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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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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松想起刚才在祖堂墙壁上看到的几块牌匾,有“进士及第”,还有“文星独秀”等等,便端起碗向林文昌说:“钦佩钦佩,林氏一向是有名的耕读世家。”
     
       林文昌微微一笑,说:“雾峰楼是大清雍正五年开始建的,整整建了二十七年才建成,花费几多银子,这个族谱上没有具体记载,每家每户无不投工投劳,木材都是大家捐出来的,众志成城,说的正是这个道理。”
     
       黄松喝了一口酒,心想林文昌跟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呢?暗讽我孤家寡人,孤身奋战?我当然知道建土楼要靠大家齐心协力,众人拾柴火焰高嘛,可是我人微言轻,大家不信任我,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只有一条路走到黑,把土楼一层层地夯起来,那就由不得大家不相信了。
     
       “你独自要建土楼,而且我听说‘小脚’砌起来之后,‘大脚坑’塌陷了,你没有退缩,而是继续打拼,现在都快夯到第一层楼了,这实在可喜可贺。”林文昌端起酒说,“来,这碗酒表示一下老朽对后生的敬意。”
     
       “谢谢,谢谢林伯,谢谢林伯的抬举。”黄松说。
     
       林文昌把碗里的酒一饮而尽,说:“我知道你建土楼,资金并不充裕,为了表示对你的支持,我手上有一点体已钱,可以先借你用。”
     
       黄松很意外,不由愣了一下,说:“这个……林伯,太、太感谢了。”
     
       林文昌手一挥,说:“别见外,钱不多,也就十二块大洋,但愿能帮上你一点小忙。”
     
       黄松又惊又喜,声音都有点哆嗦了,说:“林伯,你这是雪中送炭,大恩大德……”
     
       “区区十二大洋,不足挂齿,希望你的土楼早日建成。”林文昌说。
     
       黄松拱手向林文昌作揖,说:“感谢,感谢,太感谢了!其实不能说我独自建土楼,黄家坳也有人在帮我,定水师也是最大的支持者,现在林伯又这么慷慨相助,我相信……”说着,眼眶里不由浮起了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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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黄松没在家吃饭,黄槐和黄柏就喝起酒来,开头是闷声不响地喝,后来,黄素匆匆吃过饭走了,钟五妹在楼上侍候江定水吃过饭,也下楼来吃饭,她们都是盛了饭只挟一筷子的菜,就坐在灶洞前的小凳上大口地吃着。她们接连离开灶间之后,两兄弟渐渐有了话说。
     
       “你看阿松头,认什么干姐?把两公婆当神一样供着。”黄柏撇着嘴说。
     
       “他就认准定水师的功夫,你有什么办法?”黄槐说。
     
       “来,喝酒。”
     
       “喝。”
     
       “阿松头现在心里只有土楼,只有定水师,根本没有我们兄弟俩了。”
     
       “他呀,算了,别提了,喝……”
     
       黄柏端起碗,一碗酒咕噜咕噜地往喉咙里灌,嘴角边不停地漏着,胸前衣衫湿了一片。
     
       看样子他喝得差不多了,黄槐微微皱着眉头,说:“好了,这碗喝掉,不要再喝了。”
     
       “喝!怎么不喝了?要喝就喝个痛快!”黄柏砰地搁下碗,低头从地上抓起一只酒瓮子,粗声粗气地说,“才喝多少!这瓮酒还没喝完呢。”
     
       黄槐呼了一口气,像是叹息又像是喘气,他没说话,任由黄柏把面前的空碗倒满米酒。
     
       红艳艳的米酒晃荡着微红的灯光,复兴楼已经安静下来,女人带着孩子去睡觉了,坐在廊道上说够闲话的老人也上楼了,寂静的土楼里飘荡着一股黑糊糊的晚风。
     
       黄柏伸手从小碟里抓了一只小咸鱼,桌上几碗菜都空了,只剩下碟子里的咸鱼干。黄柏嘴里咀嚼着,突然发现胸前的衣衫湿了一片,用手摸了摸,对黄槐说:“你以为我喝醉了?我们三兄弟,我酒量是公认最好的。”
     
       “你最好,是啊,你最好,”黄槐笑笑说,“最好的醉得最多,像那个黄三联,滴酒不沾,一辈子也没醉过。”
     
       黄柏端起碗,往嘴里大口大口而又小心翼翼地喝着,居然一滴也没漏下来,他很自豪地放下碗,一抹嘴,说:“喝呀,你喝呀。”
     
       黄槐看着满满的一碗酒,似乎有些发呆,说:“我不想喝了。”
     
       “你不想喝?你想做什么?你想讨老婆吧?”黄柏说着,哈哈大笑起来,他感觉自己识破了黄槐的秘密,便不无得意冲着他挤着眼色,“你想呀,你想得美……”
     
       黄槐黑着脸站起身,黄柏连忙按住他的肩膀说:“老哥,其实我也想啊,我们兄弟都这把年纪了,妈早死了,爸也死了,他们是顾不上我们了,老话说长兄如父,其实我们的婚事阿松头就应该担起责任,他是老大啊,可他——”
     
       黄柏的手按了一下,黄槐木木地坐了下来,似乎对黄柏的话很有同感地叹了一声,黄柏接着说话的声音就粗起来了,比着手势喷着口沫,愤愤不平的样子。
     
       “可他想过我们吗?他自己想打光棍,还要连带我们也打光棍!他心里根本就没有我们兄弟俩,他心里只有土楼,土楼!我们可不想像他一样,复兴楼有的住了,还操那份心干什么?我看阿松头是走火入魔了,他想让后世的人给他立旗杆,他根本就不管不顾我们兄弟,你说他有钱了,也不帮我们讨老婆,以后黄家的香火怎么办?你说他是不是太自私了?只顾着他的土楼,还要我们帮他,而他却根本就不管我们!”
     
       黄槐愣愣地看着黄柏口沫飞溅地控诉黄松,有些话说到了他心坎上,但他没有附和,也没有表露,只是沉思般的发呆。
     
       黄柏气呼呼地端起酒,猛喝一口,又漏了大半出来,他抹着嘴说:“昨天他说我们墙没夯好,要推倒重来,你看他脸色,就像要吃人一样。阿槐头,你说我们欠他吗,就一定要给他夯墙吗?”
     
       黄槐低头喝了一口酒,心想,作为长兄的黄松要是担起责任,帮两个弟弟完婚了,又帮妹妹嫁个好婆家,这才是他的当务之急,至于建土楼,还不是他要考虑的事情,他声称要为黄家坳人建土楼谋福祉,他怎么独独没想到为自己的弟弟尽点责任呢?
     
       黄柏脸上像抹了油彩一样泛红,突然压低声音说:“阿槐头,我们是无爹无妈的人,长兄又靠不住,我们只有靠自己了。”
     
       “本来就要靠自己。”黄槐嘀咕了一声。
     
       “不是,”黄槐眼里闪着诡异的光,低下头,几乎凑近了黄槐的耳朵,“我是说我们拧成一股绳,把阿松头的钱弄出来——有了钱,你不就可以跟高大志的妹子说亲了吗?”
     
       “这个——”黄槐不解地愣了一下,“怎么弄?”
     
       黄柏微微一笑说:“神不知鬼不觉。”他做了一个从布袋里掏钱的手势。
     
       黄槐连忙摇头说:“这……我……”他的眼光转到黄柏脸上,又随着他一起转到灶间门口,两个人的眼光一下都呆住了。
     
       黄松从半截腰门上探进来半个身子,说:“你们喝、喝酒呀?”满口酒气直往灶间里喷。
     
       黄松从天而降似的出现,让两兄弟特别是黄柏心里震了一下,他们来不及闭紧嘴巴,便咧着嘴,醉眼蒙眬地看向灶间外面的天井。
     
       “我、下午到了林坑,”黄松推开半截腰门,一脚踩了进来,这一脚迈得太大了,身子不由向前颠了几步。
     
       黄槐和黄柏的眼光从黄松身上扫过,他呼出的酒气和灶间的酒味混杂在一起,像一股热风直吹过来,让他们不由别过脸去。
     
       黄松似乎扶住灶台才站稳了身子,舌头打着结巴说:“林坑、坑林族长、借我十、十二块大洋。”他拍了两下腰间,“天助楼不仅有天助,还有人助,一定、一定……”他突然打了一个酒嗝,一股酸气往上提到喉咙口。
     
       黄槐伸手想扶黄松一下,被他推开了。
     
       “我没事,高兴啊,和林族长多喝了几碗,他让我住他们的雾峰楼,我说不行呀,明天我还要行墙,要把第一层夯起来,”黄松比划着手,往外面走去,走到门边扭头说,“你们也早、早点睡,明天还要干活啊。”
     
       黄槐和黄柏不声不响,像木偶一样看着黄松。
     
       黄松颠着身子从廊道往楼梯走去,一路晃着一路哼着山歌:“不要慌来不要慌,日头落了有月光,月光落了有天星,天星落了大天光……”
     
       黄柏扭头看了黄槐一眼,脸上浮起一丝怪怪的笑意,收起碗说:“我不喝了,晚上也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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