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你们是七里坡的光荣(3)
一天之间，王妈妈的态度反差这么大，或许是孩子们渴望读书的愿望让她震憾，或许是女儿坚定的信念让心灵受到了洗礼，她虽然不能用书面语言来描述，但她心里明白了一个道理；大爱无疆。现在她才真正理解了女儿为什么迈不开走出七里坡的脚步。她又一次来到了沙子坡的桐子林，看见了桐子树上挂满了青色带黄的桐子果，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喜悦，这是女儿与肖国庆、李勇来到七里坡的“杰作”。
这片桐子林不仅装点了原来光秃秃的沙子坡，更重要的是给农民们带来了实实在在的收获，实现了他们的人生价值。王妈妈感到由衷的欣慰。
王永洁对妈妈说：“现在人们才理解了知青们用艰辛和血汗换来的成果来之不易，让大伙受益。七里坡的人们私下里已将这片桐子林悄悄叫着知青林。”
王永洁脸上写满了欣慰与自豪的表情。
妈妈看出了女儿的心思，只要说起与肖国庆有关的事，王永洁脸上总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喜悦。妈妈暗瞅着女儿的神情，故意问起她对肖国庆的认识究竟怎样，王永洁一下不知所措，脸上泛着红晕，一时说不出话来，扭着脸朝别处望着。
“你很在乎他吗？”妈妈突然又问了一句，王永洁紧抿着嘴不说话。妈妈停了一会儿，语气格外轻缓而又有些担忧地说：“永洁呀，你的心思妈妈是知道的，妈妈的意思是，你若对他的心意已定，就须尽快考虑与他将来的事。他是一个有心计、有能力的青年，妈妈不反对你与他谈恋爱，但要早点确定关系，不能让他有其他幻想。”
“妈妈，”王永洁轻轻地叫了一声，顿了一儿会才继续说道：“他没有您想的那么复杂，他对我很好，可谈到结婚还远着呢。”
妈妈淡淡地笑了一下说：“好吧，乍看上去你是一个乖乖女，可骨子里是一个倔强的丫头。只要你认为他可靠，可托付一生，妈妈是赞同的，但你要记住，待男人就像待儿子一样，要有耐心，不然你会受折磨的。”
“啊？没那么可怕吧？”王永洁差点笑出声来，眼睛睁得圆圆的望着妈妈。
“你将来就知道妈妈的话是对的。”妈妈目不转睛地望着女儿，语重心长地说道：“永洁啊，女人的幸福标准与男人是不一样的，知道吗？”
王永洁不解地看着妈妈，不自觉地点头“嗯”了一声。
妈妈说：“男人实现了占有欲是开心和快乐的，女人为所爱的人而付出是开心和快乐的。”说罢，她久久地盯着女儿。
王永洁眉宇间微微动了几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望着妈妈没有说话。或许，她还没有经历过，所以不能完全理解妈妈的话，但她却体会到了母亲对女儿的呵护与关爱，她心里充满了感激。
母女俩好多年都没有像今天这样放松地沟通和交流过了。其实，可以看出，妈妈对女儿的心思了解那么深，然而女儿对妈妈的情却未能完全理解。也许，还有说不出的迷惑，但她们的心是相通、相融的。
王永洁挽着妈妈的手臂，头轻轻地靠在妈妈的肩上，脸上洋溢着温馨。女儿好多年都没有这样的动作和表情了，妈妈心里涌起暖暖的幸福感，眼里也泛着泪花。
当王永洁与妈妈回到知青屋时，上学的孩子们已来了，只见他们站成两排，显得有些腼腆地喊道：“奶奶好！”
王妈妈连忙回答着“孩子们好！”并上前拥抱了前面的几个孩子。孩子们开心地笑了，王妈妈也欣然地笑了。
王永洁朝妈妈会心地笑了笑，就和孩子们一起走进了教室。
那天上午，肖国庆从辽叶河赶回七里坡时，对王妈妈讲了去公社工作的情况，王妈妈没等他说完话就直截了当地问肖国庆，为什么不支持王永洁去上大学。
肖国庆惊异地望着她，愣了一会儿才回答，“阿姨，我在全力支持她呀！”
“那你咋不放弃公社工作替她教书呢？”王妈妈的语气显得生硬和不讲道理。
肖国庆无奈地笑了一下：“阿姨呀，这可是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啊。”说罢，叹了一口气。见王妈妈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他语气沉重地说：“阿姨，永洁读大学还有机会的，可孩子们没有永洁就没有书可读了，永洁是孩子们心中的依靠，这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他停了一会儿又说，“阿姨，您能理解永洁的决定，实质上是做了一件大善事，您也亲眼看见了，那群孩子在永洁心中的地位是那么神圣，您放心吧，我会努力让永洁有上大学的机遇。”
王妈妈轻轻地点了点头，语气平缓了许多，“小肖，你可要记住承诺，尤其是男子汉的承诺，要像山一样不可动摇。”
“嗯。”肖国庆自信地点着头。
“还有，”王妈妈接着说：“永洁对你的那种爱恋，你是怎么打算的？我这当妈妈的，更想得到你的承诺，一个男子汉的承诺。”
肖国庆原本平静的心不知怎么地，一下突突地跳得厉害了，脸也红了起来，腼腆地低下了头。
“你别急，可以慢慢地回答。”王妈妈此时显得格外镇静，两眼直视肖国庆，那神态活像一幅“审婿图”。
李勇站在一旁差点笑出声来，他屏住呼吸，悄悄地溜出了屋子。
良久，肖国庆才抬起头来，缓缓地说道：“阿姨，我们确实相爱着，而且我们爱得很深，很神圣，也很稳重，我不敢有半点亵渎。”他神色肃然，十分认真地说：“爱不是用一句简单的承诺就能代表的，爱是神圣的，也是两个人共同的向往和共同的责任。我们要有承担那份责任的能力和心理准备，未来生活的路上肯定会有风雨，但将风雨化为彩虹是需要某种能力才能实现的。所以，我们都在努力着，让这种能力得到社会的认可，永洁做得比我好，但我会赶上去的，这样才能让我们的爱地久天长。”他声音在颤动，显得情真意切。
王妈妈不停地点着头，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意，她似乎对肖国庆的答复较为满意，尤其是肖国庆那不卑不亢的态度，让她有一种可靠的安全感。她满脸认真地说：“你今天讲了，永洁还有再上大学的机会，希望你能在这件事上尽力支持她，帮助她。你现在也是公社领导干部了，正如你刚才所讲的，是已具备一定能力的人了，别忘了受人之托，就须终人之事，我和永洁都期待着。我们家永洁为人老实，善良，你可要好好呵护她啊。”
肖国庆红着脸说：“阿姨，我不是什么领导干部，我想您应该明白，永洁应该怎样生活才是快乐、幸福的，就让她怎样去生活，千万别去做了扭曲生活的事，那样她不会感到快乐的。”他的语气已经轻松了许多。
王妈妈微笑着，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她显然很开心，与前两天的情景有天壤之别。
肖国庆从小就认识王妈妈，他眼里的王妈妈其实是忠厚、善良的母亲，他从心里都很尊敬她。可像今天这样讨论沟通还是第一次，他十分理解一位妈妈对女儿的牵挂和担心。他也为王妈妈能让王永洁留在学校教孩子们而深感欣慰，更为她将女儿托付给自己，心里充满了感激之情，这是她对自己最珍贵的信任。
肖国庆从小就是个聪明的孩子，这次王妈妈从与他的交流谈话中感到了他的成熟和智慧，他言语恳切，循循善诱，令人信服，富有责任心，将女儿托付给他是可靠的。
虽然这次她来七里坡未能让女儿跨进大学门槛，可女儿与肖国庆的恋爱关系确定下来了，让她转嗔为喜，她感到办成了一件大事。女儿的恋爱和婚姻是母亲心中最为牵挂的事，关系到女儿一生的幸福，这远比上大学还要重要。
那天下午，王妈妈还去看了肖国庆父亲的坟墓，她在肖永兴的墓前默默地祷告着，愿他在九泉之下安息，在天之灵好好保佑这一对儿女健康、幸福。
在肖永兴墓前，王妈妈语重心长地对肖国庆说：“你爸爸是个好人，你要走的路还很长，愿你以后在工作中为人做事都要冷静对待，千万不能凭着情绪做事，让你爸爸在九泉之下也安心。”说罢，她抹了一下快要流出的眼泪，“你现在是公社革委会副主任了，一定要稳重，多做几件像沙子坡桐子林一样的事，让农民有实实在在的好处。”她的语气就俨然是长辈对晚辈的叮嘱和教诲。
肖国庆眼圈红红的，轻轻地点着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跪在地上向父亲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可以看出，他的那份感伤还沉沉地压在心底里。
第二天，王妈妈就要离开七里坡了，她是带着怒不可遏的心情来的，却怀着平静祥和和依依不舍的心情而离开，那一大群孩子站得整整齐齐的高声诵读着她女儿教的诗词，“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那甜嫩清脆的童声伴着山林漫出的晨风，渗透她的心间，使她心情怡然，喜从心底升起。
王妈妈笑盈盈地摸着每一个孩子的头或肩膀，心里有种无以言表的难舍，忽然感到鼻子酸酸的，望着他们天真的目光和稚嫩的脸蛋儿，“谁敢说他们未来不是栋梁之材。”这是女儿讲给她听的。
“奶奶再见！”王妈妈走过了晒场旁边的山梁，还听见孩子们在大声地喊着，或许，那稚嫩的童声会永远回荡在她心里，她几乎是一步一回头。
她明白自己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依依不舍，是因为有女儿和她的志向在那里，所以妈妈的梦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