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毙敌立功(1)
在一节粗壮的树杆上，叶成锐正用匕首刻上一道横线。他每天都在刻，到今天已经密密麻麻的刻了几十道。战友不解，问他这是做什么？他说学原始社会的人记录时间，每一道横线，表示过去一天。战友也闲得慌，便一条条地去数他刻下的横线，然后吃了一惊，说：“我们已经在这守了四十天了吗？我完全过糊涂了。”
叶成锐笑笑说：“不糊涂才怪。这仗打得倒有趣，当年小日本发动‘七七事变’时，狂妄地说要三个月灭亡中国，现在他们光打一棵树，打了一个来月还没打下来，说明小鬼子已是强弩之末，看他们还有什么好吹牛的。”
听他这么一说，战友们都自豪地笑了。觉得自己吃这么多天的苦，也算值当。大家正乐，突然听到通讯兵前来传达李营长的命令：援军即到，准备战斗！
这道命令，立即让所有人双眼放光，精神为之一振。机会来了！
僵持了四十天后，中国军队的援军终于赶到了！担任救援任务的，是新38师的一个团。可率领援军的，是他们的师长孙立人！孙立人为将，极其重视袍泽之情。当初从缅甸撤退时，为最大限度地保障部队安全，他不惜抗命，拒绝从野人山撤退，为此还和远征军副司令长官杜聿明闹翻。后在进入印度之前，仅有十几人掉队，孙立人都不避危险，亲自返身寻找掉队的弟兄，感动三军。事后比较，服从命令从野人山撤退的新22师官兵们，付出的代价就太过惨痛了，在野人山里因疾病、饥饿、迷路等非战斗死亡的人员，竟是战死人员的数倍。
这次，孙立人获悉属下一营人马被围困在大龙河畔后，连忙做出周密部署，待一切安排稳妥，便悄悄领军从山林中包抄过来。并通过电台告知李营长，约定时间两面夹攻。
其实，在大榕树阵地外与中国军对垒的日本军队已成疲惫之师。他们没有空中支援，一切后勤补给都是靠骡马运输过来。这天，本来早该到达的运输队在日过晌午之后，连个影子还没见着，日军大佐就已经感到不妙了。多年的征战让他的嗅觉变得敏感，表面上看，他对眼前的中国军队保持着优势，但他心里清楚，他们正处于更大的劣势之中。
日军大佐久候运输队不至，心中焦躁，盘算再三，正打算派出一个小队的士兵前往接应察看时，突然几声巨响，宛若晴空霹雳，自家的阵地被一阵猛烈的炮火击中，狼烟四起。大佐心中一颤，立刻吩咐部队进入掩体，准备战斗。他知道，自己担心的麻烦，终于到了。
炮火之后，冲锋的呐喊声开始一阵阵地传入日军耳朵里。中国军的增援部队新到，火力经过充分准备。首先集中炮火轰乱日军防线，再以排为单位，交替掩护发起冲锋。美式自动武器在进攻中显示出强大优势，负责掩护的队伍在发起冲锋的士兵前面，用密集的弹药构筑起一道火力掩护网，基本上压得正前方掩体内的日军抬不起头来。冲锋的士兵仅付出极小的代价，就顺利突破了日军精心布防的阵地。贴身近战，中国士兵仍然势不可挡，他们手中的冲锋枪可比日军手中的步枪好使多了。这与国内战场上短兵相接的形势完全不一样，现代化的优势完全在中国一方，士兵们根本不需要同日军拼刺刀，就着近处的敌人只管用枪扫射，将日军打得血肉横飞。
不过，日军的亡命精神和作战能力果然可怕。在中国军火力、人数、装备全面占优的情况下，还拼死抵抗，使这场战斗竟然持续了整整数个小时。
得知师长亲自率军来援，被围官兵士气大振，将很久没有穿起的破军鞋破军衣都穿戴整齐。待日军阵地背后隆隆的炮声响过，看到敌人在乌黑滚滚的硝烟中四处逃窜时，他们立即叫嚷着冲了出去，配合援军，会歼敌兵。
马彪已将树上的轻机枪撤下，端在手里。一听营长下令往外突，就窜了出去。而叶成锐也从树上纵身跳下，握紧了枪，摇摇晃晃地朝前冲去。他这才发现，树上待得太久，双脚像踩进棉花堆里一样，路都走不稳了。
在发起冲锋的过程中，队伍的阵型就已经打乱，短兵相接时，大家各自寻找着敌人，仗着人数上的优势和武器的精良，毫不留情地朝着日本人开火。中国军队的呐喊声一阵高过一阵，而日军则渐渐悄无声息。激战过后，胜负已分。日军构建的包围圈被冲得七零八落，人员死的死，伤的伤。剩下为数不多的，慌不择路，竟往悬崖下跳去。叶成锐心急火燎地拎着一支卡宾枪，四处搜寻残余敌兵，他还念念不忘亲手毙敌。可惜他们在树上待久了，身体素质下降，脚步蹒跚，跑不过守在地面上的弟兄，所以等他冲到日军阵前时，残余日军早被其他战友消灭精光，这让他沮丧不已。
中国军队开始打扫战场。军士们对日军的军刀、膏药旗等物品特别感兴趣。因为美军喜欢收集这类战争纪念品，中国军士若有缴获后，可以拿去跟美国人交换香烟或罐头。
看着战友们都收获了琳琅满目的战利品，叶成锐毫无兴致，心中颇不是滋味。他原本无数次在心里设想过：当他凯旋归国时，和冯丽筠重逢在阳光照耀的钟楼下，他英姿挺拔，她亭亭玉立。他深情而自豪地告诉她，当初给她的承诺，已经实现，她将会多么感动！然后，望着她优雅灿烂的笑容，他会单膝跪下，向她求婚。他双手捧上的结婚信物，不是闪闪发光的钻戒，而是一枚沉甸甸的立功勋章……如果这一切成为事实，那将是多么美好的一幕啊！
可偏偏，在这么一场大战中，他一无所获。叶成锐心有不甘，却碰上马彪笑哈哈地跑过来，说他刚才又亲手毙掉一个敌军。他问叶成锐有什么收获？叶成锐无奈，闷闷地摇了摇头。马彪一看，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拍拍他的肩头，一脸坏笑，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然后他哼着小曲，悠哉游哉地朝着一处竹林走去，打算方便方便。
叶成锐很郁闷地望着马彪洋洋得意背影，又气又恼。他也不得不佩服这家伙的身体就是好，树上下来的一帮子人当中，就属这龟儿子冲得快。这时叶成锐突然发现竹林的草丛中似乎动了一动，他心头一惊，叫声不好，端起枪便冲了过去。
在这片茂密的小竹林中，落下了厚厚一层叶子。几个日本兵身裹落叶，伏在山坡间起伏的地面上一动不动。这次战斗的失败，让他们深深地感到无奈和恼怒。这几名日本军人心里，远远无法平衡。与中国人交手多年，大日本皇军何曾沦落到过这种境地？特别是他们18师团，在中国战场上向来是战无不胜的。论起战功来，简直数不胜数。想当年淞沪战役开打，第18师团受命从杭州湾金山卫登陆，直扑中国军队侧后，差点儿将集结于淞沪地区的中国大军一举歼灭，导致中国政府精心准备的大战役全线溃败，损失高达40余万人。
更值得炫耀的是，日军飞速到处追击惊惶败退的中国军人，像撵兔子一样。致使中国军队无法按计划在南京与上海之间的国防工事上止住颓势，组织有效防御，而是悲惨得一泻千里，拱手将首都南京让于敌军，才令18师团与其他穷凶极恶的日军部队一起，毫不费力地拿下南京，然后兽性大发，制造了惨绝人寰的南京大屠杀，留给中华民族永难磨灭的伤痛。
这之后，18师团更是在中国境内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克杭州、侵广州、攻桂南。直至太平洋战争爆发，再转进东南亚，占领新加坡，俘虏八万英军，赢得“丛林之虎”的称号。即便是缅甸战役刚开打时，他们仍然凶狠无敌，逼得首次入缅作战的中国军北退野人山，一时陷入绝境。
埋伏在这里的几名日军也算身经百战的老兵了，18师团曾经的辉煌他们都亲身体验过，那种将敌人踩在脚下的滋味，真是异乎寻常的美妙。可这次他们大队人马围攻区区200余人竟一筹莫展，倒被中国军队来了个反包围全军覆没。他们难以置信中国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打了？所以这一战的失败，他们很不解，也很不甘心。现在他们人单势孤，无力发起反击，只能伺机寻找逃走的机会。
刚才打扫这片战场的中国士兵光顾着找战利品，一时大意，竟没有发觉。
日本军士的子弹都已打光，他们本想等国军走后，悄悄开溜。突然见着一个中国军官摇头晃脑地走过来，还以为被发觉了。既然躲不掉，只得握紧刺刀，“呀”的一声跳出来，朝着马彪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