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并非落井下石

     
     
     
     　　可是说好说，哪儿来那么多钱啊！春节到了，徐祥只能在城里的街头上流浪，他不敢回家。他知道一旦回去，肯定会被打个体无完肤，即使这些民工不出手，他们的婆娘们也不会罢休的。当然家里值点钱的东西都被洗劫一空，好在她们没有伤害他的家人。
     
     　　刚过完年，徐祥迫不及待来到那条民工聚集的街上找活干。这天来了个老板模样的人，问徐祥墙皮技术怎么样。这可是他的拿手绝活，“只是这工钱？”徐祥不放心地问。“这个你不用操心，”老板说，“只要你活好，每天30元，管住，最好你能多领几个人来。”
     
     　　30元，那个时候够高的了，徐祥一口答应下来，老板说：“那就上车吧。”徐祥第一次做上这样高档的轿车。在路上，老板接了个电话，看看坐在后面的徐祥，好像有点为难的样子，但也没有说什么，而是把车直接开到了一个大饭店，原来老板要临时宴请客人。
     
     　　助手上来说一切都安排好了，客人都到了。看着站在一边无所适从的徐祥，助手问：“他，怎么安排？”老板说：“一块吧，不就是多双筷子嘛。”助手撇撇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徐祥说：“老板，我不了，我在外面随便吃点，还要卖点东西。”老板想了想说：“那好吧，下午我们一起去工地。”
     
     　　后来徐祥了解到老板叫李近东，是当地有名的大能人，有自己的建筑公司，光工地就有好几处，往往是十几栋楼一起开工，场面大得很，钱多得数不清，开着高级轿车，拿着手机，让人羡慕得不行。
     
     　　在这里打工，老板基本上是一个月算一回工钱，有个别时候不能按时发，也会提前说明，下个月发时，会额外发些毛巾肥皂之类的小东西算个补偿，这让民工们很知足。徐祥就把在家种地的哥哥和小舅子也喊来一起干。
     
     　　徐祥的技术和组织能力让老板对他刮目相看，不久就被提拔为小组长，单独领一个小组开展项目。可是有一天，工地上出事了，三个民工从施工的竹排上摔下来。送到医院时已经有一个人不行了，就是徐祥的哥哥。这让徐祥悲痛欲绝，因为在这之前他好几次告诉老板要更换新竹排，可是老板拖着一直没有解决，最终酿成了惨剧。徐祥一把揪住赶来的老板，大声吼道：“姓李的，你还我哥哥，我跟你没完！”几个人拉开了他。老板说：“我也很难过，我很后悔没有听你的话，要是换了那些竹排就好了，不过你放心，我们一定把善后处理好。”
     
     　　最后老板赔了六万块钱。拿着这些钱，徐祥悲愤地离开了工地，离开了这座城市，连个招呼也没有打。
     
     　　很多年过去了，李近东已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他把自己的公司交给儿子去经营，可是儿子不争气，竟然迷上赌博，几年下来。不仅掏空了企业，还欠下上百万的债务，被讨债的人追得整天东躲西藏。这在当地成了个不大不小的新闻。李近东悲愤交加，最后决定重掌公司，力图东山再起。可是这谈何容易，除了一套房子，他现在是一无所有，心有余力不足啊。看着面前的破败，面对正闹腾着要离婚的儿媳妇，他连死的心都有了。
     
     　　这天，家里来了个不速之客，西装革履，排头十足。李近东看了有些面熟，可怎么也想不起来此人是谁。
     
     　　“李老板，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徐祥啊！”
     
     　　李近东一怔，仔细看，果然有了点印象，只不过他无论如何也跟以前那个打工的徐祥对不上号。“徐，徐祥，你来干什么？”随后叹了口气说：“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啊，我这里是屋漏偏遇连阴雨，你哥的事还没忘？”
     
     　　徐祥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就淡淡地问道：“我哥的事？我哥的事不早就处理完了吗？李老板，你认为我是来找你麻烦的？我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吗？”
     
     　　“那你来干什么？”李近东不放心地问。
     
     　　徐祥站起来扶李近东坐下，说：“李老板，想必你也看出来了，这些年我也发了。资产不亚于你辉煌时候的资产数目，所以我想我现在有能力帮帮你。”
     
     　　“你帮助我？”李近东吃惊地问，“可是你知道我对不住你哥的......”
     
     　　徐祥打断他的话说：“李老板，请你不要提我哥的事情了，你做了当时你该做的，至于当年我一气之下离开，确实是很怨恨你，就是你小小的一个失误，害了一条生命，害得我哥一个家庭破碎了。不过这也给了我一个教训，所以我做事情从来都注重细节，不允许自己有任何哪怕是再小的失误，所以我才做得一直很顺。比起其他老板来，你够人性的了，在那之前我见过好几个老板怎样处理出事的民工，他们唯恐躲不及，想方设法少赔钱，即使赔了钱，你猜他们怎么说？他们到处宣扬：不就是少吃几顿早点嘛或者就当一碗茶水倒在地上了。这些话让人寒心呢，说白了，就是根本不拿民工当人看。所以当时你出多少钱我没有为难你。”顿了顿，徐祥说：“还有一件事情我要感谢你。”
     
     　　“什么事情你要感谢我？我只有对不起你们。”李近东不解地问。
     
     　　“你还记得当年在饭店里的事吗？”
     
     　　李近东摇了摇头，疑惑地看着他。
     
     　　徐祥说：“你忘了，可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当时你把我拉到饭店，虽然饭没有吃成，但是你那句话‘不就是多双筷子嘛’让我感觉到了温暖，一种人情味很足的温暖，你不知道，那时候正是我人生最低沉的时候，看着人家团团圆圆过大年，而我一个大老爷们却像弃儿一样在外面流浪乞讨，是谁造成了这一切？都是那个叫李北边的老板，他卷走了我们辛苦了一年的血汗钱，不过我那时已打听到他的确切地址，准备过了正月十五就去卸他一条腿，再挖他一只眼，连刀都买好了，我以前杀过猪，干这点事不费吹灰之力，我要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可是那天你的这句话让我放弃了，你知道人在做脆弱的时候也最容易被感动，是你收留重用了我，否则我今天就不是这样子了。你对民工们的好，使我们很受感动，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们这些农民没什么弯弯肠子，你让我一尺我敬你一丈。有些老板自认为很聪明，克扣慢待民工，认为沾光了，其实我们干活的时候随便动动心眼就让他们损失巨大，比如把水泥撒的到处都是，把钢筋埋进地里等等，对你则不一样，我们还背地里成立了一个纠察队，专门对付那些小偷小摸行为。这些也用在了我以后的经营上，很有成效。在我的公司里，很多都是父子俩，弟兄几个一块干，我们是平等的关系。我的企业就跟大家的一样。我就是要让大家明白，有了钱，我们还跟以前一样，人不能当了钱的孙子。”
     
     　　徐祥继续说：“李老板，我跟你说这些的目的就让你明白我是知恩图报，是真心想帮助你，你就不要推辞了，我刚接了个小区的楼房建设项目，我想把它转包给你，而且不要你出资，一切由我来安排，你的公司只管建设，利润全归你，等你有了资本，加上以前的关系，东山再起就没有什么难的了……”
     
     　　那一刻，李近东老泪纵横，激动的不知怎样才好，缓了好大一会儿才说：“说感谢的应该是我，无论以前还是现在，我要告诉你的是，那个叫李北边的老板日子过得还算说得过去，”看着徐祥吃惊的样子，继续说道：“他是我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