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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人证(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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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报社的惯例,每年在元旦联欢时都要评选出年度的最佳合作拍挡,她和江天养已经是第三次获得这一称号了。在众人的欢呼和女同事的尖叫声中,她轻轻挽起江天养的胳膊,站在不停闪烁的闪光灯前。
     
       “江天养在哪里?”周浩然的声音有些焦急。
     
       “H市。”白小宁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谁派他去的?”
     
       “他和我打过招呼。”白小宁预感到有些不妙,“怎么了,周总?”
     
       “他去的时候告诉你调查什么事情没有?”周浩然平静了一下,缓声问。
     
       “没说太具体,好像去调查一个看守所里死人的事情吧?”
     
       “什么时间去的?”
     
       “今天早上走的,周总,到底什么事情啊?”
     
       “噢!没什么。”周浩然沉吟了片刻才说,“你给他打电话,让他立即给我回来。”
     
       “为什么?”白小宁知道一定是出了大事,“他那个选题如果能调查出来,应该是个比较轰动的事情啊!”
     
       “还为什么?”周浩然的语气又开始有些急躁,“他半路上劫走了人家要抓的犯人,还到处去调查一个已经结案的案子,现在人家已经告到咱们上面了,刚才我的老板来电话,让我立即把人叫回来。”
     
       “他劫犯人?没有搞错吧,他有那个胆量?”白小宁知道,以江天养的性格,是没什么事情他干不出来的,“他和我汇报的时候可没有这一项目,要是有,我会考虑给他加派人手的。”
     
       “别瞎贫了,好在他和你打了招呼,要是像上一次他去LX省一样,和谁都不打招呼,看我怎么收拾他!”周浩然没好气地要挂电话。
     
       “那江天养现在在哪里?”白小宁抢着问了一句。
     
       “你放心,人没事,正由当地政府的人陪着呢。”周浩然笑了笑,“这小子把人家吓了个半死,现在都把他当个爷似的捧着呢。你一会儿放下电话赶紧给他打,让他立即给我回来。”
     
       放下电话,白小宁用手指弹了一下照片中江天养的脑门:“你丫本事还见长了呢!”
     
       江天养此刻正坐在H市国贸大酒店的套房里,刘国权、翟副局长还有H市市委宣传部的常务副部长正陪着他喝茶聊天。
     
       在江天养的职业生涯里,几乎所有新闻当事人的饭他都不会吃一口,但是如果由宣传部来出面安排饭的话,他会毫不客气地照单全吃。而且每次吃饭之前,面对着满桌子的菜肴他还会挤对作陪的宣传部领导一句:“宣传部是记者之家,我们要是不回到娘家来,你们还吃不上这么丰盛的饭菜吧!”
     
       就在刚才吃饭的时候,江天养对于白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干脆闭口不谈,哪怕是翟副局长有意把话题朝那上面扯,想向他解释几句,他都故意把话题岔开。
     
       酒桌上,江天养和众位作陪的官员们大谈风月。从刚刚发生的XX门事件,一直聊到几年前的艳照门,又从刚刚尘埃落定的律师李庄伪证案,聊到了被判无期的最高法院副院长黄松友。
     
       江天养深知,越是远离北京的地方,政府官员越是愿意和来自北京的记者聊天,都巴不得多听到几个段子,回去后好添油加醋地讲述给家人或朋友听。
     
       饭局的气氛是和谐的,众人的表情是愉快的,在几瓶五粮液见底之后,宣传部的那个常务副部长首先跑去卫生间“退赔”(呕吐)去了。于是大家心领神会地结束了饭局,叫了一壶上好的铁观音,又给江天养开好房间之后,众人一起上了楼。
     
       一进房间,那名常务副部长又跑进了卫生间,众人也没管他,相继分宾主落了座,等到那名副部长回来时,茶水也送了上来。
     
       “这比北京冷多了吧?江记者衣服够不够穿啊?”刘国权先嘘寒问暖地开了场。
     
       “天气是冷,但是同志们的热情却是火热的,让我如沐盛夏啊!”江天养附和着。众人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江记者是单纯为了这事情来的,还是路过此地啊?”刘国权有意把话往正题上引。
     
       江天养原本想说自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是他意识到张玉林和赵宝顺已经落到了这伙人的手里,所以干脆直接说了:“昨天晚上这时候,张玉林给我打电话,但是今天晚上这时候,他已经成了阶下囚,不过要感谢他啊!没有他,我还不能认识你们这些好朋友呢。”
     
       众人随声附和着:“是!是……”
     
       “要么这个事情先让咱们公安局的翟副局长给您介绍介绍?”刘国权用一种征求意见的目光看着江天养。事实上,就在下午他把江天养从岭南村带回到市区的路上,已经在车里给宣传部的常务副部长打了电话,让那名副部长抓紧时间联系关系,一定要让这件事情平稳过关。到晚上吃饭的时候,那名副部长借着上厕所的机会告诉他,已经通过自己当初在北京上大学的同学找到了《中国法制观察周报》的主管单位,并且还找到一位领导,估计这件事情很快就会被压下去,不过代价就是要在《中国法制观察周报》上刊登几个版的形象广告,用广告费换取这件事情的平安落幕。
     
       同样是借着上厕所的机会,刘国权把用钱买平安的意思转达给了翟副局长,但他借机把广告费价码从原本说好的50万提到了80万。翟建国并没敢当即表态,而是马上通过电话向正在往回赶的县局高局长汇报了这一情况。
     
       高局长在沉吟了片刻后指示,最好还是能以少量的代价搞定记者,实在不行再找报社,但是对于这个记者绝对不能怠慢,在上马金下马银的基础上,礼送出境。
     
       高局长的这个意见刘国权只答应了一半,那就是一定要打点好记者,但是媒体方面既然已经跟人家承诺了,就一定要兑现。否则一旦惹得报社不高兴,再派下记者来,或者是把这一消息给了其他的媒体,到头来还是麻烦。
     
       江天养看着刘国权的眼神,仔细想了想自己一晚上也没给人家解释的机会,确实有点说不过去,于是他点了点头:“那就有劳翟副局长给介绍介绍喽。”
     
       翟建国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叠文件,然后清了清嗓子说:“首先欢迎北京来的江记者对我们的工作给予监督……”
     
       “你就别整那套虚的了!”刘国权借着酒意拉了一下江天养的手,以显示关系密切,“江记者年纪比咱们都小,是小兄弟,你就挑紧要的说,虚头巴脑的东西少扯。”
     
       翟建国的脸红了,毕竟平时他发言时没谁敢打断,愣了一下才说:“那好,我就直接介绍……这个事情是这样的,大约三个月前,咱们市管辖的城关镇进行老旧城区改造,政府引资招来一位开发商,要在旧城区的位置上建设一个超大的住宅小区。由于开发商资金雄厚,补偿标准高,所以几乎是百分之九十九的被拆迁户都同意了补偿标准,自动进行了搬迁。但是只有这个叫张玉林的不愿意,想索要一些无理的补偿款……”
     
       “张金林,张玉林是他哥哥!”刘国权纠正了一句。
     
       “对,对……是叫张金林。”翟副局长的脸又红了,他环视了一下在坐的其他几个陪同的领导,继续说道,“这个张金林1979年出生,原本是下面农村的常住人口,后来因为家里的土地被征用,在城关镇购买了一处面积68平方米的房产,也就是这68平方米的房子,他居然管开发商要100万,每平方米居然是一万多元。”
     
       “狮子大开口嘛!”
     
       “是有些过分!”
     
       几个陪同的人应声附和着。
     
       “咱们的拆迁办没答应,在请示了县委县政府后,拆迁办准备实施强拆。结果就在强拆的时候,张金林仗着自己年轻力壮,居然暴力抗法,殴打我们拆迁人员,导致一名拆迁人员轻微受伤。同时,他还鼓动所有的被拆迁户一起联合抵制拆迁,使得拆迁工作几乎陷于停顿,给开发商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翟建国拿出了第一份书面材料,那是一份由H市物价事务所出具的作价报告,上面显示因为阻挠拆迁,给开发商造成了近百万的损失。
     
       “在有了这些违法行为后,张金林被刑事拘留。张金林在进入看守所后,吵监闹狱,拒不服从管理,多次打架闹事,给我们的管理带来很多的麻烦。”翟建国的第二份材料是由看守所出具的一份在押人员日常表现记录,那上面列举了张金林多次吵闹和违犯纪律的事项。
     
       “但是我们都没注意一点,张金林本身患有很严重的心脏病,也许是他太年轻,所以掩盖住了他的疾病严重程度。直到上月8号的凌晨,他突发心脏病,在睡梦中死亡。这里有我们局法医鉴定中心的鉴定书。”
     
       江天养拿过那份盖着法医鉴定中心鲜红印章的鉴定书,逐字逐句地看着。根据鉴定结论,张金林患有先天性的器质性心脏病,心脏畸形,并且还有心血管瘤。
     
       而心血管瘤的破裂正是导致他死亡的原因。鉴定书最后的结论栏中,赫然写着“猝死”二字。不过细心的江天养还是从法医鉴定报告的结尾处看出了破绽,他随口问了句:“为什么法医鉴定只有法医的盖章,没有法医的签字?”
     
       翟建国早就预料到江天养会有此一问,他很自然地回答:“我们这边的法医鉴定结论都不用签字,我们只要有主检法医师的盖章就可以。笔迹是可以随便模仿的,盖章是模仿不了的。”
     
       江天养刚要继续问下去,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话的是白小宁。他起身来到里侧的套间,接通了电话。
     
       “呵呵,你挺牛啊!居然还干起劫囚犯的事情来了。”白小宁调侃地说。
     
       江天养瞬间明白已经有人把工作做到了北京,并且看来已经做到了报社领导那里,他对白小宁说:“快说什么事?我正采访呢,要么我一会儿给你打回去?”
     
       “你采访谁呢?”白小宁很好奇。
     
       “我正和这边公安局和政法委的领导在一起说这个案子呢,赶紧说,什么事啊?”江天养有些不耐烦。
     
       “大当家的来电话,让你立即回来,说这个新闻咱们不做了。”
     
       “为什么啊?”江天养差点喊起来,但是他很快把声音压低,“是这边找到了咱们报社?”
     
       “具体我不清楚,反正周浩然说是他的老板找他,让把这个事情放下,你立刻回北京。”白小宁笑呵呵地说,“你也该收收心了,人家杨淼回来一趟不容易,你也不好好陪陪人家。”
     
       “他的老板?他的哪个老板,公老板还是母老板?”
     
       平日里,公老板对于报社的行政事务、选题选择、报道方向等政策性问题关注得比较多,几乎所有的重大报道都必须先送到公老板那里去审查。而母老板则只关心利润,关于广告、经营、发行收入等问题都必须由母老板派驻到报社里的副社长亲自过手。
     
       “我哪里知道是哪个老板,反正周浩然说的就是让你快回来。”停顿了一下,白小宁又说,“还有你那个淼儿也希望你能别老在外面干一些冒险的事情,她还等着你和她一起去美国呢。”
     
       江天养现在真的没有心思和白小宁贫嘴:“我现在就给周浩然打电话,问问他到底要干什么?”
     
       “我建议你现在别招惹他,我感觉他也很无奈……”
     
       江天养不等白小宁说完,匆忙地挂断电话,随后调出了周浩然的手机号码准备拨打,但是他并没有马上按下呼叫键,而是先把张玉林发来的那张满是伤痕的尸体照片给周浩然发了过去。
     
       片刻之后,周浩然的电话打了过来:“喂!我就知道你小子得来电话,等着你呢!”
     
       “老大,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叫我回来?”江天养故意把声音提高了八度,因为他从套间的房门下面门缝处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他知道自己的电话正在被套间外面的人监听着。
     
       “你嚷嚷什么?”周浩然的嗓门也很大,看得出他也正一肚子火气,“你以为我愿意让你回来啊?母老虎亲自来的电话,说H市愿意拿50万的广告费,在咱们报纸上投放形象广告和旅游广告,你认为母老虎在广告费和监督报道之间会选择谁?”
     
       “但是我已经查出了蛛丝马迹,只要坚持下去,很快就可以查出个所以然来,我要的是时间……”江天养小声地说着,为了不让门口的人听见,他甚至不能让声带震动,只能用悄悄话的语调来说。
     
       “你刚才发过来的是什么?就是那个被打死的人吗?”周浩然也压低了腔调,“下手真狠!”
     
       “老大,太具体的细节我现在不方便说,但是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这个稿子如果能调查出来,一定是一篇好新闻,我现在唯一需要的是时间!”
     
       “你都找到了什么证据?”周浩然心有点活络了,毕竟他是这个行业内为数不多的几个新闻疯子之一,“我要的是铁证,能钉死人的铁证。何况你做这个报道,直接批评的可能就是当地的司法机关或是某个人,没有铁证你随时会被对方反攻倒算的!”
     
       “我现在已经找到了那个拍摄照片的人,并且从他的嘴里知道了那个死者有一个同一监舍的狱友已经被释放,而且我还打听到了那个狱友的姓名和住址,我现在需要的就是时间!”
     
       周浩然沉默了许久。江天养知道周浩然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这种情况以前也曾发生过,当时也是一个找到了上面的报道,周浩然已经发话让撤掉,但是最终还是被江天养说服发表出来。
     
       “老大,咱们就值50万吗?”江天养开始刺激周浩然的神经了,“咱们报社那块金字招牌,还有咱们那百十号在外面打拼的弟兄们就值这50万吗?”
     
       江天养感觉到自己拿着电话的手在颤抖:“那具尸体曾经是一条鲜活的生命,难道也就值50万吗?”
     
       “你要多少时间?”周浩然终于说话了。
     
       “我不知道,现在我被他们死死地盯着,连现在和你通电话都有人趴在门口偷听。”
     
       “十天,我最多给你十天。能查出来就查出来,查不出来我就发他们的形象广告了!”周浩然一字一句地说,“我马上要去海南参加一个会,要走十天,这十天的广告版面我一次全签完字,不让H市的广告上去。十天后我回来,要么在我的办公桌上有你写的稿子,要么我就得签字允许发他们的形象广告。”
     
       “我尽力!”江天养发狠地说,“我会尽全力的!”
     
       “我要听的不是尽力,是保证,你必须给我拿到真凭实据,证据稍有瑕疵我都不会用的!”
     
       “那就这样,我先对他们说我回北京,麻痹他们一下。”
     
       “万一他们要和你一起回来呢?你怎么办?”
     
       “那我怎么说?”
     
       “你就说你回家过元宵节去,先摆脱他们对你的监控。”周浩然也是记者出身,在很多时候他还是有着一些出其不意的办法。
     
       “万一他们要拿钱摆平我怎么办?”江天养已经从刘国权那一直暧昧的眼神里看到了些苗头。
     
       “那就收着啊!这不正是可以麻痹他们的机会嘛!”周浩然呵呵笑了起来,“不过要全程录音录象,回到北京后立即上缴。再有,你要注意安全,别逞强,别冒险,新闻可以不做,但是我要的是你囫囵回来!”
     
       “您简直太可爱了,老大!”
     
       “滚!我又不是玻璃,这话你冲白小宁说去!”
     
       就在江天养和周浩然通话的时候,一辆警车正黑着灯向万户乡靠山村开去,车上坐着几个看守所的警察,带队的是乡派出所的一名副所长。
     
       那名副所长一上车就再三叮嘱开车的司机:“到村子外面就把大灯熄喽,尽量不要惊扰了村里的人。”
     
       尽管车子一到距离村庄一公里外的地方就熄灭了车灯,但是发动机的轰鸣声还是引起了村子里的狗的注意,先是一条狗叫了起来,一会儿就是全村的狗都开始狂吠。于是,全村的男人都警觉起来,这其中也就有那个叫锁柱的中年汉子。
     
       锁柱的大名叫唐银锁,在家排行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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