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赌局(4)
门禁打开，那名送江天养他们来的R国人并没有跟进来，而是在门口停下了脚步，又依次和聂红、江天养拥抱了一下，转身告辞了。
聂红告诉江天养，那名R国人是赌场的领班，但是他不在赌场，而是在大堂呆着。这个赌场虽然在酒店里，但是和酒店基本上没什么关系。赌场的老板是一个当地的黑手党家族，只是租用了酒店的地下室。由于此前聂红总带着游客到这里来，所以那名领班认识聂红，能够给她和江天养开绿灯也就正常了。
一通过门禁，江天养的眼前豁然开朗。近千平方米的大厅内人头攒动，雪亮的灯光让整个大厅犹如白昼。
大厅的中间，二十几台轮盘赌博机一字排开，每台机器都被赌客围得水泄不通。轮盘赌的外围是一大圈的21点赌台，每个赌台都有8个座位，但是仍旧被赌客围得满满的。大厅四周的墙边，摆放了上百台的老虎机，电子音乐的声音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江天养注意到，在整个赌鬼大厅里，除了操作赌具和几个在场子里巡视的穿着黑西装的男子是R国人外，几乎所有的客人都是黑头发黑眼睛的中国人。中国各地的方言到处都能听到，人声十分嘈杂。
江天养刚要拿出相机拍照，聂红轻轻一拉他的胳膊，随后用眼睛向头上示意了一下，顺着聂红示意的方向，江天养看到一台摄像机正拍摄着他们。
在聂红的带领下，江天养来到了换取筹码的窗口，用200美金换取了十几个20美金的筹码。筹码拿到手中时，江天养笑了：“这到底是中国赌场还是R国的赌场啊？”
原来，每个筹码上都印有中国的汉字。
在聂红的带领下，江天养每个赌桌都转悠了一圈，一直转了半个多小时，聂红才悄声告诉他：“现在没人注意你了，你可以自己干活去了，我在一楼大堂等你。”
“刚才有人注意我吗？”
“废话，刚才不只是摄像机在拍摄你，就连场子里散布的一些便衣保安也在注意你，现在已经没人在意你了，因为又有新客人下来了。”
“每个人下来他们都注意吗？”
“当然了，他们也担心有竞争对手来捣乱啊！你自己加小心，我得上去了。”
说完，聂红缓步向门口走去。
江天养向侍者要了一杯饮料，漫步来到一个轮盘赌台前，边喝着饮料边看着赌台上的情况。
赌台上，一个银质的小球正在飞速地旋转，小球四周是格子，每个格子上都有一个阿拉伯数字。赌台的一侧，R国荷官（操作赌具的人）冷静地操作着机器，而在另一侧，几十名中国人正在高声怪叫着不同的号码。
一名身穿咖啡色T恤衫的中年男子引起了江天养的注意，那名男子的面前摆放着两摞标有100美金字样的筹码，总共约有100多枚。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两摞筹码只剩下不到十个。很快，他从赌台下面的箱子里又拿出了两叠美金，交给一直站在他身边的一名导游模样的人，那人飞快地跑到筹码兑换的地方，兑换完筹码后又赶紧送回到赌台上。结果，又是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刚刚兑换回来的筹码又全部落到荷官的手中。
江天养注意到，每当T恤男子输掉一个筹码的时候，那名帮助他兑换筹码的导游就会立即在自己的小本子上记录一个数字。并且他记录的时候都会把身体侧向外面，不让T恤男子看见。
很快，导游又一次为T恤男子兑换了一堆筹码，也许这次T恤男子是动了真格，他一下子就兑换了十万美金的筹码。当导游捧着满满一盒子筹码向轮盘赌台走的时候，临近赌桌上的其他导游都用羡慕的目光看着这个导游。
江天养凑到临近的赌桌上，把一支香烟递到了一名正用嫉妒的眼神向这边看的导游的手中，两人点着后聊了起来。
“瞧人家，真牛X！这一晚上怎么着也得提几千美刀。”江天养假装自己也是一名导游。
那名导游摇了摇头，讪讪地说：“这小子，真走狗屎运，带的XX团，那帮大爷多有钱啊！”
江天养斜眼看了一眼这个正满脸嫉妒的导游说：“你怎么知道他们是XX团啊？”
此时，这名导游所带的客人刚好输了100美金的筹码，他边在本子上记录着边低声回答：“上个月就是我带的那个团，中国XX集团的，十个人单独成团，小费什么的人家连问都不问，随手就是一千美金。”
“真的假的？”江天养有些不信。
“靠，这事谁吹牛啊。上次，就在这里，他们两天输了40多万，我是按照5个点（5%）提的，回国就换了我的车。”说罢，导游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机动车行驶证，证书上是一台崭新的丰田轿车。
“不信你就过去和那个T恤衫打个招呼，管他叫孙总，他一定答应你。”
江天养半信半疑地回到T恤衫所在的赌台，悄声地向那名T恤衫打了个招呼：
“孙总，今天手气这么背啊？”
那名T恤衫连头都没抬：“妈的，背到家了，看来今天是没希望了！”
与T恤衫同一张赌台的另外一名男子蓦然抬起头看着江天养，江天养意识到他和T恤衫是一起的，连忙向那人点头问候，那人一时恍惚起来，忙回着礼。
不到半小时，江天养再次在筹码兑换处见到T恤衫所带的那名导游，他又拿着几捆美金来兑换筹码，在兑换过程中，江天养和那名导游聊了起来。
“兄弟，今天一晚上能切点好钱啊！”
那名导游打量了一下江天养，江天养连忙拍了拍自己斜背着的包：“天马的，同行。”
那名导游放松了警惕：“也没多少，就几千美子。”
“还是得接垄断企业的团啊！”江天养假意感叹着。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XX团的？”那名导游问。
“上个月就是我带的他们，那个T恤衫不是孙总嘛？”江天养顺嘴编开了。
“哦，原来这样啊，难怪你刚才和他们打招呼呢。”筹码兑换完毕，那名导游匆忙和江天养打了个招呼，转身向轮盘赌区走去。
江天养知道，不能再到那张赌台那里去转悠了，因为再去就很容易穿帮，于是他在多角度拍摄了那名T恤衫和他身边的导游等人的照片后，转向了21点的赌台。
在靠近墙边的一张赌桌前，十几名中国游客正在使劲儿地叫喊着。
21点是一种用扑克牌作为工具的赌博方式，荷官向每一个赌客手中先发两张牌，牌上的点数加起来看够不够21点。如果非常接近21点，客人可以不再叫牌，如果不够，客人可以示意再加牌。最后，客人的牌与荷官的牌相比，看谁的点数最接近21点，如果最接近21点或者是正好21点就算赢。反之，如果点数不够，或者超过21点，就算输。
这张靠墙的赌桌上，一名穿红色汗衫的中年男子还有一名穿白衬衫的老年男子特别引人注意，从衣着打扮和气质上看，这两个人绝对不是等闲之辈。在他们面前，同样各有一堆的筹码，两人正在亢奋地叫喊着：“21，21……21！”
很快，一局开出来了，荷官以21点的点数通杀，所有在这张台子上的人都输了。
江天养注意到，那名红衣男子对那名白衣老人特别的恭敬，又是点烟又是递饮料的。而站在这两人身后一个大腹便便的青年男子正拿着一个小本子，每当二人输钱，他就会在本子上记录一笔。
江天养知道，这名胖胖的男子就是带团的导游，但是他们到底是哪个旅行社的呢？那两个坐在赌桌前的人又是干什么的？如果没有确实的身份资料，将来的报道一定是空洞无物缺乏说服力的。但是如果直接上去问人家客人，你是哪里的？
干什么工作的？再问问导游你是哪个旅行社的？叫什么名字？其结果可想而知，到时候恐怕真的走不出这个大楼的地下一层了。
就在江天养苦思冥想的时候，那名胖导游突然不再继续关注赌桌上的情况了，而是匆忙向距离赌桌不到5米远的一扇门走去。没几分钟，那个胖导游提着裤子从那扇门中走了出来，随手把一个烟头丢在地上用脚踩灭。
江天养坏坏地笑了，看着厕所的门，他决定冒一次巨大的风险。
江天养首先进入到厕所里，厕所不大，里面一共有三个坑位，靠近门口的地方是一个洗手盆。
江天养先挨个儿检查了三个坑位，在确定都没人之后，他来到厕所门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站在那里。随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叼在嘴上冲着那个胖导游喊了一句：“喂！兄弟，有火吗？”
胖导游正专心地观察牌桌上的变化，根本没有回头看一眼江天养。便随手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几乎是倒退着送到厕所门口，此刻他的眼睛还一直盯在牌桌上，手里还拿着笔和记事本。
胖导游走到厕所门口的一瞬间，江天养用右臂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顺势把他拽进厕所里。胖导游想要喊叫，但是由于脖子被勒住，根本没喊出声音来。何况，靠近厕所门口的墙边还有两台声音较大的老虎机，机器的声音几乎淹没了江天养重重关闭厕所门的声音。
胖导游火冒三丈，回身就要质问江天养为什么把他拽进来。但是当他一回头，看到的却是江天养拿在手里的证件，证件的下半部分被江天养拿在手中，只有带着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徽的上半部分露在外面。看到国徽的一刹那，胖导游颤抖了一下，而这一下正好被江天养看在眼里。
事实上，见过记者证件的人都知道，我国的记者证件上半部分是一个大大的国徽，下面是“新闻记者证”五个大字，江天养也就是在利用很多人没见过记者证这一点，急中生智地用国徽镇住了胖导游。
胖导游见到国徽后开始有些慌乱，他知道，如果自己带领游客进入R国赌场这件事情被国内的旅游局知道，自己的导游生涯也就彻底完蛋了。何况，一旦国内的警方知道了这件事情，自己还可能要面临一段时间的牢狱生活。
很快，他镇定了下来，刚要开口问江天养的身份，却被江天养一把推到靠墙的位置站住了。
“说，你带的客人是哪里的？干什么的？你是哪个旅行社的？”
胖导游急忙争辩起来：“大哥，大哥！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我只是个带队的导游，我啥都不知道啊，大哥！”
江天养此刻已经顾不上什么新闻纪律了，挥手给胖导游重重地来了一记耳光。
江天养小的时候，因为身材比较矮小，经常在学校里挨欺负，挨完欺负后回家又不敢说，直到有一天，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他被父母发现，家人才知道他在学校的境遇。
法警出身的父亲当即把江天养训了一顿，从那天起父亲就开始教授江天养一些防身的基本搏击技巧，并且还系统地从理论上传授他一些自由搏击的战术。
江天养始终记得父亲说的那句话：“越是强大的对手，你越不要害怕他，甚至要从心理上藐视他，但是一定要在战术上重视他。记住，遇到强大的对手，上去先给对方一记耳光，这一下至关重要，往往能一下子从心理上打败对手，让对手开始害怕，心跳紊乱，大脑和四肢出现暂时性的供血失调，对手就会立即处于一种无力的状态下。”
在刚刚学这些要领的时候，江天养还不能完全明白，不过后来无数次发生在小学、中学乃至大学的“局部战争”中，江天养还真就依靠这一方法多次获得彻底的胜利。特别是在大学里系统地学习法医学和行为心理学后，他更加发现这第一击对于对手的心理会产生多大的影响。
果然，看到了国徽后又挨了重重一记耳光的胖导游顿时开始更加强烈地颤抖起来，江天养知道这一耳光起了作用，于是立即强势地问：“别和我装糊涂！我还不知道吗，你的包里就装着这些人的名单，你还想不想回国了？小心你回国直接把你关起来，关到你彻底老实为止。”
胖导游开始犹豫起来，开始他还心存侥幸，希望可以蒙混过关，不过在挨了打之后，他的精神防线开始动摇起来，此刻他下意识地向自己的背包看去。
江天养一把抢下了胖导游的背包，在背包里找到了旅行团的名单，同时还在包里发现了多本护照。
根据旅行团的名单显示，这是一个某省商业银行的行长团，全团加起来不到20人，分别是该省各个地级市的分行行长，带队的是省行的一个常务副行长。
“那个白衣服的老头是什么职务？”江天养的口气依旧很威严。
胖导游此刻已经再没有什么可以保密的了，他低声地回答：“是他们的带队，我听其他人都叫他李行、李行的。”
江天养迅速在名单里找到了省行副行长李松的名字，同时也在护照里找到了李松的护照。
“这个团有16个人，来赌场几个？”
“就来了五个，下午就来了，有三个输干碗了（输光了），先走了，还有这两人不走。”胖导游的声音里充满了哀求的味道。
江天养迅速掏出微型数码相机，那是一款在相机厂家定制的相机，市面上根本看不到，胖导游见到这个相机后，对于江天养官方人员的身份更加深信不疑。
在详细地拍完照片后，江天养把资料又重新装进包里，随后挂在导游的脖子上。转身，他打开一扇坑位的门，让胖导游进入到坑位蹲下。
“我告诉你，我也不问你叫什么名字，但是我随时能找到你，你相信吗？”
胖导游仿佛小鸡吃米一样地点着头：“我信，我相信！”
“相信就好，别给自己找不自在，我针对的是你的客人，又不是你，别往自己这小身板上加分量，明白吗？”
“明白……明白！”
江天养心里有些好笑，忙板直了脸说：“会数数吗？”
胖导游突然被这么一问，感觉有些奇怪，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声答道：“会。”
“好，你现在呆在这里，从1数到1000，然后就可以出来了。告诉你，我还有同事在这场子里，要是被他们看见你早出来，小心打断你的腿。这里是R国，就是把你挖个坑埋了，都没人知道。听懂了吗？”
胖导游连忙点头：“我懂了，您放心，我一定照办！”
江天养重重地关上了坑位的门，随后闪身出了厕所。他并没有急于离开，而是又转悠到了那两名红、白衣的赌客面前，从多角度给他们拍摄了大量的照片。
最后，江天养突然来到那名白衣老者面前，仿佛突然发现他一样地向他伸出手，惊讶地问：“李行长，怎么这么巧啊？”
白衣老者赶忙起身握手，但是他实在认不住江天养。江天养随意给自己编了个国企干部的身份，骗得那名白衣老者连连拍打自己的脑门：“人老了，记性不行喽！小老弟，别见怪，回去后到省行找我，一起喝茶嘛！”
江天养礼貌地告辞，转身溜溜达达地离开了赌场大厅。
坐电梯来到一楼大堂，已经是R国东部时间凌晨一点半了，大堂里等待的中国人都已经陆续进入赌场，宽敞的大堂里除了接待台里的人，就只剩下坐在咖啡吧里和那名R国领班聊天的聂红了。
看见江天养信步向自己走来，聂红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就在过去这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聂红无数次地看着自己的手表，以至于坐在对面聊天的领班都有些疑惑。
“怎么样？赢了还是输了？”聂红关切地问，眼神中充满了责备但有心疼的味道。
看到有R国领班在场，江天养故意把两手一摊：“输了，四裤全输！”
聂红转身把江天养的话翻译给领班，经过半天的翻译后，领班哈哈大笑起来，随后冲着聂红说了一大堆R语。
聂红先是“呷、呷……”了半天，随后转过头来对江天养说：“微拉说要请你吃宵夜，来安抚你受伤的心灵，你愿意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