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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时局之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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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怀谦见来人相貌依昔相识,寒暄几句后,忆起少年时,两人也是会过面的,时过境迁,一晃也有几十年了,不禁双双感叹。
     
       叶怀谦将张先生请进客厅,泡上好茶,寒暄了一阵往事后,渐渐地,聊到了当今之事。张先生很是豪爽,也很健谈,说话直言不讳。他告诉叶怀谦,自己也是张老党派的成员,又问叶怀谦如何看待眼下局势?
     
       叶怀谦幼承庭训,自清末起,从未留意仕途,更不懂党派之争,对于张老的这个组织,也没什么认识,如今老了,对这些更不感兴趣。但说起眼下局势,他略微一沉吟,虽不好直言,仍隐晦地讲道,他觉得国民党一团乱象,而共产党如日中天,看来又要改朝换代了。言罢,不禁摇头叹息。
     
       张先生笑笑,问叶怀谦对共产党印象如何?叶怀谦说不甚了解,近来常有学生上街游行,嚷嚷着反饥饿,反内战。听来固然不错,但内战是双方参与的,叫一方停手有什么用?停战之后,该如何组政又没个章程。国家大事,不能意气用事。听说这都是共产党组织、号召的,看来他们无论从战场,还是从话语权上,倒占尽优势。
     
       张先生又笑,说:“这可不是谁组织的,这是大势所趋,民心所向。不仅仅是学生,就是农民、工人、小摊贩、工商界人士等等,有谁不反感国民党把中国搞得一团糟的?”
     
       叶怀谦说:“话虽如此,但好不容易战胜了日本人,正该休养生息,大家都是中国人,有什么事情不能坐下来商量?何必一定要大打出手?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张先生摇头道:“他蒋先生自持兵多将广,一定要打,对方有什么办法?谁料想公道自在人心,没有人民的支持,国民党只落得兵败如山倒,悔不当初,岂不可笑!”
     
       叶怀谦道:“那现在双方的实力已经逆转,是不是可以再次坐下来谈判了呢?总的说来,大家的目的都是想国家强大,人民幸福。党派之间的恩怨,何必计较太多?”
     
       张先生哈哈大笑,反问道:“你强大的时候,就要动武;等你弱小了,又要谈判。这种想法未免天真了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别人凭什么相信你?”
     
       叶怀谦想想也是,低头不语。张先生饮了口茶,又问叶怀谦,知不知道某某党的政治理念和治国之策?叶怀谦摇头。于是张先生侃侃而谈。两家原是世交,他很了解叶怀谦的为人,在这私室之中,也不担心说些出格的话语。
     
       不过,张先生以为,叶怀谦听了他的话后,一定会有所顿悟。是呀,谁还能不为这人类最伟大、最壮丽的事业所倾倒呢?
     
       谁知,叶怀谦却越听越是心惊!他不由暗暗想道:如此说来,自己年轻时设想的实业救国,岂不都是错误?而辛苦半生积累下来的家业,竟是一种剥削?原来无产者才是社会前进的动力?可他几十年身体力行的,却如孔子所言:有恒产者,始有恒心。这岂不逆时而行?
     
       叶怀谦心头大震。
     
       与张生先一席话后,叶怀谦特别留意起时局战事来,对于各种主义学说,也少有的开始琢磨。叶家几代人在成都生活,与统治这块地盘的军政人物,自然打过不少交道。从1912年清帝退位,尹昌衡正式出任民国第一任四川督军起,到北洋时代的陈宦、杨森,再到依靠川军崛起的刘湘、刘文辉等;从抗战初期蒋中正兼任四川省主席,到张群、王陵基等主持川政,变化之快,令人目不暇接。但无论谁来当官,都要征粮收税,都得发展经济民生,对于世代居于此地的缙绅士商,都还礼敬有加。毕竟,地方经济,还得有这些人配合才行。不过叶怀谦想,这一次,也许真不一样了。当局再怎么进行新闻封锁,也封锁不住他每天在自家的深宅大院内,静静地听着新华社的广播。从这里,他知道了解放区正在进行的土改,知道了北方邻国苏联的国家模式。
     
       再说许慧宜的娘家,自许老先生去世后,家中大小事务都由其长兄许慧宽打理。许慧宽倒颇有些经济头脑,原先家里投资股份在东门外经营的一家棉厂,虽逢战时,生意仍是不错,每年红利丰厚。这钱全被他换成了银圆和黄金。许慧宽老早就对国民党的金融政策嗤之以鼻了。内战开始时,就大量发行法币,搞得法币不断贬值。后来又发行金圆券,强行叫老百姓用银圆一比一兑换。这下可好,到如今一大麻袋金圆券也买不来一碗素椒炸酱面,而一块银圆都快能换一头猪了!这是个什么世道?
     
       所以,许慧宽对国民政府完全没什么好感。他对前段时间举行的中华民国行宪大会选举总统,更是骂声不绝,对蒋介石当选总统觉得很扯淡。一会儿蒋委员长,一会儿蒋总裁,一会儿又变成蒋总统,反正总是这精明的蒋光头当老大的,老把头衔换个什么劲?又不干点实事。
     
       近来,许慧宽常到叶家与叶怀谦商议谈论,他对时局颇不以为然,巴不得国民党早些垮台。许慧宽认为,等新的党派拿到天下,世道肯定会好起来。在棉厂的时候,他接触过一些进步学生和工人,同他们研究过民族资本家的定义。他觉得这个框框不错,算算自己的条件,也能框在里面,想来无妨。
     
       叶怀谦的看法跟他不一样。但对于国内局势的变化,叶怀谦远不如许慧宽了解得多。经济形式的不断恶化,叶怀谦认为是内战造成的。这个观点被许慧宽坚决否定,他告诉叶怀谦,这完全是党国要员们肆意妄为、贪污腐败造成的。太子爷蒋经国先生夸口要到上海去打大老虎,结果连只苍蝇也没拍到,你道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大老虎就是他蒋经国的表兄弟孔令侃,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叶怀谦从报纸上看到过针对上海金融界“打虎运动”的报道,但具体情况他没有过多关注,听许慧宽如此忿忿不平地提到,便问他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许慧宽叹口气,说叶怀谦太不关心时事了,这种事情全国都已经传遍。他有几个做棉纺生意的朋友经常往返于上海和成都两地,上海的情形知道得很清楚。上回他们一同饮茶时,由于忧心时局,不知不觉聊了个通宵,把那边发生的事情都讲了一遍,因此许慧宽知晓甚多。原先,金圆券刚发行时,物价是出现过短暂的稳定。但国军在军事上接连失利,军费开支暴增,拖累了币制改革。很快金圆券的发行量越来越大,物价又不可抑制地飞涨起来。作为金融中心的上海自然反应最强烈,很多生意人一看这金圆券贬值跟脱缰的野马似的,就多了个心眼儿,开始囤积物资。在上海有名又有背景的扬子公司,便利用资金雄厚的优势,以官价购运美国货品在上海囤积,再以黑市美钞价格抛售,转手之间便获利数十倍甚至上百倍。于是上海就出现了特别奇怪的现象:一队队市民揣着一沓沓崭新的金圆券,就是买不着需要的东西。而那些仗势欺人的公子哥们,更加花天酒地,就等着物价进一步上涨坐收渔利。
     
       据说消息传到南京,蒋总统急了。把电话都打到淞沪警备司令家里,要求全力查办不法投机商,坚决平抑物价。按理说,这上海警备司令的官衔不小了吧,但在这些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因为在上海囤积居奇闹得最欢的,就是青帮头目杜月笙的儿子杜维屏和前行政院长孔祥熙的儿子孔令侃。
     
       上海警备司令得罪不起他们,可蒋经国是蒋总统的亲生儿子,太子爷呢,总不该怕他们了吧。所以蒋总统把儿子派到了上海稽查经济。蒋经国捧着尚方宝剑,在上海向金融界和商界明确宣布,他是奉总统之命前来整顿经济秩序,平抑物价、查办投机。他不打苍蝇,专打老虎。
     
       最初,杜维屏和孔令侃并没把蒋经国放在眼里,以为这样的阵式他们见得多了,不过喊几句口号开几个会,再抓几个小萝卜头应付应付舆论。所以他们拒绝检查并继续在黑市上投机。
     
       可此时的蒋经国还不是软柿子。他抡圆了板斧,要向“老虎”的头上砍去。先是把大富商王春哲和一名泄露经济机密的财政部秘书给杀了,然后抓捕了杜月笙的儿子杜维屏。这一下震动整个上海滩。然后太子爷在浦东大楼召集巨商开会。未曾想,杜月笙也亲自来了。当然了,杜老板来者不善。据说到场的商人们纷纷表态拥护南京禁令,要做遵纪守法的良民时,杜月笙站了起来。他轻轻咳嗽了两声,不紧不慢地说:“我不是来为儿子求情的,他做了错事,违反国家规定,是我管教不好。我一是要他把违法囤积的物资交出去,二是将他交给蒋先生法办。但我想说一句,既然蒋先生以国事为重,执法如山,就应该一视同仁。据我了解,在上海滩囤积居奇的不止我儿子一家,孔家大公子的扬子公司也有不少,蒋先生为何不到他们那里查查?”
     
       在场有谁不知道蒋经国和孔家大少爷孔令侃是表兄弟的?杜老板这是将他的军呢。不过,蒋经国也豪气地当场表示,不管谁触犯了国家法律,他都不会放过。杜月笙听了冷笑一声,说他敬候佳音。然后两袖一甩,气呼呼地走出会场。
     
       当天晚上,蒋经国果然率领经济稽查大队查封了孔令侃公司的仓库。孔家大少爷收到消息后,也不和蒋经国见面,直接飞南京找蒋夫人去了。这孔令侃是蒋夫人的亲侄子呢,由蒋夫人出面,蒋家的太子爷也无可奈何。于是不久,政府便宣布:扬子公司一案撤销,上海的经济管制结束。你说这国民党不是祸国殃民是什么?
     
       叶怀谦听完,长叹一声,无法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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