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穷途末日(2)
眼看进攻受挫，双方出现了对峙的僵局。郑波心急如焚。当天晚上，他主持召开连以上干部会议，研究破敌对策，大家商量了好久，都没有想出适当的办法。第二天，郑波带着几名警卫来到山脚一村寨，找了几个村中的百姓开了一个坐谈会。他询问几位村民，有什么好办法可以攻上山头，几个村民却都摇头，说没有什么好法子。郑波感到一脸困惑。会议散后，却有一个矮墩的中年人主动上门找到郑波说：“解放军同志，你们要打八面山，我有一计可以成功。”
“啊，你有什么好办法？快请讲。”
“我告诉你，这大小岩门之间有处岩壁，可以爬上去。你们只要派支小部队摸上去了，从上面发起进攻，保证可以占领这两处岩门。”
“好，你怎么不早说？”郑团长奇怪地问。
“人多嘴杂，我怕走漏风声嘛！”
“嗯，你考虑得真细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彭五宝，别人都称我山猴子，这八面山我到处都摸熟了。”
“那好，就请你给我们带队吧！打下土匪，你就立了大功！”郑团长高兴地说。
当晚，郑波即派了杨保才当突击连长，让他带一连人去上山偷袭。同时让一营和三营在山下进行佯攻。
杨保才带着一连人，在山猴子等3名向导的引领下，携着一些软绳、软梯、挠钩，到了大小岩门之间的一个叫易家堡的小村寨的背后。此处有一块白色岩壁。彭五宝对杨连长道：“就从这里上，你们看我的，大家跟着来。”说罢，即腰缠软梯和绳子，一手举着挠钩，朝那岩壁上的一个树蔸一钩，接着纵身一跳，两手握着杆子，双脚蹬着岩缝，只几下就爬上了三丈多高的岩壁之上。然后，他把软梯的一头系牢，另一头甩到岩下，供战士们攀登。他举着挠钩，又照刚才的方式继续往上攀登，攀上去后，又甩下软梯，让战士们跟着上。如此一级一级攀去，不到两小时，100多名解放军全部登上了山顶。连长杨保才遂朝团指挥所方向发射了3发信号弹。团长郑波见到信号，立即命一、二营发起佯攻。一时山下枪声大作，此时天刚刚亮，驻防大小岩门的守兵以为解放军又开始攻山了，立刻又放滚木擂石，并往山下不断射击。
此时，杨保才将队伍分成两支，一支直扑大岩门，一支扑向小岩门。当邹宗仁、陈绍裘正督促守兵全力注意山下的解放军进攻时，不料山顶突然射下一排排密集的子弹，解放军突然出现在近旁的山上。守兵顿时乱了阵脚，一个个被迫停止抵抗，并举起双手当了俘虏。
从西眉峡进攻的四二一团，这时也在炮兵的掩护下突破防线，攻上了八面山顶。两个团的人马汇合之后，在山上展开围剿。到下午五时，部队将东南方向的燕子洞包围了起来。
燕子洞内，师兴周的侄儿师文锦带着一二百人守着洞口。看到解放军兵力强大，师文锦自知难于坚守。当日夜里，他带着守兵，乘着夜色从洞口外的缝隙中用绳子往下吊，最后悄然逃走了。第二天早上，围洞的解放军攻进洞去，只见洞内空寂无人，但在洞内深处，却缴获了几十支枪和10多万斤粮食及大量布匹、光洋、鸦片等物资，解放军发动山下的100多青壮年农民，挑了半个月才把洞内的物资挑完。
4.亡命荒野
燕子洞被攻占后，解放军四二一、四二二两团人马在八面山继续进行搜索。此时师兴周还藏在西壁岭下的一个村寨里。
第二天上午，四二二团三营搜索追击到了牛路口，这时大雾弥漫，十米开外不见人影，解放军摸近西壁岭边时，被师兴周的一个流动哨兵发觉了。那哨兵匆忙打了一枪，口里叫道：“共军来了，共军来了！”解放军跟着发起冲锋。师兴周听到枪声，慌忙下令道：“快撤！不要吃早饭了！”说罢，骑了一匹骡子，带着七夫人，在众保镖的保护下就匆忙从牛路口下山，没命地向四川酉阳境风猫儿溪逃去。这时陈子贤也正带几个护兵在山边观察地形，闻听枪响后，他来不及与师兴周联系，匆忙从岩口关隘下山，也到了酉阳县境。逃窜了半月后，陈子贤在酉阳呆不住，接着又折回龙山二所乡，在瞿波平部隐藏了一个多月，后来他想只身逃往香港，不料从里耶坐船到沅陵时，被一妇女认出而活捉了，不久即在沅陵被公审处决。
四二二团在酉阳境内跟踪追击，追到猫儿溪时，又打了师兴周一个措手不及，师部的四百余人溃散得只剩下了百余人。师兴周为逃避打击，最后将这百余人作了解散，自己身边只带几个护兵。他想采用趴壕的办法来和解放军周旋。四二二团剿灭了师兴周的主力后，不久又奉命开赴古丈去打张平。
此时，张平在湘西“善后会议”中被任命为暂十一师师长兼沅古泸剿共总指挥。其手下有三千多兵力。为和解放军相对抗，他将司令部从县城移驻致到了家乡李家洞，并在朝古丈、沅陵方向各布了三道防线，每道防线都派了兵力去防守。解放军四十七军则抽调了一三九师四一六团两个营，一四一师四二二团两个营，军部七个连，共计三千余兵力，分别从永顺王村、乾城马颈坳、沅陵县乌宿集中，对张平盘踞的李家洞构成了包围圈。四二二团奉命从龙山来到永顺王村，担负了从古丈境内向李家洞进军的主攻任务。
1950年3月2日傍晚，围剿匪首张平的战斗开始了。四二二团二营先遣排在倪飞排长的带领下，首先从王村出发，连夜渡过酉水河，直向张平的老巢李家洞奔袭而去，途中解放军接连攻破了三道防线。第一道防线在高望界，其山海拔一千一百多米，是古丈境内最高的山峰，也是通向李家洞的第一道关卡。在该山守卡的是张平手下的一个大队长张顺宝。其夜解放军摸上山时，张顺宝和30多个士兵还在哨棚里酣睡，就糊里糊涂当了解放军的俘虏。第二道防线在烂泥池近旁的五马破槽，由张平手下大队长向开国守卫着。五马破槽是一条宽一丈多、长五十多丈的山沟，地势生得很险要。倪排长率部赶到时已是凌晨时分。向开国清晨醒来，匆忙组织抵抗，倪飞组织冲锋，仅半小时就攻占了这一关卡。接着，先遣排继续向前追击，不一会即到了梅子坡下，此地距李家洞已只有五里路。张平在此处派了心腹把兄弟张大旺进行守卫，张大旺手下有300余人枪，并配有轻重机枪六挺，扼守着龙颈埂的天然过道关卡。倪排长一马当先进行冲锋，不料冲到龙颈埂中部时中弹牺牲。过一会，二营狄营长率机炮连赶到，在炮火的猛烈射击下，解放军重新发起进攻，在山头守卡的张大旺抵抗不住，只好放弃关隘逃跑了。这个关隘一打开，解放军便乘势直捣李家洞。
这日晚上，张平在李家洞张家坨老屋正搂着老婆睡觉，还没觉察到危险已经迫近。早上起来，他吩咐人张灯结彩，大熬猪头猪脚，准备热热闹闹过一个正月十五元宵节。当龙颈埂方向传来激烈的枪炮声时，他还镇定地说：“共军来了，不要慌，传令张大旺，给我拼命守住！”
过一会，枪声骤然在李家洞上方响起，那张家坨地处李家洞的下方。从地势上来看，只要龙颈埂卡口一失守，张家坨就已无险可守。眼看解放军逼近了，张平慌忙对老婆道：“共军来了，咱们快逃吧！”
“逃到哪里去啊！”杨炳莲道，“带着这么多孩子，我也跑不动，你就快走吧。”
原来，那张平和杨炳莲共生了10个孩子，每生一个孩子就请了一个奶娘喂养，这些孩子都不大，这一大家有一二十个家眷，带着逃跑已来不及了。张平只得对老婆说，“共军不会杀家属的！待我到别处去扎住了脚，再来解救你。”说罢，即带了护兵，从地道钻出老屋围墙，然后朝张家坨下方的岩坎逃走了。
张平刚走，狄营长带解放军就冲进了张平老屋里。经过一番搜索，除了抓获这一家一二十个家眷之外，张平已不见踪影。
“张平藏到哪去了？”一个战士用枪指着杨炳莲问。
“他走了，早就逃走了！”杨炳莲回道。
“逃向了哪里？”
“不知道，他没给我说。”
“哼，跑了，他就是跑到天边，我们也要把他抓回来。”狄营长一挥手又吩咐班长王万仁道，“把这一家子看管住，不许他们乱说乱动！”
“是！”王班长响亮地答道。
张平逃过这一劫，很快又来到另一处险要之地李家寨扎住了脚。那李家寨座落在仙门山顶，四面都处悬崖陡壁，中间却有方园二十多里平地。张平在此寨又汇集了一千余名人枪，在寨上修了碉堡工事，准备与解放军再作对抗，另派心腹四处活动，杀害了多名解放军工作人员和政府武装人员。
不久，解放军通过侦察，获知张平已逃往李家寨，遂又抽四二二团三营及四一六团的第二营等部队对该寨进行了包围。同时采用送粮食的办法，让一个排的解放军化妆成农民，挑着谷子上了李家寨。然后出其不意，发起攻击，将张平的司令部又端掉了。接着，外围的解放军也冲进寨里，将一千余名守兵全歼灭了。危急之下，张平跳进猪粪池才躲过解放军的搜捕。
解放军攻破李家寨后，张平便再无力组织人马相对抗了。为了躲避追剿，他只身逃命，到处躲藏。凭着以往经验，他认为共产党也会象一阵风，很快会刮过去。但这一次他盘算错了，共产党不仅没有走，而且夺取了县乡村政权，他所赖以依靠的各个拜兄弟们一个个也都被抓的抓，杀的杀，有的投了诚。各村寨的群众都被解放军工作队发动起来，到处都在搜捕漏网的土匪。张平想远走高飞，但又还有点留恋妻室儿女。他想再和老婆会会面，于是只在家乡附近窥探。有几次黑夜，他摸到了自家屋外不远的地方观望，见有解放军的哨兵在警惕地站岗，他不敢贸然靠近，只得继续在野地山林里转悠。接连藏了一个多月，张平终于忍受不住饥饿，决定要出逃外地了。这日上午，他躲在离家不远的小里溪田坎边，正想找点吃的东西后向外逃，忽见寨里来了六个扯田草的大人和孩子。他们是张学诗、张学易、张五妹、张大妹、张学秀、张真英。田草踩完后，有五个先走了，剩下15岁的孩子张学易留在了最后。张平便趴在田坎边叫道：“学易，学易，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说，你不要怕。”
张学易抬头一看，见是解放军正要缉拿的匪首张平。他那样子很可怕，逢头垢面，衣裤破烂，脸上胡须拉碴，双眼凹进，活像一个野人。
张学易迟疑了一下，他不敢不听，便假作顺从地走过去道：“张司令，你怎么到了这里？”
“我从这里经过哩！”张平道：“我有几天没吃饭了，要请你回去给我弄点饭菜来。我们都是张家人，你可别出卖我，要是走漏风声，我就杀了你一家。”
“你放心，我不会乱说。”张学易点头应允道。
“好，那你就快去！还请告诉你父亲，我要到四川去搬兵，解放军呆不长久的，中央军很快要打回来。要你父亲给我送一百块光洋，再搞点鸦片来，以后我会奖赏他！”
“那我就去了，你在这里等着吧，我马上给你送到。”
“嗯，快去快来！”张平放他走了。
张学易随即赤着脚走回了家里，把情况告诉了父亲张高升。张高升一听，立即跑到解放军驻地作了报告。其时解放军都搜山去了，只有一个班的战士留守在家。这个班十多名战士闻报后，在张高升的带路下，立即赶向小里溪。不一会，二区政府也得到报告，又组织了六个干部和十多个民兵一起赶到小里溪参加围剿。
张学易来到和尚田边，口里大叫道：“张司令，我给你送饭来了，快来吃吧！”
张平这时多了个心眼，他换了位置躲在近旁的树丛中观察。当张学易喊叫之时，只见对面的沟里来了许多人。他便知道情况不妙，遂趴在树丛中不敢出来。
解放军和民兵随即开始了搜索。区妇女干部王素芝拿了一块石头，顺手朝树丛里一丢，口里诈唬道：“张平，你被包围了，快出来投降吧！”
这一石头正好打在张平身边，张平一惊，以为被发觉，立即从树林中窜出，跳下田坎撒腿就跑。正在搜索的几名解放军立即扣动板机，向张平开了火。战士徐武首先开枪击中了张平的右腿，张平负伤后，继续往前窜跳，区助理员王鄂举枪开火，张平应声倒在田中，王素珍跑过去，搬起一块石头，又重重地打在张平的身上，张平大叫一声，就呜呼哀哉了。
真正血债累累的大湘西第三大强人张平罪有应得了！
5.弃暗投明又一村
当解放军在八面山围剿师兴周打得正激烈时，瞿波平已率部悄然撤回二所乡一带了。为了逃避打击，瞿波平将队伍时而拖到桑植，时而又拖到来凤、龙山，只管和解放军兜圈子。如此东奔西走，苦了一些随军家属。
一天，队伍又撤回到二所一带。田幺妹对瞿波平说：“我想回家去呆着，这样跑来跑去，我受不了啦！”
瞿波平说：“嫂子，你回去可以，就怕解放军会来抓你！”
“抓就抓！我一个女流之辈，又没杀人放火，没做过坏事，他们能把我怎样？我不信！”
“你是瞿伯阶的太太，是土匪家属，他们哪会饶过你？”
“我反正走不动也躲不脱，他们要抓就由他们抓吧！”
瞿波平见劝不动幺妹，只好派了两个人将她护送回了贾田溪老家。幺妹又住进了自家的木楼。这时她的身边还有一个伴娘，两个勤务兵，掌握有三支护身手枪。
回家住着，不再东颠西跑，餐风露宿，能够睡个安稳觉，吃点可口的饭菜，这已是天大的享受。但田幺妹明白，这样的日子不会过好久，解放军迟早会来找她的，而她也作好了随时被捉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