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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露西亚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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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晃,爹离开家十多年了,他这一走就是音信皆无,家里人成天惦记,母亲是又烧香又念佛,而且人也变得越来越老了。前几年,有去漠北的人曾经捎回个信,说看见齐发在那儿干得挺好,而且还开了处“北积德泉”。可是,信归信,人总是没见着。
     
       烧锅里的事,在爹走后这十多年,全项地交给徐大叔徐仁来经管,如今徐大叔也老了,他的儿子徐玉就成了齐成山的帮手。照从前的老规矩,还是齐成山管全面,徐玉管酿造工艺方面的指导,只是这世事发生了不少的变化,最让人不敢相信的是这长春的老荒地上竟然有了火车啦。
     
       这一切,好像一场梦。可是梦归梦,人家俄国人修的火车站就在积德泉分号胡家烧锅的房后,叫宽城子火车站。
     
       原来,自从胡亮跟大掌柜齐发一块去了漠河后,他的哥哥胡明便经营起这块地方来,名号是积德泉东烧锅,技术上也归徐玉指导,这样隔三差五的,柜上就要派车去那儿拉酒,批发到街里。由于东烧锅院子大,秋天收的草料,在这儿码起二十多垛,那时胡亮的爹胡力人也老了,就由他看院子。
     
       胡家自从和齐家打官司败了下来,也就一心一意地和齐家交上了挚友,后来,竟然交成了亲戚,胡明的儿子娶了徐仁的小姑娘为妻,这就使积德泉和“东院”(对胡家烧锅的称呼)来往更加密切。
     
       孩子们有时呆够了,就和大人说:“俺上东院。”
     
       大人们也会放心地说:“去吧。”
     
       孩子们如果在那儿玩不够,有时就住在那儿,因那儿太好玩了。
     
       什么好玩?首先是火车。
     
       东烧锅的北院墙正挨着中东铁路的宽城子火车站,那儿有候车室,水塔,还有俄人的铁道俱乐部……
     
       铁路和火车给古老的长春宽城子带来不少新的景象和奇特的场面。火车上有时就下来一些个老毛子,一个个搂着女人又亲又咬。这些事,在中国孩子看起来又新奇又好笑。
     
       更叫长春人感到新奇的是,这儿有三条俄国人的街道,一个叫一匡街,一个叫二酉街,一个叫三辅街,这儿又修建了俄国人的东正教堂、学校、邮局、商店和兵营。每当夜色来临,俄国人的街道上就亮起了昏暗的街灯,汽车在街道上往来穿梭,俄人的音乐舞厅“露西亚屋”里传出刺耳的爵士乐。这时,中国商埠地的一些小买卖人什么薰鸡、豆腐串、炒瓜籽、烤地瓜、糖葫芦的也来这儿卖。夜色中,三三两两的俄人,水兵、列车员,哼着俄国小调走过去。一切,给古老的长春宽城子农业街镇带来了一种奇怪的情调。这也是积德泉的孩子们喜欢上“东院”的原因。他们说,这叫观“西洋景”。
     
       其实,这条中东铁路,又叫东清铁路。该铁路西起满洲里,中经哈尔滨,东至绥芬河,南抵大连湾。这条铁路穿过长春时,俄人便在此修了宽城子火车站,而老百姓都叫它老毛子站。又因为这儿地处二道沟,人们又称其为二道沟火车站。
     
       其实,积德泉不知道,老百姓也不知道,甲午战争(1894年)开始,日俄直接进行对东北的侵略,当时沙俄为了扩大在东北的势力范围,便开始酝酿把它从莫斯科与海参崴的西伯利亚铁路东段,延伸并穿越过中国东北,后来,沙俄逼迫清廷签订了《中俄密约》,接着开始修建了这条铁路。作为通过“宽城子火车站”的要求,于是开出了这块约占地四平方公里的地方,称为他们的附属地,建成了长春老城的这么一块地儿……
     
       而那时的长春,老商埠地在老城区,主要是积德泉往南的大马路、五马路、四马路、三马路,一直从三道街至头道街,直到靠近伊通河边上的地方。这一带由于街老,店铺、钱庄、票号集中,整日里也是人马不断,当时长春七八个城门,交通也算发达。
     
       这时候,英法帝国主义迫使中国政府在东北开放了十几个口岸,其中营口(原定为牛庄)成为东北第一个对外开庭的口岸,于是,农产品、土特产和东北的各类产品,就通过北方的驿道,源源不断地运往口岸向外经销,这样,外国货也涌进了老长春市场,好几种货币在长春流通。
     
       那时,在长春的老商埠地,经常可见高鼻梁蓝眼睛的外国人。而他们来这儿,往往是盯住这儿的土特产。积德泉老酒,就是他们盯住的“名货”。
     
       在老商埠地的四道街口上,有一家“和成祥”货栈,掌柜的是辽南著名商人纪凤台,他在货栈里专门开出一个专柜,经营积德泉酒,还有“五茗斋”茶,也批发积德泉酒。这是早期和人家订下的契约。
     
       在俄人经营的街市上,无论是俄人商店还是露西亚屋,都摆上了积德泉。
     
       这是因为,一是积德泉的酒进货容易,老商埠地,新城区,可直接从“南积德泉”(从前的王大切糕大院)进货,不用北上;而俄人的一匡街,可由“东烧锅”(东院)进酒,真是再方便不过的事了。而且,积德泉讲信誉,进酒的日子一定,保准按时送到。
     
       那时,长春老酒积德泉已悄然占领了老宽城子市场。由于外国人大量收购积德泉,使得老长春的一些商贾和达官显贵,加上老百姓,一有个红白事,或过年节,桌上要没个积德泉,仿佛是跟不上时令。
     
       这天,一匡街露西亚屋的老板娘玛丽雅给积德泉捎信,要五篓子老酒,齐成山一想,干脆“东烧锅”离着近,就让胡明给安排,及时送去。
     
       那时,东烧锅虽然离着老毛子街区近,可真正送到用户那里,得出北门,上二道沟,然后往西南一拐,才到露西亚屋。
     
       事情也该着,胡明接到齐成山的信儿,刚装完车,又一伙老客来进货,他就对送货的伙计说:“你去给玛丽雅送去吧。”
     
       可伙计说:“我不知露西亚屋的院。”
     
       这时,正好闺女小琴从头道街菜市上回来,说:“我知道,我领去吧。”
     
       因闺女一小就经常跳墙去俄人街口玩,她熟悉那一带地形。胡明说:“你可收好现钱。”于是东院伙计就和小琴出大门往二道沟去了。
     
       那时他们送酒,份小的,就用木板车推。
     
       平板上,放着五篓子,每个篓子上用大红纸贴在上面,上写“积德泉”三字。
     
       往二道沟,是上坡。
     
       走走就上不去了。伙计在前拉,小琴在后推,于是小琴说:“歇一会儿吧……”
     
       这时,天已近黄昏了。
     
       一列火车从西往北开来,在二道沟站上停一会儿,又呼哧呼哧地开走了。不一会儿,车站上走出一个拎着大饭盒子,打着口哨的俄站职员,此人是二道沟火车站的给水员,名叫伊万诺夫。
     
       一出站口,正遇上伙计和小琴坐在道口上歇着。他像猫一样一抽鼻子,叫了一声:“嗷!酒!”于是跳跳蹦蹦地跑过来。
     
       伙计见了俄人站员,友好地打个招呼:“子得拉斯维杰(你好)!”
     
       因常见俄人,老长春宽城子人都会两句。
     
       伊万诺夫也说:“子得拉斯维杰!”说着走近前,一看,连连叫道:“啊!积——德——泉!好酒——”
     
       伙计:“好酒。”
     
       伊万用生硬的中国话问:“送哪里?”
     
       伙计:“露西亚屋。”
     
       “嗷!”伊万叫道,“咱们的同路!我也是过去。”
     
       说着把饭盒子扔在木板车上,伸手帮推。三个人的劲就是大,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露西亚屋。原来,这个伊万有个习惯,下班先去露西亚屋玩,玩够了再回家。尤其最近,他的妻子怀着孩子回彼得堡去了,家里就他一个人,所以他更不想回家。
     
       老板娘玛丽雅一开门,正看见三个人推着木板车上来了。她大叫一声:“伊万!你怎么来了?”
     
       这伊万说:“好酒!积德泉——!”
     
       玛丽雅说:“那就到屋吧。”
     
       门一开,里边灯色昏暗,电灯不点,反而点着烛火。一些先来的俄人职员,正在跳舞和喝酒。来了两个伙计把酒篓子抬了进去。玛丽雅热情地邀请伙计和小琴说:“到里边坐吧,等我丈夫把酒过完,就给你付钱……”
     
       于是,伙计和小琴就走进了露西亚屋。
     
       过酒,就是由积德泉的篓子折进俄人的大玻璃缸子里,五篓子要很长时间,小伙计头一回进这种场合,他突然发现那边靠墙处的玻璃缸子里养了不少金鱼,于是就独自走过去看上了,这边就剩下小琴一个人。
     
       小琴,那年已经十六岁,由于靠着俄人街区,对一些俄人的音乐很熟。当酒吧的音乐响起时,她的手指不自觉地在桌子上敲着,就在这时,伊万诺夫走过来。
     
       “哟!”伊万叫道,“你很有音乐天赋!”
     
       小琴:“不懂,但爱听!”
     
       伊万:“不!你懂。”
     
       小琴笑笑,不出声。
     
       因为方才人家帮着她推了车,小琴对他也挺是友好。伊万自己要了一杯积德泉,并给小琴要了一杯比利时饮料,小琴推辞不过地接过来。
     
       又一曲音乐响起时,伊万诺夫邀小琴说:“咱们跳舞吧。”
     
       小琴:“不会。”
     
       伊万:“不!你会……”
     
       说着,不管对方愿意不愿意,他一把将正在犹豫的小琴拉了起来,二人就下了舞池。
     
       俄国人的舞蹈中国人起初是不了解的。跳着跳着,在昏暗的灯烛下,伊万一把将小琴揽在怀里,而且跳的时候,身体靠贴在一起,并不停地摩擦。那时,小琴已是十六岁的成熟的姑娘,可是在家的时候,并没有男伴敢如此这般地靠近和接触,如今她在伊万强有力的臂膀的搂抱下,她觉得有一种奇特的感受在体内散发出来,接着微微地闭上了眼睛,从嘴里发出轻轻的悦快的呻吟。
     
       伊万早已是过来人,再说他的妻子已回彼得堡,这些日子他就苦熬干修般地上下班,现在,竟然有一个姑娘瘫在他的怀里,跳着跳着,他的一只毛茸茸的不老实的手就解开了小琴的裤带,并顺势摸了下去……
     
       小琴又呻吟了一声,顺势勾住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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