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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现实再残酷也要面对(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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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菊的心在颤抖,害怕得低声哭了起来,脑子里全是妈妈、干娘、哥哥的身影,心里充满伤心和惊恐,凄厉地呼喊着:“妈妈,您在哪儿呀,秋儿在找您啊,哥哥救救我吧。”
     
       天空像一块黑色的幕布,伸手不见五指,风越刮越大。
     
       山里的天气变得很快,不一会儿,雨幕从天边缓缓移动过来,阵阵雨点借着风力打在秋菊身上。让她感到生痛,不一会儿湿透了全身,她冷得瑟瑟发抖。她的哭喊声被风雨夹带着飘向远方,消失在小河的上空。
     
       王金山沿着秋菊走过的痕迹急切地往前赶,他越走越担心,因为他发现秋菊走的是一条通往悬崖绝壁的路。
     
       那里叫老鹰嘴,只能上,不能下,大人去都非常危险,更别说她一个孩子了。
     
       天黑下来了,还没见到秋菊的影子。王金山扯开嗓子呼喊着秋菊,没有回音,他心里焦急万分。
     
       天空下起了雨,他更加急切地向着老鹰嘴攀爬而去,丛林中的荆棘在他手上划出一道道血痕。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了孩子的哭喊声,欣喜若狂地喊道:
     
       “秋菊……”他那急切的呼喊声穿透了雨帘。
     
       “爹!”秋菊听见了王金山的喊声,也在呼喊着他,这是两年来秋菊第一次对王金山喊了一声爹。
     
       王金山一下泪如泉涌,那兴奋与感动无法用语言来表述,这也是他五十多年来第一次听见有孩子叫他“爹”。
     
       “秋菊啊,别动,爹来了。”王金山将砍柴刀从腰间取下来,动作麻利地砍了几棵小树,沿着岩缝打下几根木桩,小心翼翼地攀上了那块石台阶,一把将秋菊紧紧拥进怀里。
     
       一阵风雨吹打过来,秋菊打了一个冷战。
     
       “秋菊别怕,有爹在。”
     
       秋菊“嗯”了一声,她听到了王金山心跳的声音。
     
       王金山取下腰间的绳子,将一头牢牢地拴在石台阶旁的一棵松树上,左手将秋菊紧紧地抱在怀里,右手拉着绳子往下慢慢地滑动着,一双脚交叉地登在打进石缝里的木桩上,慢慢地,王金山终于站到了石台阶下的一块平地上,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原来,秋菊攀爬上去的是老鹰嘴的鹰嘴石上,那下面是悬崖峭壁,若从那里掉下来,哪还有活路啊!救下秋菊后,王金山才感到有些后怕,腿也有些发软。他蹲下身子,语气温和问道:“秋菊啊,咋跑到这地方来玩呢?很危险,以后别来了。”
     
       秋菊低下头“嗯”了一声。
     
       王金山抬起头望了一下漆黑的夜空,将绳子砍了一半,一头拴在秋菊的腰上,一头拴在自己的手腕上,牵着秋菊一步一步地往回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雨停了,风也住了。
     
       王金山牵着秋菊的手翻过了好些沟坎,才看见山上有一束火把在跳动着,远远望去,像是坠落在山间的一颗星星。
     
       王金山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语气轻松了许多,低头对秋菊说道:“秋菊你看,你娘在为你照路呢。”
     
       秋菊凝望了许久没吭声,只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
     
       四
     
       就在秋菊从老鹰嘴上回到王金山家里的第二天,秋硕已从雷祖庙小学毕业,跨进了辽叶河中学的校门。
     
       秋硕是全校最小的初中生,四岁开始读书,小学毕业时才九岁。
     
       每天到辽叶河中学,来回要走十多里的山路,秀芝每天为秋硕准备一盅汤饭,让他带到学校作为午餐。自从秋菊失踪后,秀芝对秋硕是倍加呵护,对他的行踪也格外注意了,她每天早上都要将儿子送到金竹岭后才回转。
     
       望着儿子那瘦弱的个头,背着书包在山路上跳跃似的行走时,秀芝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欣慰和自豪。
     
       秋硕虽是最小的初中生,在学校却是成绩冒尖的优秀生,他很是勤奋,加上王永洁对他的学习要求很严,从不让他带着问题过夜。所以,他在小学的五年里,每次考试成绩总是名列前茅,也养成了良好的学习习惯,这使他在中学里受益颇多。
     
       秋硕在油灯下聚精会神学习的样子让秀芝心里喜滋滋的。王永洁对他的学习要求很高,她要让秋硕成为七里坡走出去的优秀大学生,要让人们知道,雷祖庙小学虽然偏远贫穷,但仍能培养出国家的栋梁之材。
     
       王永洁在秋硕心中,既是可亲的干娘,更是他的良师,乃至在他后来的一生中,每当他取得成功时,总会想起他的干娘,并且常常是热泪盈眶。
     
       五
     
       肖国庆被砸断左臂后,就再也不能下井采矿了,他伤痊出院后,就被安排到他曾经干过的砖窑厂烧砖去了。由于以前就懂得制作工艺,加之少了一条手臂,就只能做一些指导性的活儿。
     
       劳改农场为他两次请功,申请减少刑期,可报上去半年后才批复下来,因为他属于“三种人”,不能减刑。
     
       肖国庆原本就没寄望于减刑,因为他手臂断了连保外就医都未能批准,就更不指望减刑了。可他在狱中提出与王永洁离婚的申请却被批准了,因为他是罪犯,他与王永洁之间无论谁提出离婚都会被批准的。
     
       王永洁得到离婚通知后,来到竹岭劳改农场探望过他好多次,他却一次也没有出来见过她。他不想让她再承受任何心理压力,更不愿她见到他现在这样的模样伤心难过。他也想让自己的整个身心都平静下来,在未来十多年的日子里,若再用以前的心态思考问题,那将会躺着出去,甚至连躺着出去的份都没有。因为有许多罪犯死后没家人来认领骨灰,就被埋在劳改农场的一块荒坡上了。没有墓碑和名字,连个土堆都没有,几年风雨后,一点痕迹都没有了,连骨灰在哪里也再没人知道。
     
       他有时甚至暗自庆幸自己,用一条手臂的代价换来了离开矿井的机会,他深深知道,矿井下的生涯是挨不到十八年的,现在烧砖起码还能熬出十八年。
     
       他强迫自己去读一些劳改农场允许的书刊。当他听说劳改农场还能参加大专自学考试时,心里格外激动,他仿佛找到了生命旅程中的第二个起点,第一个报了名,领到学习参考资料时,竟然悄悄地滚出了激动的泪水。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大学居然是在监狱里读的,这对他儿时的大学梦真是一个天大的嘲讽。每次考前复习辅导,肖国庆总是与老师有交流不完的话题,各科老师对他那敏捷的思维无不赞誉有加。当后来他们知道他就是永平县为数不多的几个自称懂马列的理论家时,他们很是惊叹。
     
       那篇《疾风知劲草》的大块文章曾在权威报刊的头版发表,并加了编者按,那是何等的气派,连他们这些老师都没有过他那曾经的“辉煌”。后来,在辅导老师们的推荐下,肖国庆成了业余辅导老师,随着劳改农场参加自考人员的增加,肖国庆又调离了砖窑厂,成了劳改农场的专门辅导老师。
     
       肖国庆用了一年多的时间考完了所有课程,成了全省劳改农场第一个取得大专自学考试文凭的劳改人员,他的名字再一次上了省报、市报,并附了一张他拿着大专学历证书的照片。
     
       永平县委的许多人都惊叹了,他们为肖国庆的那份坚持所惊叹,十八年的重刑没有压垮他。从照片上可以看出,他除了显得苍老、黑瘦和少了一只手臂外,眉宇间仍然流露着当年那种气宇轩昂的神态,眼光里丝毫没有罪犯的呆滞,而是显得更加深沉和淡定。
     
       六
     
       当王永洁看见那张报纸后,趴在讲台上伤心地痛哭了好久,天黑了好久也没回去,还是秀芝来学校将她接回了家。她将报纸递给了秀芝,秀芝看了报道和照片后,一时话都说不出来,她凝望着报纸上的肖国庆,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硕儿他干爹,你是好样的。”轻轻地抹着眼角的热泪。过了一会儿,又缓缓地说道:“永洁姐,好好养好身子,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见他,他是一个可以托付一生的男人。”
     
       王永洁却微微地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说。
     
       那年冬天,王永洁又一次病倒了,她的咳嗽又复发了,咳得整夜不能入睡。
     
       秀芝的中药效果也越来越弱了,公社卫生院再三要求王永洁去县医院好好检查一下。秀芝也着急得掉着眼泪,要王永洁去县医院检查病因。可她怎么都说要等寒假后才能抽得出时间。
     
       放寒假的第一天,秀芝不由分说,拽着王永洁就往县医院走去。那一路上,王永洁走得好慢,不一会儿就累得满头大汗。
     
       秀芝见她那吃力的样子,心疼极了,强行背了她一段路,想起与王永洁在这条山路上一起走过的日子,秀芝心里直想哭。那时的她充满青春的活力,那激情飞扬的气息感染着身边每一个人,在这条山路留下的不仅仅是她的青春,更留下了艰辛、遗憾和感伤,还有那无限的真情和坚韧。
     
       她俩好不容易来到了县医院。经医院初步检查后,要求王永洁立即住院治疗,并要做全面仔细的检查后才能予以确诊。王永洁不愿再检查了,她好想去探望一下肖国庆,她想秀芝陪她去,他一定会出来见面的。秀芝没让她去,强扭着她在医院住下来,做完了全面检查。
     
       王永洁看见秀芝跑上跑下地为她忙着,心里很过意不去,也感到好温暖,悄悄地抹着眼泪。
     
       检查结果出来了,王永洁已被确诊为肺癌晚期。秀芝得知后,重重地跌在坐医生办公室的椅子上了,她感到一阵阵揪心的痛楚。
     
       她反复哀求医生无论如何要想办法治好王永洁的病,医生却说,王永洁已属于癌症晚期,若动手术,也许她的生命会更短。她的身体状况已十分糟糕了,只能采取保守治疗维持现状。
     
       秀芝哽咽着告诉医生,她是为了山里的孩子才耽误治病的,那学校没有老师,离不开她啊,没有她在那里孩子们会失学的。
     
       医生被感动得热泪盈眶,可仍是无奈地摇着头说:“来得太晚了。”
     
       秀芝无法正视这无情的结果,也无法接受这种残酷的现实,更不敢将结果告诉王永洁。
     
       她回到病房时,只见王永洁十分平静地朝秀芝微笑着说:“累坏你了。”
     
       秀芝摇了摇头:“咋那样说呢?你是硕儿的娘呀。”说罢,轻轻地坐到王永洁身边,“永洁姐,检查结果出来了,没什么问题,只是需要较长一些时间的治疗。”她的语气显得不自然,眼睛也不敢正视王永洁。
     
       王永洁等秀芝说完后,仍平静地说:“那好,秀芝,咱们就早点回去吧,在家里治疗比在医院治疗好多了,也方便多了。”
     
       “那儿行啊,医生说了,必须住院治疗。”秀芝一下紧张了。
     
       王永洁淡淡地笑了:“秀芝呀,你连哄人都不会的,我已知道病情了。”
     
       “啊?你咋知道的?”秀芝惊异地问,并显得有点惊慌。
     
       王永洁动情地说:“秀芝,永洁姐真的好感激你。”她停顿了一会儿,认真地说,“咱们回七里坡吧,趁我现在还能动,抓紧将下学期的事准备一下,下学期还要另找一个老师,原来那一个老师已去南方打工了,若不早点调整课程,那学校就空了。”
     
       王永洁显得十分平静。
     
       秀芝听了心里一阵阵痛楚。
     
       是啊,自从土地承包到户后,读书的孩子也减少了,现在又开始出现去南方打工的热潮,去雷祖庙小学读书的孩子就更少了。现在连老师都跟着学生的家长去南方了,王永洁的坚守多难啊,可没有那份坚守,山里的孩子也许将来就只能打工了。
     
       王永洁曾心痛地说过,学生的流失,其实是流失了未来的希望。她心里坚守的也是对未来和希望的承诺,哪怕只有一个学生,她也永不放弃。
     
       现在孩子们的失学与那些年有了很大的区别,那些年是因为家里穷,缺吃少穿、读不起书才失学的。这些年,却是放弃了未来的希望只顾着眼前的利益。
     
       中国农村的教育啊,真让人痛心扼腕,长期这样下去,中国也许会输掉未来的快速发展。因为中国农村教育适龄儿童占了大多数,假若没抓住这大多数的农村儿童教育,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王永洁的忧虑和不安不足以影响整个教育现状,但她那份对事业的执着和对孩子的爱心却在大声疾呼着,要坚守住农村儿童教育这块阵地,才能把握住未来。
     
       她撰写的《坚守现在,才能抓住未来》的文章在省级刊物上发表了,在当时的教育界还引发了一阵热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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