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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揪心的决定太苦涩(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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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仁和郑义没去格尔木之前从下街口上跑来也这么做,非要弄得洋芋牡丹急了这么说才过瘾,才心满意足地回去,反正他们知道,洋芋牡丹也不恼,她不恼也不代表她公公不恼,段大脑袋在院子里听到郑家兄弟这样和儿媳妇玩笑,拿着半尺长的铜把儿烟锅子笑着冲出来,装作出来看天气,先是把头仰得老高:
     
       “哎呀,这天气,真是了不得,”然后看看来人,客气地问,“今天好闲啊,我上你家坐坐去?”
     
       遇到像郑家兄弟这样游手好闲的娃们,他就追着往人家脊背上用烟杆子打,像撵野狗似地给撵走才罢。
     
       遇着脸皮薄一些,家里娃都大了的男人,他们还会自己给自己解围说:
     
       “好啊,不过这会儿我真还忙着哩,你没看见吗?我刚才还和你家媳妇急火火地打招呼哩。”
     
       说着头也不回就快步走开了,段大脑袋冲着他们的背影很得意地笑着,回头见儿媳早已进院了,抬起脚,翻过脚底,把烟锅子磕一下,往腰里一插,跺跺脚,左右再看看,大声咳嗽几声才进去,俨然一副保镖的架势,难怪队长也这么取笑他哩。
     
       等段家人再出来时,门上就被人撒上了不少的小灰,年轻人大都识几个字,灰面上还会写上“扒灰烧洋芋”。
     
       段大脑袋站在门口像叫驴似的扯着嗓子往村子两头一顿狂吼,连个回音都没有听见,进门拿扫把出来左右一顿疯扫。因此段家门口总是要么有灰,要么扫得干干净净。段瑞民和洋芋牡丹对这些事倒是不屑一顾,只装作看不见听不见,所以村上的人都和他家关系不错。邵富祥例外,包产到户一开始,他们两家就搭伙了,人家散了重组了好几回,他们两家越组越牢越合越紧了,关键是邵富祥喜欢段家,喜欢段家的媳妇,更喜欢段家媳妇的想法。
     
       春节的喜庆气息还在氤氲着村子,屋前屋后山坡林边上的积雪尚未化尽,零零散散的像一堆堆旧棉絮四处散落着,风里带着初来的春天的料峭劲冷,但明显地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温馨。元宵节这天的电视里播放着联欢的节目。
     
       洋芋牡丹从梅雪娇家出来遇到邵富祥走亲戚回来,就在村里人都在费尽心思琢磨着明年给地里种哪几样庄稼,各样各种多少的时候,洋芋牡丹叫邵富祥:
     
       “晚上早点来家喝茶,我有个让你一年就能当个万元户的想法哩。”
     
       邵富祥看她说得很是认真,也是第一次主动叫他上她家去做客,晚饭刚过就到下街里拉上陈队长一块去了段家。
     
       陈队长一到段家里就说了一件让大家惊讶咋舌的消息。
     
       大商店和几个烟酒铺子昨晚被盗了,一早从县城里赶来的公安局的人勘验过现场,说是团伙作案,贼娃子至少有六七个。大商店里丢了两台春风牌十二英寸的彩色电视机,烟酒铺子里丢了不少烟酒和钱物,警察向队长了解了附近一些常在集市和班车上胡混的痞子案发前后的情况,还把张克勤的三弟张克己叫到乡政府里单独询问了一个钟头,虽然当天就放了回来,但要他把毗邻大营村属榆中县管辖的韦家窑的几个小混混的去向协助警察打听清楚。韦家窑的几个刘姓娃娃经常在兰州和往来大营村的班车上当贼娃子,打扮得和城里的小青年一样流里流气,手里还时常拿着一摞偷来的外汇券和美元在集市上显摆吹嘘,招摇过市时还故意将钞票在手上抽打得啪啪直响。张克己和集市上混的几个人都和他们非常要好,逢集时他们就会聚集在羊肉铺子里吃吃喝喝,在集市上明抢暗偷打架斗殴。
     
       警察说:
     
       “先从这帮人身上下手破案,十拿九稳。”
     
       陈队长也估摸说:
     
       “差不离儿。”
     
       高大夫和闫如意也在段家喝茶,陈队长和闫如意开玩笑说:
     
       “集市上那几家烟酒铺子都是些没钱人开着混零花钱使的,这几个蟊贼心里装满了钱,眼睛里却看不到钱,老闫都已经好几万元户了,他们就是认不得个财神爷。”
     
       闫如意忙说:
     
       “陈队长这玩笑开得我心里扑腾扑腾直跳哩,我没钱,钱都在货上哩,再说我的铺子严实着哩,贼娃子的手只要敢伸进来我自然就能给他剁掉去。”
     
       “你们等着看唦,这一层娃娃都会吃大亏的,亏吃够了就老实过光阴了。”
     
       高大夫举止舒缓口气安和地抽着旱烟卷说。
     
       邵富祥和陈队长换了一下位置挪到炕沿上,笑嘻嘻地朝和黄豆换一起靠在地下桌边上听男人们说话的洋芋牡丹说:
     
       “你不是叫我来说有个啥吃一夜干草立马就能膘肥体壮的办法里吗?”
     
       洋芋牡丹眼里一下子放出了光彩,笑着说:
     
       “我没哄人,我说出来叫高大夫和陈队长帮你思谋思谋,听听我说的这个办法是不是能叫你一年就成个万元户唦。”
     
       “现如今万元户已经都不稀罕了,人家都要的是十万元户和二十万元户,像闫如意这样的有钱人才是稀罕哩。”段大脑袋了眼看了一下儿媳妇插嘴道,“听说沿海一带的人几百万元户都有哩,那么多钱从地下挖都要些时间哩,我就想不明白他们阿么赚下的哩,种在地里长钱都要经过几个季节哩,啊呀真个想不通。”
     
       闫如意有些不服气地说:
     
       “想不通?想不通的事多去了,想不通最终都会叫人想通的,他们有来钱的办法,我们也有,你看看这几年的变化,前几年谁敢想?想都想不来啊,现在不也想来了吗?世事真个像古经里讲的一样变化莫测。”
     
       “洋芋牡丹说她有做万元户的想法,这我相信哩,你们不要吵叫娃慢慢说唦。”
     
       高大夫慢条斯理地看着洋芋牡丹说。
     
       洋芋牡丹把靠着桌子的身子站直了,看了一眼低头细听的陈队长,把目光又移到邵富祥的脸上说:
     
       “我把脑子都想破了才想出这么个办法来,也不是啥多奇怪的办法,就是想劝邵大哥开个粉坊,大营村地广人稀,洋芋随便种上就有收成,不如开个粉房,把大家多余的洋芋收回来做成粉,做成粉条子、粉丝儿,既好存放又好卖,除了卖给铺子里一些,还可以找你哥邵富隆和宋孝忠这样在城里工作的人帮忙联系卖到城里一些单位上去,如果做得足够还能卖到城里的市场上去哩,就怕你做不够,你把粉坊开大了,周围四邻八村的逢年过节谁不到你这里买些去呀?省得家家户户每年都要动手洗粉。人就是这样,有专门做粉的地方了就偷懒了,平常再闲也不会自己做了。你算算我们方圆五十里上有多少个村,多少个队,多少户人家要吃粉哩?逢集的时候百十里几百里的人都往这里倒腾这倒腾那,咋就没有我们本村的一户人家也出来做些啥哩?”
     
       “我说啥来着,我早都说过了,洋芋牡丹是我们大营村的宝贝,这话绝对是有头脑的大经理才能想出来的啊。”
     
       陈队长激动地来回瞅着每个人的脸说。
     
       “这想法把我吓住了,你让我好好回去睡下来琢磨几天。”
     
       邵富祥拍着自己的后脑勺不无兴奋地看着洋芋牡丹说。
     
       高大夫慢悠悠地吐着烟说:
     
       “老邵,干吧,娃的话是个锦囊妙计,你万莫错过,我敢给你保证,谁在这个办法上下工夫谁将来一定就是大营村最大的富汉,说不定往后在这个思路上有相当一部分人要沾光哩,我琢磨了一下,这个办法了不得。”
     
       “啊呀,今个天的一顿茶可没白喝啊,往后我把咱们的洋芋牡丹还要往高里高看一下哩,真的,我也想了想,这个办法回去还要好好个透透个想一下哩。”陈队长很动情地说着,又把脸转向邵富祥说,“老邵,你不要害怕,这件事情你放心,我要帮你哩,其实也是帮咱村上人的忙,你大胆地弄,我给你当后盾,大营村全部村民都会给你当后盾的,我觉出来了,这确实是个了不得的想法,意思深远着哩。”
     
       陈队长和高大夫四目相对着,心有灵犀地相互肯定地点着头。
     
       这个时候段家的上房里似乎散发着一些庄严的气息,亲切的气息,也有一种温暖的春天的气息。
     
       这一天的天气格外晴朗,就像从段家里走出来的人的心空一样地晴朗。
     
       洋芋牡丹的主意让邵富祥不知多少个晚上没睡着过觉,邵富隆常年不在家他很少去嫂子家串门,因为洋芋牡丹的主意他可是几乎一有空就去找嫂子打听邵富隆单位上的情况。
     
       柳迎春数落他说:
     
       “你没事少往段家跑,让人家村上人说闲话,自己老脸不要也要顾及两个娃娃的面子,登举都快要说媳妇的年龄了,登堂虽然没有考上学,毕竟也是念过书的娃,爹给留下话把子让人笑话可不好。”
     
       邵富祥忙说:
     
       “我是和段家商量要多种些洋芋,准备开粉房的事,洋芋牡丹脑子灵活,我多半是逗娃开心,顺便听听年轻人致富的想法。”
     
       柳迎春听了这话也表示赞同,答应等邵富隆国庆节回来时帮忙。
     
       洋芋牡丹时常找柳迎春做针线活,两个人关系很近,柳迎春知道洋芋牡丹既善良直率又聪明伶俐,但令她刮目相看的还是邵富祥说洋芋牡丹教他开粉坊的想法,就像洋芋牡丹曾教孙永茂家开磨面坊就必须多养几头猪的办法一样令她吃惊过。孙永茂家每天磨完面,把机器里的各个犄角旮旯清扫一遍,掺上谷衣搅拌了喂三四头猪吃,卖猪的钱就够供孙玉阶念书的费用了,洋芋牡丹的办法让孙永茂真就得到了如此的实惠。李寡妇的大儿子张克功收地软儿和发菜往城里的饭店里卖的法子,也是洋芋牡丹冬天碾场的时候给出的主意,结果一年下来的确就收入了一台彩电的钱。
     
       柳迎春劝洋芋牡丹也弄个啥生意,洋芋牡丹说她早就有这想法了,只是她做的生意和村里人做的不是一个路子,她的想法大得很,柳迎春多少也能猜出来一些,但猜不出来她到底要怎么个做法,做怎么大的生意,只知道与布和衣裳肯定有些关联。
     
       邵富祥被洋芋牡丹出的主意弄得神魂颠倒兴奋异常,思来想去几个月才下定了决心,可惜当年下种的时机已经错过去了,于是他每天早上喝完茶都要去田间地头转上一圈。邵富祥蹲在地埂上看着麦穗上晶莹剔透的晨露在阳光里闪着梦一样的光,洋芋地里洁白的花儿在清风中雪花一样飘动,都有些等不到来年开春的激动。他下决心来年要把自家三分之二的地种上洋芋,加上段家的三分之一和嫂子家的几垧地,再鼓励村上人种一些,开个粉坊应该没问题。不管怎么说哥哥邵富隆肯定会帮他这一个忙,卖给街上的几个铺子一些粉条和粉丝,剩下多少算多少,都由邵富隆联系到城里的大单位或市场上去应该不成问题了,他的主意洋芋牡丹和柳迎春都非常赞成。
     
       只是洋芋牡丹说:
     
       “你这胆子还太小,干不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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