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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深度失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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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晨,大雾锁城。
     
       铭宇驾车驶进浓雾,一阵“隆隆”声音从心底响起,越来越响,“轰轰”地撞击着大地。
     
       回到医院,铭宇第一时间走进重症监察室。ICU的罗佣主任见到他,迎上去说:“林主任早,病人病情明显好转了。”罗佣主任是个胖子,人如其体,“肚大能容天下难容物”,他是院里的中庸派。每次开主任会议,他坐在中间,从不发言。他从不得罪任何人,因为ICU的病人靠各科分配,假如得罪一个科,人家病人都不转给ICU,病源就断了一条路。
     
       铭宇跟他走近杜水愚床边,杜水愚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盯着他,笑了笑。铭宇想,我带着口罩帽子,他肯定认不出我了。但他又马上否定了,杜水愚眼神有点像小孩子的眼神。他蹲下去看杜水愚腹腔引流管。引流管昨晚还“小溪轻流”,今朝却“千呼万唤始出来”。铭宇仿如注一针兴奋剂,抬头看一眼罗佣主任。他想,“血窟窿”已经消失了,但想起杜水愚那小孩般幼稚的眼神,他的心又沉了下去。
     
       铭宇对杜水愚说:“姨公。我来看你啦。”
     
       杜水愚像小孩一样对他笑了笑,然后说:“我得了什么病啦?”
     
       “肠癌,昨天动了手术……昨晚又发生过敏休克……您感觉伤口痛吗?嗯,我是铭宇呀,朝岚的男友,经常跟您学习国画。”
     
       “我记不起来啦。你是铭宇,是医生。我伤口有点痛,还有总想拉尿,又尿不出来呀!身上怎么突然多了几条管哩?”
     
       “那是您插了尿管,刺激尿道有尿意,不用拉尿会自然流出来的。你计算一下,1加1等于几?”
     
       杜水愚沉默地想了一会,不肯定地伸出两个手指。
     
       铭宇继续说:“那3加5呢?”
     
       杜水愚费力地想,皱起眉头,突然双手抱着头说,我想不起来啦。然后,整个人倒在床上,用诧异的眼光看着铭宇。铭宇知道这是脑复苏后出现的逆行脑遗忘,需要迅速治疗。他见杜水愚病情稍稳定了,便叫罗佣主任送他到高压氧仓进行治疗。他深知越早治疗效果越好。
     
       当铭宇从高压氧仓送杜水愚回ICU时,碰到赵一楠。赵一楠走上去抓住杜水愚的手说:“老头子,你清醒啦……清醒啦,就好,昨晚,你把我吓坏啦。”杜水愚用陌生的眼神看着她,仿佛记不起以前的事和人了。赵一楠顿时目瞪口呆,呆了一下又问杜水愚说:“我是你老婆呀,我们生活几十年啦,你不认得我吗?”
     
       杜水愚端详她好一会儿,说:“是赵一楠,赵一楠,名字很熟悉!但我记不起你是谁……”
     
       赵一楠惊呆了。
     
       铭宇说:“姨公过敏休克后,因脑水肿,导致了‘逆行性遗忘’。只要脑子恢复了功能,他就会记起亲人朋友,以及过去的事的。我会尽力治疗他的。”
     
       铭宇安慰她几句,把杜水愚送进了ICU。
     
       二
     
       王副院长非常“重视”杜水愚的病情,还特意向蓝院长汇报,目的是让蓝院长知道铭宇的病人出事了,他来给铭宇擦屁股,也让全院知道铭宇的病人出现意外。他憋了多年的气终于能泄出去了。以前,院内职工带着病人找铭宇而不找他时,他心里总是酸溜溜的,感觉比铭宇矮了一截。现在,可好啦,铭宇终于出事啦!给小辫子塞在他手里拽住了。
     
       下午,王副院长还要求铭宇向病人家属交待病情,协商解决,以免发生纠纷。
     
       杜水愚的独生子杜兴江也来了,凭着父亲在珠州市教育界的影响,他高中辍学后当了小学民办教师,十年后还混了一个小学校长。杜兴江为人虚伪、势利。他瞒着父亲在学校里以父亲名义创办了一份报刊,名为《侨乡风采》,借口报道华侨模范,弘扬侨乡文化,到处找珠州华侨捐款,他自己却中饱私囊。有几个受害华侨向杜水愚诉苦,杜水愚气得吐血,扬言跟他断绝父子关系,他才停办了《侨乡风采》。杜水愚患肠癌,要动手术,他推说没钱,等银行的存款到期再送父亲进医院。他母亲无可奈何地说,你父亲有公费医疗的,我们自己要出的医药费没多少。他这才把父亲送进医院。
     
       杜兴江一见铭宇,质问他说:“你怎么搞的?我爸从手术室出来还好好的,现在变成白痴一样,连亲戚朋友都不认识!如果你技术不成,不要给他动手术!现在你看……”
     
       铭宇说:“表叔请冷静。姨公傍晚时伤口引流管的血水多一点,给他用一支新的止血药,想不到发生了过敏休克,引起脑水肿,才出现‘逆行性遗忘’。只要脑子恢复了功能,他就会康复。我会尽全力治疗他的。”
     
       “新止血药!过敏休克?为什么别人没有,偏偏是我父亲?你是不是拿我的父亲当试验品?他能否恢复记忆?智力能否……”杜兴江。
     
       因为“封血停”是王副院长进的药,铭宇慌忙打断杜兴江说:“不存在试验品!凡是药物都有副作用,甚至过敏,比如吃虾、蟹肉等都可以引起过敏呀。药品出厂前,经过几道试验才出来,比如理论过关了,动物试验过关了,再到人体试验过关……药品才出厂呀。意外,还是难以避免的。你能担保你走在路上,一定安全吗?我小时邻居在田里种地,路边的树被车撞倒了,把他压死了。他不在路上,还是有意外呀。我大学同学在高速公路开车,路标突然砸下来,把他切为两断,谁会想到呢?现在医学还没有达到预防效果!不能把所有责任都推给医生……你父亲的智力能否恢复如以前,谁都不能保证,但我们会尽力而为……也许过几天会恢复记忆和智力。”
     
       杜兴江说:“万一他变白痴怎么办?像小孩一样,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吗?我爸是珠州市的市宝,是珠州市的名片,你没看过《艺术长廓》吗?没有我爸爸,这电视记录片就拍不成啦!他一幅画可以卖几万。现在,他还能变回以前的他吗?你们有能力恢复他原来的智力吗?有能力吗?我希望我爸怎么走着进来,怎么走着出去。”
     
       王副院长说:“医学是平等的,不管你是总统,还是高盛公司老板,还是平民百姓,一律平等。不会因你身份高,疾病、意外就不会发生在你身上。爱因斯坦够伟大,但还是要有死的一天,谁都希望他不死,创出比‘相对论’更高的理论!你父亲出现意外,我们及时抢救,及时治疗,他病情已迅速好转啦!”
     
       杜兴江说:“我不相信你们!我父亲被弄成这样,我还敢相信吗?我要求你们把他送到省人民医院治疗,或者请省专家来会诊!”
     
       王副院长说:“我们会尽一切力量来治疗他,至于请专家的事,我们医院会讨论,有没有这个必要。但目前,我们认为还没有这个必要。”
     
       杜兴江说:“不管怎样?你还一个原来的父亲给我,否则我到法院……”
     
       赵一楠打断他说:“好啦!别再说啦。医生也是希望治好老头子的病,只要医院能如王院长所说,尽一切力量治好他就成啦……”
     
       杜兴江见母亲这样说,也就闭嘴了,狠狠瞪一眼王副院长,头一摆,离开了医生办公室。赵一楠郑重地对王副院长说:“儿子鲁莽,请大家见谅!希望你们尽力。”说完便蹒跚而去。她母子一走,铭宇对王副院长说:“既然病人家属要求请专家,我们就给他请吧。至少也让家属看到我们是在积极治病呀!”
     
       王副院长说:“我没说不请,请专家的事要大家讨论决定。现在,神经内外科主任,ICU罗主任,内科陈主任都在,大家商量一下这件事。该请还是不请?如果请,理由是什么?如果不请,理由又是什么?陈主任,你先发言吧。”
     
       在医院,陈烈豪是王副院长走狗。有一次,陈烈豪在出租屋帮一个妓女看性病,结果被警察捉了。他马上报自己是珠江市人民医院内科陈烈豪主任,希望警察能放他走。那个警察认识王副院长,他便打电话给王副院长,说捉了个矮小中年人,光头弓身,高额猴腮,淡眉鼠目,戴一副老学究的大黑框眼镜,自称是陈烈豪主任,不知是李逵,还是李鬼?那时候王副院长刚上台,正是招兵买马的时候,便挺身搭救了他。陈烈豪见恩人王副院长交际甚广,便投奔了他。
     
       陈烈豪朗声说:“我们相信医院有足够能力治好病人的病,当然这还要看神经内科马主任和神经外科宋主任,毕竟治疗这病是他们的专长!”
     
       马主任和宋主任听了,又相互推崇,彼此说对方有能力,有信心。ICU罗主任从来不作声,看到形势明朗了,便向两位主任那边一靠说:“我相信医院的技术和设备。后期脑复苏关键是高压氧仓。这些设备与人才,我们医院都有,应该充分利用……”
     
       铭宇见大家都顺着王副院长意思,顿时感觉非常冷,汗水渗透了背部。他想起朝岚昨晚那句“人最痛苦是‘世人皆醉,惟我独醒’”。
     
       三
     
       晚上,烦躁的铭宇无法平静下来,抚琴解忧。一阙古琴曲《广陵散》,让他渐渐融入了乐曲苍凉的意境中,烦恼渐渐被琴韵驱走。
     
       铭宇父亲是古琴家,他自小受古琴熏陶。后来,他在华山南峰遇到了一位仙风道骨的道士在崖上弹琴。琴声时似海浪,汹涌澎湃;时而似小雨淅淅沥沥;时而如小雪,轻似梦……他便拜那位道士为师。道士开始不肯收他为徒,后来令铭宇弹一首曲。那道长见他琴声有正音,便指着不远处的道观说,想学琴,你有时间去那里找易阳道长吧。铭宇于是每年放假去华山学琴。在大四的学校文娱晚会上,他的古琴演奏还获了一等奖。直到现在,弹古琴成了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突然,琴声中多了一串急促的脚步声,铭宇转身,看到朝岚站立在他跟前。铭宇说:“回来啦,好象你的脚步声有风雨呀。”
     
       朝岚坐下来说:“下午,姨妈与表叔找我啦。他们要求医院请专家来会诊姨公,为什么你们不批准呢?病人家属有这个权利呀!听说是王副院长不准的……你想想办法呀。他是你的病人呀。”
     
       “我同意呀,但王副院长他们都说咱医院设备与技术条件,可以治疗好你姨公的病。其实,我也有信心的。但我还是希望满足你表叔的要求,免得出现纠纷。我再请示蓝院长,假如他不同意,我自己联系省医的同学,请一个神经外科专家来会诊吧。不过,你请表叔准备两千元作为报酬,他的膳宿我来出钱吧。”
     
       “好呀。”
     
       铭宇说完打电话给蓝院长,蓝院长正在跟卢依娜喝酒,醉熏熏地说:“你跟王院长商量一下吧,这事由你们决定。”蓝院长说完便挂了。铭宇心沉了下去。
     
       朝岚也打电话给杜兴江,跟他转达铭宇的意思。杜兴江说:“请专家的费用由医院出,事故是医院造成,一切由医院承担!”
     
       铭宇知道杜兴江的要求后,对朝岚说:“表叔怎能把所有责任推给医院呢?这是个意外,并不是医疗事故!我想,医院也不肯呀。”
     
       “出事应该共同承担呀,表叔要求是过分点,但我们也想办法帮帮他呀。你看姨公认不出亲戚朋友了,甚至3加9等于多少也算不出来?难道姨妈与表叔不紧张吗!”朝岚说。
     
       “如果医院与表叔都不出钱,那由我出吧。当是孝敬姨公吧。”
     
       “不能!如果这样,就等于你一个人承担责任,又让大家错觉姨公弄成这样,都是你一手造成呀。这对你个人影响很大!我不同意!”
     
       为了请专家的事,铭宇与朝岚吵了一顿,朝岚睹气回家去。铭宇听着朝岚离开的声音,抚琴又弹起《广陵散》,把悲愤与忧思化作琴声,飘散在茫茫的夜空。
     
       12月28日,铭宇自己掏钱请了省医两位专家来给杜水愚会诊,一位神经外科专家,另一位是肿瘤外科专家。肿瘤专家肯定了铭宇手术非常成功,神经外科主任还对杜兴江说,他父亲的病情明显好转,医院抢救及时,而且早期用高压氧仓治疗,效果显着。专家平息了杜兴江的不满,却引起朝岚对铭宇的不满。
     
       由于杜水愚病情稳定了,“逆行性遗忘”渐渐好转,他认出的亲戚朋友越来越多,但智力恢复较慢。铭宇把杜水愚转出ICU,回到腹外科继续治疗,因为ICU一天收费最低要三千元,医药费早超出了他交的押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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