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乔东最后一次来到我们宿舍是在一个炎热的中午，窗外寂静无声，连树上的蝉都懒得叫。乔东敲响了我们宿舍的门。我能够确定是她是因为我基本上已经能够准确地听出她的脚步声和敲门声，我等待着何克强给她开门。但是，何克强没有像以往那样立即出来开门。我又等了一会儿，敲门声固执地持续着。然后，我只好套上短裤和T恤，我打开门看到乔东站在门口，她穿着简单的短裙短袖，脸色雪白。这样的天气，我在宿舍一动不动还是全身冒汗，但是，站在屋外的乔东好像冰雕一样。她似乎没有看到我，径直去敲何克强的门。
     
     　　他是不是不在？何克强的房间里一直没有动静，连我都有点怀疑是不是他出去了。
     
     　　乔东不说话，固执地敲。
     
     　　我看出来了，他们吵架了。这不怪我事，我正想回自己房间的时候，何克强的门开了。但我几乎还没有完全看到何克强的脸，一记响亮的耳光便很干脆地打破了夏日中午的寂静。那一记耳光似乎用去了乔东的全部力气，我看到她突然摇摇晃晃，随时都会倒下的样子，但是她用那只刚刚伸出去的手扶住了墙，然后站得笔直。她就那样站着，直直地看着何克强。自始至终，何克强都像一根冬眠的木桩一样竖在门口。乔东已经离开了，他还没有醒过来。
     
     　　我给他倒了一杯冰啤酒，递到他的手里。他把那杯啤酒机械地放到嘴边，一饮而尽。
     
     　　我接过空杯子，要给他再来一杯。
     
     　　我们分手了。这是何克强醒过来以后说的第一句话，然后他接着说，乔东她，不是处女，她早就不是处女了。
     
     　　我站住了，我他妈的不想再给他倒啤酒了。我忍了又忍才没有将手里的玻璃杯摔出去。我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过了一会儿，何克强过来敲我的门，他敲了后没等我回应就直接进来了。
     
     　　有没有烟？他问。
     
     　　没有。我说。
     
     　　噢。他说，然后他转身，我以为他要出去，但是他在我房间里转了个圈，直接在地上躺下来了。
     
     　　我后天要回家了。他说。
     
     　　我不作声，我不想跟他说话。
     
     　　本来这个暑假我不准备回家了，我跟乔东早就说好了我每天在家做饭给她吃。她毕业了，单位都找好了，我们本来要出去租房子了。我想，再过两年等我也毕业了，我们就准备结婚了。也可能，等不到我毕业。我们都到了可以领证的年龄了，你知道吗？乔东还比我大两岁，她今年28了。她跟我说，为什么要等到你毕业？等到你毕业我就三十了，我就成高龄产妇了，我不等。何克强躺在地上眼睛盯着天花板很慢很慢地说。
     
     　　乔东28了？我有些惊讶，孙不言追她的时候，一口一个“那小丫头”，28应该是怎么样的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乔东这样的。
     
     　　是啊，28，但是她看上去比处女还单纯，是不是？她真美，像圣女一样的脸，像孩子一样的性格，完全没有心计。28有什么？我抱着她的时候，她连18岁都没有。我常常以为她只有18岁，18岁也很正常，对不对？何克强翻了个身，地上立即有了一个潮湿的印记，天气太热。我将电风扇调到了摇头。
     
     　　追她的人很多，我知道的。有一个日本留学生更是离谱，已经回去了，为了她又来了。那小子我见过，长得还不赖，文质彬彬的。我还真是紧张过一阵子。他突然坐起来说，真想抽烟，我下去买烟去。
     
     　　我从抽屉里拿了一根烟给他。
     
     　　你这小子，有还说没有。他点着了，吐了口气说，我知道，你有些看不起我。是的，我这个人很保守，我是真的以为她是处女的，她虽然漂亮，但怎么看也不像那种随随便便的人。我告诉过你，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我就想这个人是我老婆，我看人很准的。
     
     　　可是你看错了，啊？我说。
     
     　　呵，你不要这么冷嘲热讽。其实在我知道她比我大两岁的时候，我就想可能她不像她的样子看起来那么简单了。但是，我还是没有想到-----。他突然停住了，他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说，算了，不说了，我走了。
     
     　　没想到什么？没想到天会掉下来？不是处女天就掉下来了？我说。
     
     　　我没想到她已经结过一次婚了。他走到门口，说了这句话就出去了。
     
     　　何克强果然第三天就回家了。他的老家在江西一个很偏僻的山区，他已经两三年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