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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母亲再婚(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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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反右已反了快一年,不知怎的就反到了麻雀身上。社会上开始流传起这么一句顺口溜:“老鼠奸,麻雀坏,苍蝇蚊子像右派;吸人血,招病害,偷人粮食搞破坏!”
     
       原来,据说是有农民向某些领导反映了,说麻雀祸害庄稼呢。而领导们关心国计民生,很重视这件事,便下了决定,要在一定的年限内,在一切可能的地方,消灭麻雀、老鼠、苍蝇、蚊子,并称为“除四害”。这一下,麻雀开始在劫难逃了。
     
       十八世纪的欧洲,普鲁士有一位腓特烈大帝,讨厌麻雀叽叽喳喳,扰人清梦,还会吃掉御花园里的樱桃,便下令全城捕杀麻雀。结果,麻雀被杀死后,小虫疯长,樱桃颗粒无收。大帝不得已,只好下令从外地重新引进麻雀。
     
       而二十世纪的中国,麻雀的命运将更加不堪。成都四中有一位引以为豪的知名校友,当时已成为国家级领导人,他写了一首咒麻雀的诗曰:
     
       麻雀麻雀气太官,天塌下来你不管。麻雀麻雀气太阔,吃起米来如风刮。麻雀麻雀气太暮,光是偷懒没事做。麻雀麻雀气太傲,既怕红来又怕闹。麻雀麻雀气太娇,虽有翅膀飞不高。你真是个混蛋鸟,五气俱全到处跳。犯下罪恶几千年,今天和你总清算。毒打轰掏齐进攻,最后方使烈火烘。连同武器齐烧空,四害俱无天下同。
     
       叶成煊看到报上发表的这首诗时,鼻子都笑歪了,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也能叫诗吗?那我也能成大诗人呀!回家后,他和二哥聊起这事。叶成溢也嗤之以鼻,说这就是大文豪郭沫若的手笔呢。小时候,还听父亲谈起过他,说当年曾与之有过交往。父亲说这人年轻时见识非凡,后来果然也成大器。然而,真不知现在写出来的东西为什么这么可笑。
     
       闲话归闲话,中学生们哪有不喜欢凑热闹的。同学们一个个都激情高涨地投入到了这场轰轰烈烈的“除四害”运动当中。只不过,“四害”里面,老鼠能躲在地下隐蔽之处,不易抓捕;苍蝇和蚊子的数量极多、繁殖极快,且体积较小,除之不尽;相比之下,只有麻雀目标最大,最容易被发现,所以就成了人们重点打击的对象。于是,麻雀开始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
     
       叶成煊和班里许多男生,都自制弹弓,他们称作“弹绷子”,平常没事还喜欢去打飞鸟玩,这时响应国家号召,更是学习与娱乐完美结合。本来小孩子们喜欢打鸟倒也罢了,成年人若也是整天也爱打鸟的话,以前会被视为不务正业的二流子。但运动来临,娱乐成了正经事,一个老师因爱打麻雀,在本次除四害中,还获得了“社会主义建设积极分子”的称号。
     
       叶成煊记得,除四害的通知传达到学校后,师生们立刻被动员起来,周末提前放假一天,专门上街打麻雀。那天,城里许多街道的房顶和树上都站满了人,背起竹竿和搪瓷脸盆,爬到高处使劲挥舞或敲打,不让麻雀有落脚之处。麻雀受了惊吓,找不到吃的,飞久了累得掉下来的真不少;更多的则是被集中驱赶到某个区域,由民兵用改装后的火枪歼灭。而零散飞到人民公园里的麻雀,便正碰上手拿弹弓埋伏在这里的学生军。
     
       麻雀本已成惊弓之鸟,在低矮的树枝上瑟瑟发抖,突然又被四面八方射来的石子包围,中弹的当即跌落,未中弹的也无力振翅高飞,被冲上前去的学生们手到擒来。叶成煊身在其中,连发数弹,只可惜技艺不精,连个雀毛也没打着,反而击中对面一位同班同学的面颊,误伤了友军,引来一阵笑声。被击中的同学大怒,跳起来要找叶成煊算账。叶成煊转身开溜,两人一前一后绕着圈子追逐,先后爬上了人家的屋顶。本来屋顶上还站的有打麻雀的人的,他们一挤上来,更坏事了。那时成都的民居大多为土瓦平房,瓦搭的屋顶经不起人踩。所以叶成煊这一次战斗的经历,麻雀没打下几只,倒踩坏了好几户人家的房顶。
     
       回到家,叶成煊还在兴高采烈,跟几个表兄弟商量着趁星期天,再出去打鸟去,他还玩上瘾了。晚饭时,他一边吃一边摆弄着弹弓。全然没有注意到,母亲许慧宜的神色早就不对了。饭后,他正想跟母亲打个招呼后跑出去玩,谁知一向顺着他的母亲却严厉地喝止,甩出了一个崭新的作业本,告诉他今天休想出去玩,老老实实把第一页的诗抄满整本!
     
       叶成煊有些奇怪,上高中后,母亲早就不再逼他练字了,今天却是为何?他郁闷地拿过作业本,翻开封皮,果然见第一页已经有母亲手书的一首诗在上面:
     
       谁道群生性命微?一般骨肉一般皮。
     
       劝君莫打枝头鸟,子在巢中望母归!
     
       叶成煊一下想起,这是唐代白居易的诗啊,小时候母亲教他背过的,可惜他早就忘了。叶成煊明白了母亲的用意,他不敢违拗,老老实实坐在书桌旁开始抄写。
     
       打麻雀的运动轰轰烈烈开展了一段时间,四川成都的经验还在各地得到广泛的宣传推广:树上扎草人,地上布满人,见到麻雀就鸟枪打、弹弓射,人人高喊大唱,把麻雀吓晕,累死,跌落到地。据说这是十分有效的,好多县城里都跟着学。
     
       不幸的是,高峰期过后,广大农村开始传出“虫灾遍地”的消息,人们要为这一次的运动付出代价了。毕竟,大自然经过亿万年的孕育发展,看似不经意摆布,实则有着严密的生态平衡,谁破坏了这种平衡,就会受到惩罚。仅凭臆想去揣测麻雀会糟蹋多少粮食,就给它扣上了罪大恶极的帽子。可缺少了麻雀的遏制,害虫反而得到休养生息,肆无忌惮地繁殖起来,向人类叫板,地里普遍虫害严重。庄稼填了虫口的,更不知比麻确啄食的多出多少万倍!
     
       这时,终于有科学家们挺身而出,为麻雀翻案了。他们经过论证后说:冬天麻雀以草籽为食;春天养育幼雀期间,大量捕食虫子和虫卵;七八月间,幼雀长成,啄食庄稼;秋收以后主要吃农田剩谷和草籽。总之,捕食害虫多于啄食庄稼。
     
       于是,最高层又发下话来:麻雀不要打了,代之以臭虫吧……
     
       “除四害”之打麻雀,最后以闹剧收场。而在贯穿着政治运动的五十年代,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真正疯狂的举动,才刚要开始。
     
       成都有句老话,叫“十处打锣,九处有你”,形容青少年时期的叶成煊当恰如其分。好在他人长得精神,学习成绩又好,才获得老师们的特别青睐,对他平日里的顽皮举动未加责骂。可社会的风气开始越变越左,自从反右运动扩大化以来,阶级论、出生论尘嚣甚上,作为革命的对立面,逐渐形成了“地富反坏右”的黑五类之称。招工招干、考学评级,在填写的履历表当中,都增加了分量最重的一栏:成分!当学生们还没有意识到其中的重要性时,有先见之明的大人们,已经开始担忧了。这就是邓国良今天来请叶成煊吃饭的原因。
     
       邓国良也是单身一人,平常多在单位食堂吃饭,自己很少开伙。他带着叶成煊来到一个僻静的小饭馆里,点了两个炒菜,再把先前买的卤味倒在盘中,示意叶成煊动筷。
     
       叶成煊倒也不谦让,一口气吃了两大碗饭,搁下碗,才发现邓国良没怎么动筷,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对方,今天来找他可是有事?
     
       邓国良沉吟了一下,说:“快要高考了,你想过上什么大学没有?”
     
       叶成煊道:“我想考当年大哥上过的学校,四川大学。”
     
       邓国良道:“川大当然不错,不过你想报什么专业?”
     
       叶成煊道:“历史系,您觉得怎样?”
     
       邓国良心头一咯噔,摇头道:“我建议你报考理工类院校,从我们国家的发展形式来看,非常重视工业化进程,你有空读读报上公布的‘二五’计划就知道了,加快工业化发展,肯定会成为国家建设的重中之重。而文史类人才,相信短时间内,都不会受到重视。你看现在社会上揪出来批斗的右派们,基本都是些学文的。填志愿是人生大事,你可要慎重!”
     
       叶成煊听了,低头思索着。邓国良又问道:“学校可有要你们填写家庭情况登记表?”
     
       叶成煊摇头说:“还没有,不过听老师讲了,是准备要我们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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