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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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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着头发,但不凌乱,脸色苍白,明显瘦削,虚弱。她仍对我微笑。
     
       “小凡。”我轻轻叫了一声。她不语,点点头,不时咬一下嘴唇。还是穿着一个月前那件黑色T恤,让我颇感亲切。多天不见,虽然我每天都想念她,但是这个月来,时间不断抹去她的形象,我很害怕,即使现在见面,仍有一丝丝陌生感。我们并肩坐在田埂上,久久没有说话,她只是微笑不语。
     
       晚风吹过一片片向日葵,摇曳的花朵一下子沉下树丛,一下子浮上来,晚归的小鸟成群成片地从面前飞过。
     
       “小凡,对不起。”当时不在她身边,总觉得内疚,她听了仍是微笑不做声,没有正视我,只管注视面前某朵摇曳的向日葵。
     
       “其实我每天都想你,不知道为什么?一梁对我这么说,我只好听从他安排,他说直到你想见我,为什么你今天才想起要见我呢?”她听了,嘴唇微微抖动,接着我说:“我已经搬到石头房子,某天醒来,突然发现缺少很多东西,买来的沙发不应该只是我一个人坐,有一个位置是你的……你可以将它搬到你喜欢的位置……”
     
       此刻,她眼睛慢慢溢出一滴眼泪,风将泪水吹散,在她脸庞上蔓延开来,她哽咽起来,一只手捂住鼻子啜泣,我轻轻抚摸她后背。
     
       “小凡,你别哭……”我不喜欢这样的情景,太沉重的氛围我往往会选择逃避。
     
       可是,我无法逃避,必须面对,另一个人的沉重仿佛落在我身上,我应该替她忧愁、痛苦,唯独不想看到她伤心。这将是多么漫长的伤痛,一个人还要经过多少这样的伤痛?它就要你去接受并好好对待,即使是伤心欲绝。本能地将她拥抱过来,她身躯冰凉,单薄,麻木。抓住她的手,尽量挤进手心,她的手掌形同一把没有肉的骨架,生硬,反应迟钝。她依靠在我身上,几乎没有声音地啜泣,我没有说话,任由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一切都已经过去了那样希望着。
     
       天色渐渐暗下来,她也渐渐疲倦,靠着我的胸膛,她抓住我的手,用拇指不断抚摸我食指,一种亲切感在我们之间流动。想起我们曾经说过的暗语,还有那个晚上小伊在石柱上终于找到‘LY’符号高兴的样子,这个月我没有见过他们。
     
       半晌,一梁来电,问我小凡的情绪怎样?
     
       我说她很好,叫他放心。
     
       然后,小凡示意要听电话,我将电话递给她,她要一梁现在就过来接我,但是,我几乎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她声线严重沙哑,近乎失声。她立刻意识到并将电话递给我,示意我按她的意思说。然后我对一梁说要回去了,他说马上过来。
     
       我问她要手机号码,她说不知哪天掉了,过几天再买新的,只有固定电话,声线都变成这个样子,也说不了话。我说有时很想你怎么办?她听了就靠在我胸脯,摇摇头和紧抓我的手。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想说她可以理解我。直到一梁来到,我们才分开,一梁过来就抱她一下,然后说:“什么时候想回镇上就跟说我,好吗?”她点点头,对我摆摆手,咬着嘴唇转身走了,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暮色里的村子,我才将头转过来。
     
       一梁拍拍我肩膀,我说多谢你们照顾小凡,他只是不断拍打我的肩膀,我深深呼吸一下,然后说:“我们回去吧。”
     
       于是,我们一起回到我的房子。
     
       他惊讶房子竟然可以装修得这样明亮和舒适,我说如果你喜欢也可以搬来与一起住啊。他说如果有一天……肯定会搬过来的。泡了一壶茶,热气在杯子上面蒸腾,他好奇地环顾四周,半晌,将目光落到电视机上,说:“这个电视还是木板的外壳哦,从哪里找到这么古董的电视?”
     
       “在镇上电器维修店给淘的,一百块钱,值吧?”我有点欣喜地说,他竟然也欣赏这个二手古董电视机,这些被人抛弃的东西还具有生命力。他听了有点惊讶,跟着掏出香烟,点燃一支,然后将烟盒递给我。我说我不吸烟。他再放到茶几上,说:“你这个人有点怀旧。”
     
       “不算是怀旧吧,因为我觉得电视就是电视,能看到画面就行,难道要在乎像素的分辨率吗?”
     
       “你的想法有点古怪。”
     
       “画面粗糙才有质感,越清晰的画面越显得虚假。不算是怀旧吧,我可不喜欢怀旧这个词语。”
     
       “这电视会不会突然爆炸?这么残旧,里面的电路不安全。”他说。
     
       “放心,这个电视已经使用至少二十年,还可以继续用上十年。”
     
       “再用上十年,那可值了。”听了,我笑了笑。
     
       他抽烟很厉害,抽完一支又一支,跟着不停地喝茶,问我这是什么茶?
     
       我说是菊花茶,适合抽烟的人。
     
       他又喝下一杯,说味道不错。
     
       他说小凡家发生这种不幸事情,作为朋友,我们只好尽力照顾小凡,她已经不幸,想不到上天还会这样对待她,她父亲与母亲自小离婚,单亲家庭长大,唯一的亲人也走了,我们会好好照顾她,就担心她会太伤心。
     
       深深吸了一口烟后,他接着说:“我们都知道她喜欢你,自从她第一次看见你,感觉她明显变化,她平时不会莽撞任何人,她敢这样对你说话,说明她在乎你。当时,你生气走开后,小凡待待的望着你远去的背影好几分钟没有反应,当时,我们就明白了,当然,她是聪明的女孩。”
     
       “我知道,我还是不大了解她,但是我喜欢她,我的意思是不仅仅是喜欢,我可以理解她任何时候的任何事情,我们还可以说上一段暗语。想不到她母亲发生意外,好替她忧心。”我说。
     
       “当时不给你见她,我想让她自己接受现实,这样对她以后或者将来都比较好,如果你在场的话,她可能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何况她与你只认识几天,现在不同了,已经过一个月有余,她对各种感情的冲突都有认识和接受,才真正清楚自己的需要。”
     
       “我明白你的意思,多谢用心良苦。”他说得我心服口服。
     
       他将烟灰弹在桌面上,接着说:“你以后在这里怎样过生活?有什么计划吗?”
     
       显然,与他在森林时的口吻有所区别,我最直观的回答是想写小说,但是还未开始写一个字,甚至构思也没有。暂时没有其他计划,我来这里的意愿是打算长时间休息,只好直接说:“我想写小说,但是没有任何题材与构思,不好意思,我不能计划自己的生活,不过你放心,我有足够的责任与经济基础,如果小凡和我在这里生活,她觉得不习惯或者经济上无法支持的话,我会带她回我原来的城市,或者在这里做点小生意,这些问题都可以商量。”
     
       “嗯,我并非干涉你的想法,其实我非常尊重你的想法,知道你有个想法我心里就有底,不过想放松自己?”他突然盯着我说。
     
       “不全是,我想尝试另一种生活,如果我与她都适应这种生活,住下来也无妨,关键是我与她对生活的需求。”
     
       他点点头,将视线转向电视机,说:“嗯,赞同,我来这里的原因比较简单,只是为了身体健康,而且我的需求非常低,没有什么欲望,过一天算一天吧。”
     
       我起身,打开电视,说:“其实,每个人都是过一天算一天,但是每一天都能顺利过去才是问题,总会发生各种各样的意外和疾病,不过大多人都算是幸福吧。”
     
       一分钟后,电视慢慢显现画面,正在播放新闻联播,不时有杂波在画面跳跃,他说:“关于幸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定义,正如你喜欢这个电视机,还是彩色电视哦。”
     
       “对,是彩色的。”
     
       “如果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活着可能会更幸福吧。”
     
       “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就行了。”
     
       “可能吧,有一件事我不知道如何跟你说起,我们都是朋友了,为了避免以后可能产生误会,我还是要说,边良是同性恋,希望你不会大惊小怪。”他说。
     
       “我知道这个事情,只是没有说出来。来这里第一个晚上,我去过夜猫酒吧,他跟我聊过这个事情,他说他的老板是双性恋,他居然说得这么坦荡。”现在想起来我仍然觉得奇怪,他为何说得那么坦荡?
     
       “他在上班时间与私人生活完全不同,与客人交流当成一种乐趣,在生活中我们从来没有提起同性恋这样的话题。”他说。
     
       “与他在一起时,我觉得有点尴尬,后来觉得没什么,习惯了。”
     
       “因为你当他是朋友。”一梁微笑着说。
     
       “有关系吗?”
     
       “有啊,我们从来不提起同性恋这个问题,渐渐形成之间的默契,共同去保护和执行,所以我们的感情还算好。小凡、小伊、边良都是我的顾客,然后再是朋友,你也是一样。”说完他得意地笑了一下,可见,朋友对他的生活来说是不可缺少的部分。
     
       “对,与你成为朋友应该说是一种福分吧,你应该比我大?我的生日是九月,你是?”
     
       “边良与我们三人都同龄,我是六月,只是比你大三个月。”
     
       说完,他的电话响起,是小伊,他俩聊了几分钟。然后他说要回去。
     
       我送他到路边,他骑上摩托车一股烟走了。
     
       回望我的房子,成了这片草原上唯一的光源。小溪悠长地流淌,流水哗啦啦响,沿着小溪走向房子,想起小凡纯粹的眼神,很是欣慰。
     
       第二天傍晚,一梁直接过来接我,与他一起的还有小伊。
     
       我们几个人经历这个月后好像更稳重,与她打个招呼,什么也不说就往小凡的村子奔去。见到小凡,小伊与她拥抱在一起,不断鼓舞和叮嘱她。我与一梁蹲下田埂,他郁闷的抽烟,我被他的吐出的烟气熏得眼红。
     
       随后,小伊与一梁到另一块向日葵地散步,只剩下我与小凡,她向我点点头,还是咬着嘴唇,散开的头发在风中飘扬。今天她的气色较为好一点,我问她什么时候返回小镇?因为大家都住在镇上,有什么事情方便大家互相照顾。她说就过几天吧。她的声线好多了,可能因为声线的缘故,发现她改变很多,虽然认识时间这么短,也只相处过几次。当然,我无法以之前的她与现在的她相比,但是,感觉她真的改变很多。今天她的心情还算不错,她眼神不再发待,我们进入一片向日葵丛,相隔一排向日葵各在一条沟垅上散步,不时与庞大的花朵撞个满怀。
     
       也许,这些天来我没有真正用心观看这一片片向日葵,现在才给我一种惊喜感觉,小时候看见邻居种了几棵向日葵,很是奇异,当发现花朵竟然跟着太阳转,非常惊讶,并开始相信这种树一定与我们同样存在生命,一样存在感官,也让我第一次真正留意周围的自然环境,向日葵对我来说就是对大自然的启蒙。那个夏天之后,我再也看不到向日葵,直到两年前,来这里旅游才再次看到,而且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很是让人惊喜,我想说一些开心的事情。
     
       “我喜欢向日葵,很好看。”我说。
     
       “嗯。”她轻轻应一声。
     
       “我与别人的旅游方式不一样,我不喜欢到所谓的景点,旅游就是游历,应该是自己喜欢的地方。比如草原、沙漠、海岛,并非景点和名胜古迹。”
     
       “没有想过这些问题,海岛?”她留意到海岛这个词语。
     
       “嗯,海岛啊,你不明白吗?”
     
       “不明白。”她摇摇头。
     
       “海岛,就是被大海包围的岛屿。”
     
       “不会给海水淹没吗?”
     
       “当然不会,岛屿是从大海浮上来的。”
     
       “我担心大海在某个时候会将岛吞没。”
     
       “怎么会呢?用不着担心。”
     
       “岛屿面对大海不可能存在任何力量,像一个人在一个集体里,一个家庭在一个村庄里。”她说。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因为她的孤独,将问题指向另一个方向。在这个时候,也许聊一些不着边际的谈话才会轻松吧。
     
       “不会的,还有大陆架啊,岛屿与大海由大陆架支撑,大陆架对待岛屿与海水应该公平,当然,如果岛屿介意大海的挑衅,那些海浪,还有风。我们还可以这样理解:是风在故意挑起事端,你同意吗?”
     
       “可能吧。”她一知半解,我想,她是明白的。可是,这种说话方式是不能进行下去了。
     
       “比如面前这片向日葵,它们的生命依据是什么?土地!根!树根扎入土地不断深入的力量。”
     
       “说得这么玄幻,听了有点头痛,请不要说这些了。”她喃喃地说。
     
       “嗯,其实我也不喜欢说这些,有时我也会头痛。”
     
       “是了,你自己一个人住在石头房子怕鬼吗?”她突然这样问我。
     
       “当然不会,这个世界没有鬼。”我说。
     
       她怎么无端端提起这个话题?我又是如此直接回答,说完才察觉不对劲。
     
       然后,我们都没有说话。
     
       我将头稍微转向左边,不敢面对她的表情,她又进入待滞状态,我真该死!半晌,她说累了想回家。我内疚地看着她,她咬一下嘴唇,点点头,我不知道她在示意什么?
     
       然后,回头找一梁和小伊,一路没有说话,过了水沟头那条小溪,我突然抓住她的手,将她整个人拉过来搂住,她也立刻抱紧我,将脸庞靠在我胸前,声音沙哑地说:“我好害怕,柯唯……”说完,她身体轻微颤抖。
     
       “嗯,没事,都会过去的。”
     
       “第一次叫你的名字,以为这个时刻很遥远,我害怕遥远的事情。”她一边说,一边松开左手,再移到面前不断翻覆,又将手指向手心靠拢,松开,血液在表皮上随一阵压迫再扩散,一只消瘦的手掌,我下意识地握住了它。
     
       “都会过去的,知道吗?”
     
       “我从没为谁动心,就怕抓不紧抓不住,一下子,你会我的手中溜走,这种感觉很让人恐惧,感觉很多东西将离我而去,柯唯,你会离开我吗?”
     
       “傻,从今天起,我再也不会走出你的视野。”
     
       “真的吗?我要你这样一直抱着我……”
     
       现在才感觉抱住真实的她,感受她在怀里的形状与温度,眼前闪过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她那么尖锐,现在却这么脆弱和温和。开始,我身体是那么僵硬,已经忘记上一次与女人拥抱的感觉,更不是久别重逢,而是我确信自己抵达一个真实的地点,可以感觉体温在悄悄移位。
     
       “嗯,当然是真的,没有什么比这更真实。”
     
       “我相信你。”
     
       “嗯。”我轻轻应了一声,突然感觉世界牢固许多,她的呼吸声平和、恬静。
     
       不知不觉,一梁与小伊来到背后,许久才故意咳嗽一声。
     
       转身过来,一梁提着几只田鸡,欣慰地望着我们。
     
       小凡并没有松开我的手,对他俩说:“你们夫妇俩真贪心,田鸡都不放过。”
     
       一梁听了哈哈大笑,然后说:“好,好。我们就是贪心啊,今晚还想将你一起拐到镇上呢,柯唯赞成吗?”
     
       小凡的眼帘还弥漫薄薄的水气,在渐渐微弱的光线下闪闪发亮,她咬一下嘴唇,微笑,等待我说话,我说:“梁哥,你做主,我当帮凶。”
     
       “你们真坏!小凡,我与你是同派,坏男人,呸,呸……”
     
       小伊一边说,一边过来将小凡拉过去,小凡挣扎着不肯放手,急着说:“我喜欢坏男人,你当初也不是说一梁坏吗,干吗还跟着他啊?”跟着大家一起笑,小伊作状委屈的样子,然后过去拥抱一梁,一梁却粗声大气地说:“老子是土匪,无恶不作,今晚将你拐卖到缅甸。”接着又是一阵笑声。
     
       笑声在这个时刻弥足珍贵,我不喜欢死气沉沉。
     
       小凡说:“天快黑了,你们先回去吧,明天再来接我,决定明天回去,但是我的工作没了,先到镇上安静看书,过一段时间再说。”
     
       “好啊,一言为定。”我们听了都开心,只要她肯搬回小镇。
     
       “欢迎我的小公主,我们都好爱你哦。”小伊一边说,一边拉上她往村子走去。
     
       一梁望着她们渐渐远去的背影,然后将视线收回,说:“女人之间有些话题,我们男人永远都无法插嘴,有时她俩可以聊上三天三夜,不食不睡,我真搞不懂,读过很多小说,对女主角的心理也是一无所知,你对此可有研究?”
     
       可有研究?听了我就想笑,说:“面对女人我简直是白痴,可能比白痴还白痴,因为我总是将女人当成男人,在交往中常常失去性别分辨,总觉得女人与我应该差不多,不管男女。”一梁听了大笑。
     
       “应该说,你是一个极度自我的人,怎么将女人当成男人呢?”
     
       “我的意思是,自然而然忽略对方是女人,女人与男人都是人吧,性别上?不大重要。”我说。
     
       “哦,我明白了,你与女人同居过吗?”
     
       “从来没有,与女人同居生活?我从来没有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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