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网
返回上一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6章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至今我一直不知道我母亲为什么会和我父亲结婚,她原是可以找个更好的,凭她的相貌,再有那个不服输的劲儿,她不说找才子,也该嫁个家境好些的人家或者本人有点志向的男人。而我的父亲,有关我父亲,我想,我该花点笔墨说说我的父亲了。尽管我不喜欢他,我一直都不喜欢他。
     
       我父亲,从前在我们村,不,我们整个镇上都赫赫有名。如果用个比较恶毒的词来形容从前的他:二流子!据说吃喝嫖赌他曾经基本上无一幸免。但我的父亲没有钱,他在成为我父亲之前就没有钱。那么,我母亲到底为什么会嫁给我的父亲?一个男人,没钱,也没有什么理想,唯一的爱好就是在镇上东游西荡,打家劫舍。据说我母亲看中我父亲可能是我父亲家庭成分好,三代贫农,我爷爷当时是村里说一不二的人物,虽然他只是个放牛的,但连生产队长都听他的。如此说来,我母亲倒有些攀附的意思。可是,后来没多久成分就不吃香了,随之我爷爷从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变成了一个无足重轻的放牛老头。我母亲是1978年结婚的,那时候,我爷爷应该是强弩之末了吧?难道是我母亲看不清形势,糊里糊涂地嫁了个二流子?要是这样,后来我母亲完全可以离婚的,她年轻时候当然应该比现在更迷人。当然,可能那时候离婚不像现在这样轻易,尤其女人。但是,她那口碑很差还常常拿她出气的丈夫把离婚当作吃饭一样挂在嘴边,她若是有这个心,完全可以顺水推舟,来个弄假成真,寻找自己的幸福去。但她绝不松口,把“有我,家就散不了”放在嘴边。大约是为了我和弟弟吧?那在没我们之前呢?我听说我母亲嫁过来两年没怀孕,常常被我父亲说成不生蛋的鸡。而离婚就是从那时候成了他的口头禅。况且,这样的一个丈夫,她居然在生下我之后的五年,又为他生下了一个男孩。所以,我大约只能用执拗来形容我的母亲了,她简直是个没有脑子的执拗狂。
     
       我们村里的人说,我父亲结婚后倒还比从前好些,从前除了在镇上东游西荡,赌博喝酒基本上看不出来他还有什么强项。倒是和我母亲结婚以后,也开始跟着建筑队出去打工了。他因此开始趾气高昂,虽然他带回来的钱总是比别人要少很多,我母亲已经很满足了。在我父亲用最恶毒的话骂我的母亲,在他拖着我母亲要去离婚的那时候,大都是因为他口袋里还有些钱,这些钱让他觉得他有权利怀疑、侮辱甚至打骂他如花似玉的妻子。
     
       对于男女之间的关系,对于他们之间亘古不变的游戏,实际上我在八岁的时候就目睹了全部的过程。因此,也注定了为我以后的人生埋下了定时炸弹。
     
       那时候,父亲不在家的时候,我和我弟弟跟母亲睡在一起的。我母亲每晚搂着我弟弟,我在脚头,搂着她的脚。我们通常是这样的,可是,那天晚上,我父亲回来了。当然,我父亲从前也和我们一起睡过觉,我们没什么感觉,因为我们是孩子,早就进入了梦乡。而他们起床后,我们还在梦里。当我们睁开眼睛的时候,弟弟会因为睡在他身边的是姐姐而感到奇怪,我母亲就会骗他说,小宝和姐姐妈妈睡一起的。我也以为是这样,我父亲回来了,当然就我们仨睡了。我一直觉得我和弟弟妈妈是一伙的,父亲是不一样的。我原是个睡觉敲锣打鼓也不醒的孩子,但是那天,我醒了。
     
       父亲回来的当天,通常家里还是一团和气的,我母亲烧了不少好吃的菜,我和弟弟大快朵颐之后,剩下的就只有睡觉了。
     
       本来我已经睡着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死猪一样的弟弟醒了。我是被弟弟的哭声叫醒的,他一边哭一边叫妈妈。我刚想起身看看怎么回事,就听到我父亲骂我弟弟的声音,嚎什么嚎?日你妈的再嚎把你狗日的丢窗外喂狼去。我被吓住了,一动不动地眯着眼睛看到弟弟懵懂地坐在床上,仇人一样地看着他的父亲。
     
       那时候,我父亲兴致才起,他一边动作一边吼他儿子,让他去死。可我弟弟那时候才三岁啊,他懂什么呢?除了哭他没有别的办法。本来父亲的吓唬已经起了作用,我弟弟听到狼,哭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的抽泣声。而我的母亲这时候想要哄哄孩子,她说,小宝,来来,到妈妈这里来。别冻着,来,钻被窝,来,快---
     
       我母亲想要把儿子拉进被窝,而我弟弟拉住母亲伸出来的手,想要把母亲从父亲的身子底下拉出来。我听到我母亲对父亲说,你先下来,我哄他一下。
     
       他们,连同装作睡着的我谁也没想到,我父亲啪的一个巴掌甩到了三岁的弟弟稚嫩的脸上。我弟弟立即再次嚎啕大哭起来。
     
       你疯了?我依稀看到我母亲一把将父亲掀下来,被子被父亲滚落的身体滑到了一边,母亲随即爬起来去抱我弟弟。我惊讶地发现,父亲和母亲居然什么都没穿,连一条短裤都没穿。父亲似乎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他没有再发作,而是撅着光溜溜的屁股爬进了被窝。母亲把弟弟搂在胸前哄着,在钻进被窝之前,我看到她一只沉甸甸的乳房压住了弟弟的半边脸,另一只不断地随着她的身体晃动。
     
       你快点,老子都快睡着了。
     
       你先别动,再动他又醒了。你困了就先睡会儿,明天再来。母亲说。
     
       老子在外面半年,回来操都操不舒服。你个骚货是不是外面有野男人了?
     
       啊哟!我听到母亲惊叫一声,接着说,你神经病啊,疼死了。
     
       你要跟野男人鬼混,疼死你的日子在后面。
     
       行了行了,别瞎说了。小宝睡着了,就快了。
     
       接着,我弟弟被母亲轻轻地移到了我的身边。妮儿妮儿。我听到母亲轻轻叫我的声音,她是对的,我怎么可能还睡着?但我没有答应。
     
       我怕我遭到弟弟的待遇,而且,强烈的好奇心让我假装连地震都不知道。
     
       而此后床上的动静比地震更加激烈,尽管我母亲不断地小声地恳求我父亲轻点轻点,还是让我感到了地动山摇。
     
       我不能准确地知道他们在干什么,我记得我悄悄地把头钻进被窝里想看清楚,但黑乎乎的什么也没有。我听到我父亲一边哼哼一边骂我母亲,你这婊子操起来还真他妈爽,难怪姓肖的那狗日的打你主意。而我的母亲,她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反驳父亲,她呻吟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真的很疼。我父亲则在不断地恶狠狠地重复着“操死你我操死你个骚货”地低吼。我才八岁,我当然以为父亲一定又在欺侮母亲,难道他把母亲剥光了打?那么他自己为什么也是光屁股的?但是,我隐隐约约地觉得,他们可能也不是在打架,也许在做很丢脸的事情。我记得很清楚,当时,黑暗中我眼睛睁得很大,我在担忧和疑惑中希望弟弟再次醒来。但我三岁的弟弟经过刚才的惊吓,这会儿真把他扔出窗外可能也醒不了了。“地震”在母亲的一声尖叫中慢慢停止,终于,一切安静下来了。
     
       累死老子了,你个骚货。父亲似乎的确自始至终一直在打母亲,他气喘吁吁。
     
       挺舒服的。母亲说。
     
       我大惊。
     
       你说,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和姓肖的一天舒服几次?
     
       我母亲说,你真是神经病!人家没老婆?
     
       我父亲说,他老婆没你骚。你个骚货,是男人都想上你。老子明年不出去了,在家看着你。
     
       我母亲说,我哪儿骚了?你是我老公我才骚,跟别人我骚什么?
     
       你这儿骚,还有这儿。
     
       轻点,你个死人。疼死了,啊哟。
     
       你叫?你再叫。我恨不得把你这两块肉割下来。你个骚货,你看看你浑身上下哪根骨头不轻?我就不信没男人你能熬住?
     
       母亲没有再回嘴,我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
     
       穿什么穿?别穿!老子还没摸够呢。
     
       你睡觉吧!别折腾了。我把小宝撒个尿。
     
       母亲拉开了电灯,我赶紧闭上眼睛。她并没有给弟弟把尿,可能只是为了逃脱父亲的纠缠。她爬到我这边,我不敢睁开眼睛,我不知道她在干什么。过了一会儿,只是过了一会儿,父亲的鼾声便高高低低地响起。
     
       接着,我听到母亲离开的声音,再接着,灯灭了。
     
       这时候我八岁,我不可能懂男女之事。我只是在黑暗中憋着呼吸感觉,我的感觉他们在相互折磨,当然,仍然是我父亲力气比较大,他打她、掐她,他甚至想要割下她的肉来。我明明听到我母亲叫疼,听到她疼得哼叫,但我也听到母亲说舒服!后来,只要父亲回来,我便每晚强迫自己在黑暗中睁着眼睛一直到他们做爱结束,但我还是弄不懂,我母亲到底是痛苦还是舒服。因为她一直在父亲的谩骂中达到高潮。是的,我母亲是个每次都有高潮的女人。很多年之后,我甚至想,这难道就是她死活不肯离婚的缘故?可是后来,父亲便成了一具会呼吸的木乃伊。在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和我们一起在一个床上睡觉。
     
       我父母奇特的做爱是我对男女关系最早的启蒙,因而,在我渐渐长大之后,我整个的恋爱和青春期都被这种影子和后来更加糟糕的性错觉雾一样地围绕。这是后话。
     
       通常是第二天,刚吃完早饭,我父亲便一遍遍责问我和弟弟,他不在家的时候,有男人来过吗?下午,便是他拉着我母亲要去镇政府办离婚。然后,他们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回来,烧晚饭。我们一家子在小屋里昏暗的灯光下很幸福地享受平时很难得的美味。不时飘出窗外的是母亲的笑声和菜肴的香味。
     
       在此后的几年里,也就是在我父亲没有躺下来之前,这几乎成了他打工回来必定要完成的仪式。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返回顶部
本站推荐
特洛伊罗斯与克瑞西达
如月如秋
光线消失的井池
开路靠前人,引路靠贵人,走路靠个人
闹学记
柔软
郭公案
暗恋一头猪
杀手的憨情人
柳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