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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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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社民忙笑着扔给他一根卷烟:“老李哥,别着急,先坐下吸口烟顺顺气。”又朝老婆说,“快给李主任搭茶。”李见正摆着手说:“不喝不喝。”田社民撅着光腚到炕沿口擦火柴,替李见正点着烟,说:“老哥,我说句公道话,你可别恼。听人说今后晌的事也不全怪六娃子呀!六娃子就是怕引玲出问题,劝她不要搬土坯,也并没打她……”李见正没等田社民说完,忽地站起身说:“好好好!你拿着偏刃斧头砍,一味地替人家拽,我不跟你说了!”说着就朝外走。田社民哈哈笑着说:“别走别走,老李哥,我的话还没说完哩……”忙给老婆使眼色,老婆赶紧拽住李见正的袄袖,让他坐到桌边凳子上说:“茶给你煎好了,喝了再走嘛。”社民说:“老李哥,我咋能不向你向他天合呀?你听我说,你来前,马林周在我这儿刚走。他今日到公社把社长书记都见了,咱反映的情况,上头很重视。两位头头都批评李兴邦不该压制民主,决定咱队和各队一样,年前都进行一次改眩”李见正说:“那就好呀,借这机会把东京换了!”田社民说:“可我看目下支持田东京的人除过六娃子站到了咱一边,其余就连他的三个哥都还向着东京,想换人家,换得了吗?”李见正说:“照你这么说,咱这一向白忙活了!”田社民说:“若要不白忙活,你就不能把天合逼得太紧了。引玲要没啥大问题,明天就叫出院吧,在家吃好养着也一样。接着我就跟人家说结婚的事。你不要干别的,沟北有集,就去给女儿办嫁妆,镜子呀、脸盆架子呀往回买……
     
       这样一来,我敢保证天合父子五个,咱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李见正喝着茶半天没吱声。田社民望了望他又说:“老李哥,我看你腰不好,再不要跑了,明天一早叫六娃子去沟北接引玲去。”李见正咧嘴笑了一下说:“嗐--你说咋办就咋办吧。”
     
       翌日,田东京一大早起来,就把李兴邦昨晚说的话通报给了田光荣、李少锋和张美丽,同时安排了男女社员去窑场运料、供匠的活路。然后,他来到了知青院门口,却见那两扇大门紧闭,不是在里面闩着,而是在外上了锁,看来江涛已经起来走了。他心里暗暗高兴:好同志,为咱建窑场也睡不到天明啊!想他一定是找自己去了,匆匆折身回到家,见梁招娣正拿个扫帚扫院,抬头望着他,说:“你打早跑哪去了?江涛刚来找你,说他像是着了凉,进县城医院去了,叫你今个先备料,等他回来再动工。”东京“氨了一声,愣起来:“糟糕!他昨儿还好好的呀,咋就着凉了,敢是昨晚上炕炉没生着吧,睡凉了?”问招娣:“走了时间不长吧?”梁招娣说:“一会会儿,这阵能出巷口。”东京赶紧推出自行车要去追他,说:“多严重嘛,那么壮的小伙子就要上城去看,国安叔看不了?”可他失急慌忙骑车赶到东原大路上往东一望,早不见了江涛的踪影。这时天已大亮了,冬日的太阳鲜亮亮地冒出地平线来。多好的天气,却做不成活了!东京只得长长地叹了口气,又推车子走了回来。
     
       田东京没想到江涛是给梁招娣撒了个谎。江涛并没感冒,也不是去了县城,他这阵儿正骑着自行车上了南岭,向沟北卫生所飞驰而去。这个自作多情的冒失小伙,自从那天在巷里见到了李引玲以后,就被她的美貌深深地吸引住了。虽然田东京看出了他的心思,一再提醒他人家正和田连生恋爱,而且已经有了身孕,他还是丢心不下,总想找机会和引玲说说话儿。昨天下午好机会终于来到了,两个人正眉目传情,语言挑逗。却被田连生给搅散了,那么好的媳妇田连生竟舍得打她,真真是个大混账!待昨晚听了东京在巷里和昌生、再生说的话,知道李引玲小产了,他们竟连二百元住院费也没有,禁不住哑然失笑,觉得李引玲实在太可怜。整整一晚上,江涛辗转反侧,没有睡实。他几次三番拉灯坐起来,掏出身上的零钱点了点,足有一百五十多块,心里便十分激动,要设法给李引玲送到卫生所去。他打早起来,谎说去县城看病,立即骑车朝沟北跑去。
     
       太阳一杆儿高,江涛就推车进了沟北卫生所。在白岭村王有志那儿干活时,他也曾多次来过这儿,算是熟门熟路,知道门房一明两暗,一边是诊断室,一边是药房。进了院子,对面坐北朝南六孔砖窑,西边三孔住着医护人员,东边三孔里设着病床。这时人们都已起了床,院当间的水龙头旁走动着三四个女人,瞅瞅没有李引玲,也不知道她住在哪孔窑里,谁在这儿陪着她。江涛撑住自行车,装作病人家属的样子,贸然揭起东边头一个窑门上的布帘儿,往里一瞅,不由喜出望外,见设着两张病床的窑里只住着李引玲独自一个。她正披散着长长的头发,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着头。那张慑人心魄的漂亮的脸庞,一夜之间憔悴了许多,寡白寡白的。见有人来,李引玲惊讶地抬起头,轻轻“氨了一声,两只大眼睛里露出了些许慌乱。江涛大模大样地跨进门来,问她:“你和谁在这儿?”李引玲脸上泛出了红晕,说:“就我……”
     
       江涛越发高兴,却假装不解地说:“难道没人伺候你?”李引玲说:“不要……我觉着没事了,想回去哩。”江涛极不赞成,说:“不中!多住几天院对身体有好处呀!我也是来看病的。你看我能吃能喝,今早起来觉着有点儿头眩,就跑来准备输液。”李引玲说:“谁像你有钱啊!”江涛笑起来:“你说我有钱我就有钱!你只管安心养病,没钱找我。”说着就走到李引玲床前,猝不及防地一把握住了李引玲的手。李引玲张皇地使劲往回抽着,手却被他紧紧地钳住了,怎么也抽不出来。又见他的另一只手从身上掏出一沓钱往她手里塞,李引玲连声说:“不要不要……”她不接,江涛就往她衣袋里塞。两人正拉拉扯扯,门口一亮,一位女医生端着针盘走了进来,朝他二人脸上望了望,问引玲:“这位是你的丈夫?”李引玲红着脸,没开口。江涛却大咧咧地说:“是呀。让她住院,没钱找我。”正在这时,田连生也揭起门帘,笑笑地走了进来。
     
       昨晚上,田连生为二百元住院费的事正在家里和他父亲怄气,为他父亲不给钱还责备他没本事,拿了厨房里的菜刀要给他父亲抹脖子寻死,吓得他妈抱住儿子的胳膊没声地哭叫。正闹得不可开交,田社民来了,劝住他们说:“别这样,别这样你亲家刚回来催钱,让我日娘老子骂了一顿!我知道你们很困难,哪来那么多钱,叫引玲明天出院算了。我给说好了,明天早起六娃子去把媳妇接回来吧。女人小产是常有的事,在自己家里杀只公鸡补补就行了。然后你们就收拾房子,我想劝说他叫两个娃年前年后结婚……”已经觉得走投无路的田天合父,听了田社民这番话,感激得直想给他下跪。天合说:“‘老支委’,这就好!这就好,多亏你呀,要不是你,我一家子连今晚都活不出……”
     
       一下子有了主意的田连生,天一明就兴冲冲骑车来到了沟北卫生所。进门来,他猛见江涛竟在李引玲床前站着,脸上的笑影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用十分憎恶的眼光斜了江涛一下,向女医生说:“大夫,我媳妇没事了,把手续清一下,我们马上要回去。”女医生惊异地望望他,又望望江涛说:“你们到底谁是她丈夫?怎么一个叫住院,一个叫出院,究竟谁说了算?”田连生怒不可遏地大声说:“他谁冒充是想挨砖头呀?”边说边望李引玲,见她又躺到了床上,就走过去拉她说:“回吧,引玲,你大说叫你马上回去。咱到家里让国安叔再看看……”李引玲不回话,使劲甩开他,拽过被子蒙住了脸。田连生气恼地大声说:“快回快回,你大说赶紧回来。他没叫我拿钱,我是空手来的!”听田连生这么说,女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就要朝外走。江涛忙上前拦住她说:“大夫,给我挂一瓶葡萄糖吧,我今日觉着有点不美。”女医生说:“那你来,先给你检查检查。”江涛就跟着女医生出去了。
     
       在门口的“诊断室”里,江涛一边让医生给他量体温、量血压,一边透过面北的玻璃窗盯着李引玲住的窑门口。一会儿,见田连生气呼呼地独自走出窑门,推着自行车向大门口走来。看来李引玲不愿意出院,他只得一个人回去了,江涛心里暗喜。这时医生也给他检查完了,说:“同志,你身体美着哩。还要输液吗?”江涛说:“我活路苦,麻烦你输点糖吧。”说完,他就出了“诊断室”,直朝李引玲病室走去。
     
       田东京吃过早饭,见天气越变越好,正是和泥箍窑的好时机,越发心急了,就打算亲自去县医院找找江涛。刚推车走出家门,见田光荣急匆匆跑过来问他:“干啥去?”田东京说:“我心急得很!人坐日头移,我上城找江涛去!”田光荣低声说:“快别去了,他根本没去县上,他在公社卫生所哩!”田东京说:“啊!你怎得知道?”田光荣说:“我刚才正在屋里吃饭,田昌生来了,气得不得了,说田连生打早去卫生所接引玲出院,见江涛在引玲病房里。你看这个家伙,人家媳妇小产了,就跟坐月子一样,他个大小伙子跑人家病房里干啥!昌生气地说,东京咋请来这个二货呀?干脆把熊打发了,另找匠人!”田东京一听,也不由上了火:“他咋是这个样子!”就骑车跑沟北来了。
     
       田东京气咻咻进了卫生所,撑住自行车,问门口医生:“有没有个河南口音的年轻人在这儿看病?”医生手指着院里说:“有,有,在东边那个窑里。”东京见那窑门口放着三辆自行车,大步走过去,进了窑,见李见正、田连生都在窑里。两张病床上,一张躺着李引玲,一张躺着的真是江涛。李见正正呵斥着李引玲:“起来,叫连生带你回去!”田连生怒形于色地站在一旁,朝进门来的田东京翻了一眼,没有搭话。江涛猛见东京来了,却鲤鱼打挺般从床上坐了起来。“田队长,我给嫂子说我打个针就回来。”东京见那瓶子里的药水到底了,一把拔了他手背上的针头,将他拉下床说:“针打完了,马上往回走啊!”江涛自打田连生搬来了李见正,知道李引玲也少不了要出院,就准备回去了,忙穿着鞋说:“中!中!针打完了,不回去做什么?”马上出了窑门,推上自行车,和田东京一前一后出了卫生所。
     
       路上,田东京没头没脸地数落江涛:“你这个小伙,咋是这号;式子!见个女子娃,就像丢了魂似的!不管人家有对象没有,都敢胡骚情!”江涛说:“队长,你冤枉人哩,我真是来吊针的呀。”东京说:“欢得跟牛犊子一样,吊什么针?就要吊针,队上有医生吊不了?要跑到人家媳妇病房里去?”江涛讪笑着说:“队长你说这话,我也不愿意跟她住一个病房里,可医生说再没有地方呀!”田东京生气地说:“你不要强辩,不要把别人都当成傻子!出门在外要入乡随俗呀,你们河南也是中国吧?也懂得宁穿朋友衣,不戏朋友妻的道理吧?你总不能在这关键时候,叫村里人撵走吧?”江涛听到这里才有所触动。他可实在想做个柳树街村民呢,连忙表白说:“队长你说得对,从今往后咱向你保证,绝不往你脖项底下支砖。”东京说:“这就好。人常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我不会给你说瞎话,再说,世上的好姑娘多的是,引玲又不是黄花闺女了,你犯得着吗?”江涛打岔说:“别说了,别说了!走吧,到家马上箍窑。”
     
       两人回到家,江涛扛了把铁锨就要往窑场去。东京没好气地说:“快晌午了,吃了饭再去吧。”江涛说:“卫生所九点开饭,我吃了一份大肉炒米饭,这阵一点不饿。”就独自先走了。原来卫生所开饭时,李见正和田连生都还没有来。江涛刚输了一瓶液,借空去灶房买了两份炒米饭,自己吃了一份,将一份递给李引玲。李引玲先还忸忸怩怩不接,架不住江涛百般殷勤,到底红着脸吃了。剩下半碗吃不了,江涛又倒进他碗里,所以这阵儿肚子还饱饱的。
     
       田东京见江涛独自先走了,自己麻利吃了饭,就去安排打窑的原班人马去供匠箍窑。他先去了田昌生家,昌生没在,又去叫再生,再生媳妇夏花说再生去老屋了。田东京走进田天合院里,就见昌生、再生、李生都在天合屋里粗声大气说话。东京进了屋,又都不吭声了。东京望着他们笑着说:“接着说嘛,让我也听听,怎么不说了?”田天合挪过个板凳让东京坐下,说:“他们说的话你大概也听见了。你请的那个河南小伙跑哪去了?我总不相信,他个外乡人怎敢胡来!”李生说:“大你还不相信,他跑到卫生所跟引玲动手动脚,让六娃子碰到了当面……”东京连连摆着手说:“不会不会!咱六娃子说话只能信上一半。”田天合把旱烟袋铜嘴子用手抹抹递给东京,苦着满是皱纹的脸说:“要是他们的话属实,这就不是小事。咱这个穷家,娶个媳妇不容易,再又把礼钱掏了,敢叫他搅黄了吗?”东京咂着早烟说:“天合叔,你别担这号心!有我哩,量他江涛有这贼心也没这贼胆!他今早的确是身体不好,去那儿看病的。卫生所地方窄小,从来是不分男女住一个病房,是医生让他在那窑里吊了个针嘛。就是这,我知道了,马上跑去把他弄回来了。我对他没客气,叫他今后一定要注意影响!这事再不提了。昌生你哥俩下午还箍窑去。”昌生冷笑说:“亲老子都管不住亲儿呢,你说的话他听吗?依我看,干脆叫狗日去球!咱另找个匠人,迟几天箍窑怕啥?”东京一笑说:“换人不是说句话那么容易,咱这活路很紧,一时三刻往哪儿找人去?你们要相信我埃”再生“哼”了一声说:“我们现在就是不相信你了,另找不下匠人就别开那个熊窑了!”田天合转过脸训斥再生说:“别胡说!开窑场这个大事能说不弄就不弄了吗?东京既能保证,咱就是话不说,你兄弟俩原干你们的活去!”昌生、再生再没有开口。东京赶紧说:“好好好,你俩吃了就到窑上走,我再叫别人去。”
     
       从天合家出来,东京去了田玉民家给六斤安顿了,又来找学工、学农。这哥俩也正端着碗吃饭,招呼东京坐下,“行行行,吃毕咱就走。”可学工吃了两口面条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东京问他:“咋长吁短叹的?”学工说:“我看你这个队长干得好累呀。咱队的事情难弄,好人当不成队长哩。我前晌到饲养室,国安叔也在那儿坐着,大家议论说,有人一心要把你拉下来。连原先和咱一起的昌生兄弟几个都不说你好话了。”东京听了心里一紧,却仍镇定地说:“别管这些,咱干一天就得为大家出一天力,哪天大家不要了哪天拉倒!”说罢正要走,张美丽气喘吁吁地跑进门来说:“啊呀,东京哥,你在这儿哩,叫我好找,快回去,贼六娃子在家里跟嫂子混闹呢!”东京说:“啊!有话慢慢说,有啥闹头?”就和张美丽走出学工家朝回赶去。
     
       田东京到门口就听见三个孩子哇哇啼哭,进门一眼就看见那放家什的北屋门板倒在地下,摔成了碎板块,灶房窗户上的亮格也不见了。国强叔和桂珍嫂老两口都来了,正帮忙收拾着那些碎板块,梁招娣独自坐在灶房门槛上无声地哭泣着。见东京进了门,桂珍婶说:“东东,你可回来了。你不知哪儿又把六娃子得罪下啦,他刚刚拿了把镢头到屋里见门窗就砸。看看,把你媳妇能气死,吓得三个娃没声地叫唤……”东京气得笑了,说:“没问他发凶为啥?”李国强说:“我听见了,和你婶子赶过来时,六娃子发毕歪刚走。招娣说六娃子问他要窑匠江涛,见这屋门锁着,说江涛在里面藏着,把门砸了。没找见江涛,走时又照灶房窗户抡了一镢头……”梁招娣哭着说:“不是叔和婶子来得早,还要打我哩……”张美丽劝着她说:“嫂子,别生气了,把屋里收拾收拾吧!看娃娃吃饱了没有,快打发娃娃上学去。”
     
       大家正乱着,李少锋、田光荣、学工、学农都来了,后头还跟着田天合。田天合进门一见东京屋里的情景,就惨白了脸,跌跌撞撞来到东京跟前说:“东东,是六娃狗东西弄的吗?作孽呀!你别生气,我后晌叫木匠来给你拾掇拾掇。”李国强说:“天合哥,六娃子今日吃错药了?他耍这二杆子为了啥呀?”田天合连声“唉唉”着说:“为了啥嘛,还不是咱掏不起住院费,想叫引玲回来养着,贼东西到沟北卫生所叫引玲出院,引玲不跟他回;他急了,回来叫上他丈人又去了。引玲还是不回,就要住院。他说没住院费咋弄,引玲就从身上掏出一沓票子往床上一摔说:‘我有钱那钱不是一点,足有百几二百块!他大和六娃问她哪来的钱,她说旁人送的。问谁送的,不说,三盘六问,才知道是河南窑匠今早专门跑到那儿给的钱!他给引玲钱,怪不怪呀!六娃子一听就火了,说是窑匠挑拨他媳妇,刚刚跑回来,气得脸都歪了,扛了把镢就要找江涛拼命。他哥紧挡慢挡没挡住,这阵跑哪去了?”众人听了这原委,都吃惊地说:“啊!江涛不知在哪儿,他一定是寻江涛去了!快去看看,别叫弄下乱子!”东京也暗吃一惊,说:“我看去,江涛独自上窑场去了!”急忙推了自行车,往“四十亩堰”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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