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网
返回上一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80章 (2)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姜援朝说:“都这个时候了,你儿子还在搞传销?这不是顶风作案么?”
     
       我八婶说:“我也知道,所以我来求你帮忙。”
     
       姜援朝说:“哎呀,这个……”
     
       我八婶盯着姜援朝。我八婶听出了姜援朝的迟疑,她觉得自己来找姜援朝,显然是一个很大的错误。她站了起来。
     
       我八婶说:“既然你这么为难,那、那就算了……”
     
       姜援朝说:“苏小娟……”
     
       我八婶说,“打扰了,再见……”
     
       姜援朝在身后压低声音说:“小娟,苏小娟,小娟同志……”他伸手按住了我八婶的肩膀。
     
       姜援朝说:“小娟,你别着急,先坐下我帮你考虑考虑,想想办法……”
     
       我八婶停住脚步,看着面前这个官居高位,越来越虚假的姜援朝,心里百感交集。我八婶早就被自己胸中藏了很久的这个秘密给弄得筋疲力尽了。我八婶说:“你是市委书记,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姜援朝苦笑了一下。
     
       姜援朝不是没有办法,而是考虑自己出面的各种不良因素。任何可能损害他的正面形象的事情,他都要尽量避免。所以,每次去温莎堡,姜援朝都走一条特别为他开辟的秘密通道。他既要享受生活,又要维护自己的光辉形象。这种良好的正面形象,在官场无疑是很重要的。
     
       姜援朝说:“要不,我介绍你认识一个人吧?钟世通,你知道的吧?他在这里特别有办法,而且,是民间人士,没有顾虑……”
     
       我八婶看着姜援朝,感到事情变得有些荒诞,变得有些滑稽了。
     
       我八婶几乎要脱口而出了:可是,他是你的亲生儿子啊。
     
       但是我八婶忍住了。
     
       我八婶的自尊心,让她无法忍受姜援朝的这种过于复杂的程式。我八婶起身告辞。
     
       姜援朝说“需要帮助,你可以再来找我……”
     
       我八婶说:“谢谢!”
     
       我八婶也变得彬彬有礼了。一种难以逾越的深渊,横亘在他们之间。我八婶的情绪变得平静起来。
     
       我八婶意识到,过了这么多年突然再来找姜援朝,本身就是一个错误。至于钟文祥,他有自己的命,有些事情,本来就不用挑明。
     
       后来,还是我八叔找了人,把我堂哥捞出来。
     
       领会钟文祥的时候,我八叔亲自开车送我八婶去拘留所。我堂哥在拘留所十几天,人像被霜打蔫了的茄子,好像缩小了一倍。我八婶看在眼里,想到姜援朝的那种官腔和虚假,眼泪忍不住地掉下来。
     
       在车上,我八婶对我八叔说:“钟世通,谢谢你,我欠你这个人情……”
     
       我八叔说:“你说这个干什么?”
     
       我八婶说:“我是要谢谢你。”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八婶产生了跟我八叔离婚的想法。
     
       我堂哥当然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他说:“老窦,妈,你们怎么说话这么怪?”
     
       我八婶说:“阿祥,不关你的事。你以后就老实一点吧,再这样你妈都要操心死了。”
     
       我堂哥出了拘留所,又牛气烘烘起来:“你怕什么妈?有老窦撑着,我就知道天塌不下来……”
     
       我八婶见我堂哥这样,感到十分生气:“阿祥!”
     
       我堂哥说:“妈,你怎么啦?”他转而又对我八叔说,“对不对啊老窦,老窦有办法!”
     
       我八婶气恨地说:“阿祥,你什么时候才能懂事?难道要阿妈养你一辈子?”
     
       我堂哥说:“有老窦在,阿妈你操什么心?”
     
       我八婶思前想后,叹了一口气。
     
       我堂哥刚刚捞出来,我堂弟钟文斌又惹事了。我堂弟和两个同事逮了一个小偷,捆在看守所里审讯。小偷是个惯犯,他们用了很多手段,都不能使小偷开口承认自己的盗窃行为。我堂弟他们又困又累,眼看就要完不成上级下达的指标,要扣发奖金了。他们心里感到十分恼火,就每个人上去轮流打了小偷几个耳光。没有想到小偷身体孱弱,几个耳光都经受不起,当即就口吐白沫,倒在地上。刚刚送到医院,就断气了。
     
       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件。事件之所以这么严重,主要是前面有河南某公安分局副局长张金柱的事件在前,人们的眼睛都盯着公检法。上级刚刚要求各地公安干警严以律己,赢得人民群众的再度信任,我堂弟还偏偏撞上了枪口。
     
       罗顺天局长对我八叔说:“老钟,这件事情你不要再插手了,就是国务院总理来也没有用,我们的压力太大了。你放心,我们尽量保自己的同志,毕竟另外两名同志也是市委主要领导的公子么?”
     
       后来,我堂弟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到了自己的头上。市委领导的公子得到了解脱,无罪释放。我堂弟却被判了一年。好在这个案子跟张金柱案可比性不大。张金柱是开车碾死无辜行人,而且气焰十分嚣张,民愤极大。我堂弟他们是审讯一个社会渣滓,一个人见人憎的惯偷。连小偷的父母都感到理不直气不壮,不敢向我八叔开口要钱。我堂弟的事情被判定是审讯过当,过失杀人。更准确地说,是过失致人死亡。市委有关领导也暗示了其中的差别。所以,我堂弟的事情跟张金柱不可同日而语。大家都相信,我堂弟进去不到两个月,就可以捞出来。办法有的是,总之是你想得到的都有。但是一个人坐了牢,总是很痛苦的事情,何况我堂弟是我八叔最喜爱的儿子呢。这个儿子可是货真价实的钟氏家族的后代,身上流淌着的是真正的钟氏家族的血液。我八叔在对待自己儿子这种事情上,观念很传统。
     
       所有这些事情,都让人感到心烦。好在我八叔已经不再是一个藉藉无名之辈了。我八叔在罗州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连姜书记都得尊敬三分。
     
       环卫局的李家赞曾经伙同派出所的民警黄景春打断了我八叔的好几根肋骨,还差点儿把我八叔饿死。见到我八叔这样风光,这样有势力,心里感到惶惶不安。我八叔也从来没有找过他,好像从来就没有发生过这件事情一样。罗顺天一度担心我八叔采取非常手段对李家赞进行报复,还特别暗示了我八叔。我八叔也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只是说:“罗局长,你就放心吧,这件事情我早就忘记了……”
     
       罗顺天局长看看我八叔,心里不相信,他知道我八叔不是一个有如此雅量的人。罗顺天说:“钟哥,你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有大量,如果你觉得咽不下这口气,我让他给你赔一笔钱,怎么样?”
     
       我八叔笑了:“钱?他能赔给我多少钱?嘿嘿,算了,老罗,喝酒!”
     
       事情就这样了。我八叔也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罗顺天也只好点到为止。但是李家赞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这次谈话,心里越想越感到不踏实。他有一种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寝食难安。李家赞开始在考虑要不要向我八叔送礼求饶了。他向黄景春征询意见,黄景春大大咧咧地说:“嗤,丢你老母,怕什么怕,我是有枪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钟世通就是手眼通天,又还能拿我们阉了?”
     
       李家赞苦笑:“那倒不一定,他这种人,不会按常理出牌的……”
     
       实际上,越是风平浪静,李家赞越觉得事情蹊跷,越感到害怕。要是我八叔大着嗓门跟他操七操八,或者干脆跺他几脚,也就算了。但是,我八叔越是若无其事,李家赞就越是胆战心惊。
     
       这年头的事情就是这样,你越心中有鬼,这恶鬼就越是要三更半夜来敲门。这么说不是一个比喻,而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李家赞家的房门老是三更半夜被人敲了几下之后,就没有了声息。李家赞害怕得连门都不敢开。这段时间,还发生了一件天大的事情。河唇镇派出所的民警黄景春同志突然遭到歹徒的袭击,惨遭杀害。歹徒的手段极其残忍,不仅夺了黄景春同志的手枪,还丧心病狂地把黄景春同志的五官和性器官都割掉了。由于歹徒作案手法极其隐秘,公安局毫无线索,只能初步判定是抢劫枪支。
     
       听到这个消息,李家赞心里似乎想到了什么。李家赞越想越害怕。有一天,李家赞听到敲门声,下意识地打开了门,脑袋上就想起了一阵风声。李家赞感到一阵剧痛,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人们赶来时,看到一副惨不忍睹的景象:李家赞的下体汨汨地流出成盆的鲜血,他就像一只泄了气的气球,正在急速地收缩。李家赞被送到医院,医生看到了骇人的一幕:李家赞的整个性器,被人以利器干净利索地割掉了。以前我们罗州发生过小孩的器官被偷走的事情。但是那些都是小孩,而且是内脏,还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有人偷卵脬的。公安局接到报案,大感头痛。难道国际器官组织的黑手,真的已经伸到我们罗州来了?这样的消息,听了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好在我们雷州医学院的外科医生医术高明。他们不仅挽回了失血过多的李家赞的生命,还很有想像力地给他安装了一根人造阴茎。这个消息,让我们罗州人大感好笑。大家忍不住嘿嘿嘿地好笑了一段时间,都很关心人造的东西好不好使。
     
       在所有人都把这件事情传为笑谈的时候,我八叔一直显得非常冷静。
     
       有一天,我八叔把张春芳找到自己的办公室,说:“妹子,你跟大力走吧。大力是个不错的男人,他对你也很好……”
     
       张春芳看着我八叔,没有吭声。
     
       过了很长时间,张春芳才低低地说:“我不会跟任何人走的……”
     
       既然张春芳不肯走,郭大力也就不肯走了。
     
       公安局经过艰苦卓越的调查,开始把目光锁定了郭大力。罗顺天一早就怀疑我八叔了。这么长时间的交往,罗顺天对我八叔的脾气可以说是知根知底。
     
       郭大力当时正在酒店里一个人喝闷酒。见到公安摸进来,他冷笑了几声,掏出手枪就开火。三个警察中了弹,当场壮烈牺牲。郭大力也被冲锋枪打成了血人。
     
       我八叔帮着出钱,葬了郭大力的骨灰。看见泥土飞溅,张春芳终于支持不住了,张春芳失声痛哭,当场倒在我八叔的怀里,哭成了一个泪人。
     
       张春芳说:“我不该拒绝他的,我应该跟他一起走的……”
     
       我八叔什么也没有说。我八叔知道有人把目光对准了他。没有任何证据,他们只好悻悻然地在周围猊巡,像一群吐着舌头的豺狗。我八叔拍着张春芳的后背,不知道该不该说对不起。谁知道呢,要是当时张春芳没有怀上孩子,可能命运不会这样。
     
       “麒麟杯饕餮风采大奖赛”后来出了一件很荒唐的事情。我八叔想出来的美妙主意本来应该被永远地记载在《吉尼斯世界纪录》里:世界最大的一根油条出自中国广东省罗州市。但是后来发现,那两个所谓的美国“吉尼斯世界纪录”编辑部的家伙,其实是一对骗子。他们根本就不是什么美国“吉尼斯世界纪录”的工作人员,而是纽约的街头混混。
     
       我八叔对此感到失望极了,恼火极了。那次的总决赛,最后的胜出者既不是来自中东的世界第一胖子亚马里,也不是安徽那个有两千多年食客历史的中年男人,更不是中原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和小胖子,而是年近七十的老大妈。
     
       老大妈端坐在巨大得像印第安人独木舟一样的油条面前,脸上笑眯眯的,慢吞细嚼,在众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下,吃掉了这根巨大的油条。大家都知道,这肯定是不可能的事情,根本就是违背了逻辑和常识。但是这件事情却又真真实实地发生了,有省报记者的报道为证。摄影记者还拍下了一幅照片,照片上,老大妈抱着一根巨大的油条,像变老了的孙悟空,或者就是孙悟空的老妈,笑眯眯的,显得很慈祥,很心满意足。这幅照片让人想起当年大放卫星的情形。当年,我父亲亲眼看见在《人民日报》上,一个个漂亮的小女孩,怀抱稻谷像土豆一样巨大,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很多事情都是这样,你越是不敢相信这样的奇迹,这种奇迹就老是发生。
     
       我们生活在一个奇迹天天都在发生的国度。
     
       用我们的话来说,就是:给我一个机会,还世界一个惊喜。
     
       我们罗州的百分之五十八的经济增长速度,就是给世界的一个像氢气球一样巨大的惊喜。
     
       世界第一胖子亚马里先生仅仅吃掉不到四分之一,就倒在地上像搁浅的鲸鱼一样抽搐起来。亚马里先生太胖了,像油条这样用重油炸成的食品,他越吃就油腻越吃越越难受。少林寺俗家弟子是专门吃钢铁吃玻璃的,他的功力在咀嚼肌上,一身刀枪不入的横练功夫。吃油条靠的是韧劲,他并不擅长。而中年男人,我们都知道,他的成绩一直就是中等偏上的水平,没有问鼎冠军的实力。要是他的远房亲戚来了,倒是有可能一举击败所有选手,荣登宝座。毕竟,能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吃掉一家大型钢铁厂,肯定不是凡人。小胖子平生最讨厌吃的东西就是油条。
     
       就这样,七旬老太太成为了冠军。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返回顶部
本站推荐
微笑的种子
飞花艳想
宋稗类钞
好的人生,不将就
贞观政要
神在看着你
白居易诗全集
日光流年
三十六计
塞林格短篇小说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