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医患鏖战(1)
铭宇熬了一个月，终于回到病房了。曾经尊敬的眼光、热情的招呼、妒忌的眼神，现在都变成同情的眼光、应付的招呼、嘲笑的眼神。在他被打入“冷宫”的时候，王铁霖任命手下鲁京医生当腹外科代理主任，后来正式任命为科主任。
鲁京一直当王铁霖助手，其实手术跟王铁霖差不多，王铁霖对他也放心。腹外科一直分两组医生，铭宇回来后，鲁京让他任原组组长，给一个阶梯铭宇下台。毕竟，鲁京每逢遇到手术难题，王院长不在时，都是铭宇帮他解决。他一直感激铭宇，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跟了王铁霖，只有听他的了。虽然，铭宇一无所有，但摸着久别的腹腔镜，却十分激动，特别想到朝岚，只有回到病房，他才有机会拯救自己的爱情。他惊诧卢依娜的能力，又担心她的能力。医院的人对王铁霖噤若寒蝉，卢依娜却轻轻一摆手，把铭宇调回病房了。他想，卢依娜之所以帮他，因为要跟他合作开发肝内胆管碎石机，利益所驱使。
王铁霖升了院长后，准备建设一座外科大楼，投资1亿元。因为市政府不同意拔款，他决定动用医院的资金，为了增加医院收入，他延续了蓝院长“节流开源”政策，他刚上台便大力支持妇科开始微创手术。妇科余主任年龄虽大，但还是去进修一个月，回来带领下属开展腹腔镜手术。由于技术生疏，经常请铭宇来帮助她们。余主任十分喜爱朝岚，知道朝岚与铭宇分手后，一直找机会撮合他俩。所以，妇科遇到困难手术，便请铭宇与朝岚一起上台手术。
7月11日凌晨3点，铭宇被手机铃声吵醒了。他努力睁开朦胧睡眼，隐约看到手机屏幕显示“朝岚”。他想，朝岚半夜找他，怎么回事呢？但想到如果有事找他，说明她还信任他。他顿时醒了三分，接了电话。朝岚在电话里说：“妇科来了一个宫外孕病人，输卵管还没破裂，病人想做腹腔镜手术，余主任叫我电话给你，看你是否有时间来指导手术。”
“可以，我现在就回医院。”铭宇说完穿上衣服，开车回医院。铭宇来到妇科。余主任和朝岚正在等他。余主任是退休返聘的主任，今年68岁了，但看上去58岁，瓜子脸上还看不到明显的皱纹。她是基督教徒，终身不嫁。平时，她去教堂主持教会活动。三更半夜了，她眼睛依旧闪烁。朝岚有点憔悴，见铭宇来，眼睛眨出一丝喜悦，又消失了。
余主任对铭宇说：“辛苦你啦。妊娠部位在宫角？你看能行腹腔镜手术吗？”
“行。不过宫角血管丰富，位置特殊，容易大出血。手术要很小心才成呀。我先阅读一下病历。”铭宇说完，便坐在朝岚对面，拿过病历仔细阅读。
突然，余主任对铭宇说：“铭宇，你俩其实很登对呀，弄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要分手。彼此要有理解、包容、信任、互爱才成呀。我想，男人就是女人的调色板！女人在板上调着各种颜色，红蓝青黄蓝紫……觉得不好，便把它涂黑，甚至敲几下板发泄说，都怪你，让我调不好色。调色板说，都怪我，我再给你另外一面，也许会调好！是不是你做了朝岚不能原谅的事情呀？”
“我做事虽不完美，但问心无愧！”
余主任转问朝岚说：“朝岚，问题应该出自你这一边了。你有事情瞒住我吗？”
朝岚沉默了。
铭宇看朝岚脸有点红，便说：“朝岚做的决定，永远是对的。”
余主任说：“说实话，铭宇你做人很完美了，可以说是滴水不漏。你像我们五六十年代的医生，没有一点杂念。”
“时代不同，你那个时代的人只有一颗红心。现代是经济社会，当然是经济第一呀。你看教师们，连学生订的课外书都有回扣，凡是有经济的地方，难免有这样那样的杂念，我是认同的。不过，你们这些基督教徒，还有教会约束，比较自律些。”铭宇说。
“铭宇过奖啦。”
这时，朝岚整理好报告单，去病房找病人签字。余主任也叫铭宇去解释工作，因他比较熟悉腹腔镜各种并发症。铭宇跟她来到病房26床上，床上躺着一个染着棕红色头发的女人。她的脸如箭头，下巴很尖，但两个下颌角很宽，颧骨高耸，额头险窄，眼睛如豆小。她皮肤很白，真是“一白遮百丑”。朝岚跟病人说了手术可能出现的情况，比如麻醉意外，术中出血等情况。
病人是东阳村人，陪她看病的是村里的妹妹。东阳村是珠洲市的红灯区，村民是靠出租房屋为生，里面“五毒俱全”。病人听了朝岚说完，有点紧张，然后说，我打电话给老公，听他的意见。她老公在邻市做生意，听到妻子宫外孕了，说等他来了再签字，他正在赶回来。朝岚对她说：“你现在病情还可以做腹腔镜手术，万一输卵管破裂了，只能开刀，而且非常危险，费用也高呀，因为破裂了出血，还要输血呀。两单位红细胞近8000元。”
病人紧张了，再打电话给她老公说了病情。她老公还是坚持等他来。
朝岚只好对她说：“你顺便叫你老公多带6000元来，如果做腹腔镜手术，最少也要1万元。你快叫你老公来，再不来输卵管破裂，会大出血啦。”
病人又打电话给她老公，她老公说正在路上了。
朝岚和铭宇只好回去办公室等待病人老公来。
二
朝岚与铭宇回到办公室，向余主任汇报病人要等丈夫来了才肯动手术。余主任也紧张了，亲自去跟病人解释工作。过了一会，她一脸无奈回。
“这病人什么这么倔强呢？非等她老公不可。如果再等下去，可能有生命危险呀！”余主任又对铭宇说：“改革开放，什么都好，就是把性病带进来不好！以前极少宫外孕的，现在越来越多，成了常见病。病人真可怜，去年左边输卵管妊娠，这次右边，有可能不孕了……唉，她只有24岁，还没小孩呀。”
“是呀，现代人性伴侣越来越多，随地可见红灯区，但国家也不重视性病、艾滋病防范工作，对红灯区半遮半掩。我认为，干脆开放，像美国一样，性工作者需要持上岗证，纳税，定期检查身体。”铭宇说。
“我主张全部关闭好，这东西并不是好东西，负面东西太多啦。”
凌晨五点了，病人腹痛突然加剧，皮肤苍白如纸。朝岚与铭宇慌忙送到病人到B超室检查，B超显示病人右输卵管妊娠破裂出血了，腹腔有大量积血。他俩把病人送回妇科，余主任给病人做了阴道穹窿穿刺，从盆腔里抽出鲜红的血。
这时，病人老公终于赶来了。这是一个约30岁男人，中等身材，不胖不瘦，枣形脸，高鼻梁，棕色皮肤，短平头，眼睛时藏着迟疑。他不慌不忙地问余主任说：“我老婆现在怎样？”
“右输卵管妊娠破裂出血了，病情非常危险！不能做腹腔镜手术了，要马上输血，开刀止血。”余主任。
“我老婆前年左侧输卵管妊娠，这次右侧，影响生育吗？”他一脸担忧。
“肯定有影响。这次宫外孕也可能引起右输卵管堵塞，导致不育。不过，她以后可以做输卵管复通术呀。我们手术时，尽量给她保留生育功能。你要清醒！此刻病情危重，不但要马上手术，还要马上输血！你快签字吧。”余主任抽出手术知情同意书，填上病人姓名，以及手术意外、并发症的情况，叫他签。他犹豫一会说：“难道现在不可以做腹腔镜手术吗？原来不是说好了吗？你们怎么想变就变，钱！我有呀。”
余主任再次给他做了详细的解释工作，他还是摇头晃脑，坚持做腹腔镜。余主任也没办法，只好请他在病人告知单上签名，写上病情危重，拒绝动手术。他签了字，突然说：“你们既然没有腹腔镜的手术，我转院，去别院！”
“她病情危重，途中颠簸，恐怕生命不保呀。”
最后，余主任还是同意了病人转院。
大家折腾了下半夜，非常疲惫，铭宇提出给大家买宵夜。余主任与护士顿时精神许多，一致称好。铭宇开车去不夜天酒店买了十份点心回来。铭宇与妇科同事，一起吃宵夜，一边聊天。朝岚沉默寡言，只顾低头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