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会享受的小偷

     
     
     
     　　何小手的真名叫何大军，“小手”是他们这一行里人们送给他的外号。这是因为他的右手在打工时被机器挤断了一个手指头，没有得到狠心老板的一分钱赔偿，连老婆也骂他窝囊，一气之下还跟别人跑了。还有一个原因是现在他刚刚出道，还没有做过几笔像模像样的生意。不是他做不成，是不想做。在路边摸个兜，在车上掏个包，他干过几次。但是总觉得不过瘾，感觉那是鸡鸣狗盗之徒的勾当，尽管儿子明明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吃上肉了。俗话说：“爬窗上墙，小打小闹；飞檐走壁，江洋大盗；撬门开锁，生活诀窍。”他在一个街头艺人那里学到了一手开锁的独门绝技，靠着这个，他不愁没有饭吃。
     
     　　在同伙大赖的鼓噪下，何一手准备去露一手。大赖是有名的能人，只要出去，从来没有空手回来过。这天，大赖说“我出去请你吃一顿，然后咱们活动活动。”于是他们领着各自的儿子，准备到一个饭店去，半道上，明明说肚子疼，去上厕所。正在这时，突然从旁边冲出三个人来，一下子将大赖扑倒在地。大赖又喊又叫，问你们是谁。“我们是警察！你老实点！”接着一副锃亮的手铐戴在了他的双腕上。一辆警察呼啸而至，大赖就这样被带走了。连回头看看儿子小海的机会都没有。八岁的小海在后面哭着追了一阵，然后问何小手：“叔叔，我爸爸是坏人吗？他们为什么抓我爸爸？”何小手茫然地摇着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时，明明回来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何小手赶紧把他们两个领了回来。在一个简陋的出租房里，何小手不停地劝着大赖的儿子。刚才的一幕，还让他胆战心惊，他想万一进去是自己，明明该怎么办？要是孩子知道自己是小偷，今后的日子会怎么样？他不敢再往下想。他知道警察肯定回来搜查，于是赶紧带着两个孩子转移了。
     
     　　大赖被判了三年，他的家里至今没有人来，老婆早就跟他离婚了，所以小海根本没有人管。何小手几次都赶小海走，可是每次小海哭着说：“叔叔，你要是不要我了，人贩子就得把我偷去割下我的舌头逼我去乞讨。”何小手就一阵心酸，心也软了下来，后来就再没有赶过他。可是多个人多一张嘴，现在的状况是他干不了苦力活，他也不想干。下一步该怎么办？他苦思冥想，忽然就有了一个主意，他想该用自己绝活了。
     
     　　绝妙的办法
     
     　　他知道小区里有很多空闲的房屋。越是高档小区，闲置房越多，许多房子都是很久没有人来住。他想何不在这些房子上做些文章呢。这里有南北两个小区。以他的观察，南边的这个小区管理上稍微松散一些。于是他就给自己买了一身高档西服，然后到了小区去踩点。他看准了两套房子，这两套房子是对门，没有人住，他就用随身带来的工具试着开东边这一家，虽然是质量比较好的防盗门，但这根本难不倒他，一会儿，防盗门就被打开了，他进去一看，果然是空空如也，不过房子很大，三室两厅，还没有装修。他又打开西边这一家，里面虽然也没有家具，但是已经进行了精装修。
     
     　　房子定下来后，他就在小区外面贴了个招租启事。没几天，果真有好几个人打电话跟他联系。问清对方的情况后，他就根据自己的判断，选择了一个认为合适的人去看房，来的是小两口，他把他们领到装修过的这套房子里，他们看后很满意。接下来谈论房租，何小手说咱按照市场价来，每月一千块钱，外加每月固定的200元水电费。他早打听过，小区是一年集中收取一次水电费的。接着他给了对方一个账号，让他们每月五号前把房租准时打上。还像模像样地同他们签订了租房协议书，要求他们注意环境卫生，遵纪守法。等把这一户安排好，他又如法炮制，联系另一个人，这是一个来做生意的，不是常住，而是每月住上十天半月的，当然房租还是全额缴。这样这两家租房的人互不认识，也不知道他是他们的同一个“户主”。
     
     　　于是，他摇身一变，成了“吃房族”，就过起了衣食无忧的小康生活。每月两千多块钱的收入，虽说不是很多，但也够他们三人的生活了。
     
     　　过了夏天，孩子就该上学了，公立学校不要，就联系了当地的打工子弟学校，这样加上自己的房租和孩子的学费，这点钱就捉襟见肘了，怎么办？看来还得往外租房子啊。他又看准了几套房子，其实，这里每栋楼上都有很多闲房子，有的甚至整个单元都是空着的，很多都是户主买了放着等增值的。也有为孩子买了将来结婚用的，尽管他们很多的孩子年龄还很小，而且很多房主都是外地的。也有买了房子专门供自己来旅游的时候小住几天的。他想这些房子闲着也是闲着，自己却要花钱去外面住又黑又暗的小平房，也太不公平了吧。于是这一次，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下子弄了三套，根据门上灰尘的厚度，他推测这几套房子至少有一年没有人来过了。他把其中一套，留给自己住，把另外两套租了出去。来到宽敞明亮的大房子里，两个小家伙甭提多高兴了。明明问：“爸爸，这是我们自己买的房子吗？”他笑着回答：“不是，这是我们租的。”明明又问：“那我们什么时候能买上这样的大房子呢？”他说：“你们两个要好好学习，将来有了好工作，就会买上比这还要大的房子。”
     
     　　何小手做梦都想住在这样的房子里。他感觉自己也一下子高贵了很多，每月一次到银行自己的账户上提钱。每天除了外出买菜，就是在家里看看电视。时间长了，胆子也大了，有时候还去楼下跟牌友打牌，或者找个人下几盘棋。
     
     　　东窗事发
     
     　　这样住了快半年，一起都很顺利。这天是星期天，何小手外出买东西刚回来，突然，有人打开门进了来。他心里一惊，难道自己担心的事情就要发生了？进来夫妇两个人，他们一看里面有人，也是很惊讶。打扮入时的女人的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走错了。”说着就往外走。可是刚到门口，又返回来了。“不对呀，这就是我们的房子。”然后厉声问道：“你们是谁啊？怎么住我们的房子？”何小手早有预案，赶紧说：“我们是租的别人的。你们是谁？”他这一说，男的可就急了，呵斥道：“胡说，这是我们的房子，谁租给你了！”说着就掏手机报案。何小手一看事情闹大了，连忙拉起两个孩子就要走。他们夫妇两人拦住不让他们出门。何小手刚想硬挤出去，警察及时赶到了。
     
     　　一会儿，物业公司的人也闻讯赶来。警察先询问情况。夫妇说：“我们前年就买了这套房子，只住过几天，没想到现在竟被他们给住了。”他们越说越气，看到物业公司的人，又质问道：“你们是管着干什么的，连小偷进来了都不管。”警察制止了他们问：“拿出你们的房产证来我看看。”女的说：“难道我们出门还要随身带着房产证啊？这是我的身份证，你们可以到物业去查。我是户主，我叫王晓曼。”何小手心里暗暗叫苦，现在是插翅难逃了。
     
     　　何小手被带到警务室，物业人员和那对夫妇也来做笔录。何小手看再也瞒不住了，只好承认了自己破门而入的事实。警察准备以私闯民宅的罪名申请逮捕他。何小手悲伤地说自己也是没有办法，进城来打工，没有住的地方，万般无奈下才想了这么一个办法。警察问：“这两个孩子都是你的？”何小手指了指小海说：“他是我朋友的。”然后就把大赖的事情讲了一下。“原来你还是有前科的啊？”警察冷冷地问道。何小手不想当着孩子的面说，就把孩子支到了一边，然后把自己做过的几次案子都坦白了。不过他对往外租其他几套房子的事情只字未提。
     
     　　峰回路转
     
     　　在一旁的王晓曼看着两个瘦巴巴的孩子说：“看不出来，你还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连同伙的孩子也一起养着。”何小手说：“大姐，你就不要挖苦我了，我是看孩子可怜，我们走过邪路，可是却都想让孩子走得堂堂正正。”王晓曼跟丈夫简单地商量了一下，然后对警察说：“同志，我现在不想追究他的责任了，我可以撤案吗？”警察让她想好，对待这样的惯犯可不要意气用事。王晓曼说：“我想给他一次机会。”于是她办了一下相关手续。警察也让何小手把身份证押下，随后他们又一起来到物业。
     
     　　何小手说：“大姐，谢谢你救了我，我马上就搬走，我会把房租给你补齐的。”王晓曼夫妇说：“算了吧，看你也是很真诚的，我们决定把房子免费给你住。”“你说什么？”何小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晓曼说：“除了经营公司，我也是经常搞慈善事业。俗话说房屋住人，家兴人旺；房屋一空，倒墙断梁。这么大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我们每年也来住不了几天，就算是给我们看着房子吧，希望你让两个孩子好好上学。不过我们要办理好正规手续。”何小手一听，非常高兴和激动。说道：“大姐，难得你这么看得起我和相信我。”过了一会儿，他像下了很大决心地继续说道：“大姐，我要是再隐瞒下去就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了，其实我还有几件坏事没有坦白呢。”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何小手说出了其他几宗撬门租房子的事情。物业人员一听就火了，“好啊，你个家伙，竟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干了这么多坏事！”
     
     　　何小手说：“不用你报案了，我现在就去自首。”
     
     　　最终，何小手因为认罪态度好，并退赔了所有非法所得，被轻判了缓刑。王晓曼夫妇没有食言，仍把房子让他们免费住。在好心人的帮助下，何小手在附近找了个工作，过上了自食其力的生活。而受这件事情的启发，王晓曼灵机一动，她在网上向城里的多房族发出倡议，倡导大家自愿把闲置房以尽可能低的价格租给那些低收入人群，为资源的合理配置做出自己的贡献，并给这个项目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做：爱巢善心层层递。尽管一开始响应者寥寥无几，但她满怀信心地表示要把这个项目继续做下去。
     
     　　看着社会上人们对这件事情议论很多，何小手，不，何大军，不无自豪地说：“我还是这件事情推动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