿,我不让你停……”三儿无所畏惧了。他们热烈的缠绵里,敲门声弱下去,最后响起下楼的脚步声,是两个人的,二丫很兴奋,又一次纠缠三儿,直到两人瘫成一堆泥,屋子才平静下来。
     
       半个月后苏朋堵住二丫,他进不了门,只能站在路上堵,很友好地说:“二丫,我们离婚吧。”二丫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刚跟三儿吃过饭,心情很好。
     
       “怎么不见那只鸡,跟了别人?”二丫问。
     
       苏朋没反应过来二丫在说林倩倩,还以为二丫又抓住他啥把柄,忙说:“二丫,我这是为你好,早离早打算,趁你还年轻……”
     
       二丫笑笑,有点感激苏朋。除过三儿,苏朋是第二个说她年轻的男人。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流,二丫似乎不明白苏朋堵她的意图:“我上班去了,你还是去金昌吧,金昌鸡多。”
     
       苏朋一把拽住二丫,近乎求饶道:“离吧二丫,离了我们还做朋友。”二丫幽幽一笑,想不到苏朋这么无耻。“你还想离?离多了不好,去找那只鸡吧,她挺性感,真的。”
     
       苏朋沮丧极了,他想二丫脑子一定出了毛病,站大街上跟一个脑子有毛病的女人谈离婚,简直有病,便气恼地放开二丫,回金昌去了。
     
       二丫开始了另一种生活,说不上快乐也说不上烦。
     
       自从尝了禁果,三儿一天天的离不开二丫,老缠着那个。二丫却没了兴趣。期间三儿做成一笔生意,赚了万把块钱,三儿硬说是二丫带给他好运,嚷着要庆贺一番,二丫居然喝醉了酒,是三儿扶她回来的。那夜三儿没走,不知三儿再尝过没有,反正她是睡着了,醒来后见三儿穿条裤头睡边上,样子很可爱,忍不住亲了三儿一口。
     
       苏朋再次堵住二丫,是在楼道里,苏朋看上去很惊惶,硬要二丫开门,二丫说有啥话楼道里讲,干吗非要进屋。苏朋没办法,站楼道里跟她讲了半个小时,大意是说林倩倩硬逼着要跟他结婚,求二丫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成全他和林倩倩。二丫说:“不就一只鸡嘛,用得着讲这么多废话。”苏朋急了,说:“二丫你误会了,倩倩不是鸡,倩倩真是促销员。”苏朋解释半天,额头上的汗都解释下来了。二丫很心疼苏朋,怜悯地说:“你看你,让一只鸡折腾成这样,我都难过死了。”苏朋一听竟恼了,愤慨地说:“她不是鸡,她是我爱的女人。”二丫盈盈一笑,觉得苏朋很可笑,这个世界上的男人都很可笑,比如三儿,比如她原来那个丈夫雷啸。
     
       “你到底离不离,不离你休想上班!”苏朋堵住她下楼的路,恶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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