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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马庄逃亡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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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察秤完我们的重量,和颜悦色地问我们:知道为什么给你们秤体重吗?
     
       我和老三异口同声地说:不知道。
     
       警察对我说:我看你长得比那个小子聪明,你猜猜,为什么?
     
       我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还是谦虚地说:不知道,猜不出来,你告诉我答案吧。
     
       老三站在那里,无知地傻笑。
     
       警察启发鼓励我们说:不对吧,有头脑从辽宁逃票到内蒙来,也应该能回答这个问题,是不想说?
     
       我诚实地说:真的想不出来。
     
       警察说:那好,我告诉你们,秤你们的份量,是用来罚你们的款。从郑家屯到通辽的票价是五元钱,我们不按票价罚你们,要按斤罚你们,一毛钱一斤,算一算,你们两个人,每人罚多少?
     
       我和老三都不吭声,警察火了:你们连算术也不会吗?
     
       我说:会,我罚九块一毛钱。
     
       老三说:我罚九块零五毛钱。
     
       老三的数学不好,后来我问他,你怎么算得那么准,那么快?
     
       老三说:我抄的近路,我比你少半斤,肯定也少五毛钱吧。
     
       这小子今天遇上事,倒显得比我还聪明了。
     
       警察这次很满意我们的回答。警察就是这样,他问啥你就回答啥,有时他要的不是什么答案,而是他的自尊心和对他权利的尊敬,即使一个人不是警察,问你问题,你不回答,他也会恼火的,但是对警察不能乱回答,不是你干的事,千万别承认是你干的,是你干的,承不承认就由你自己决定了,有时好汉做事好汉当会害了自己,法律不比江湖,义气狗屁用都没有。
     
       但是这个答案我们不满意,我和老三都傻了,长这么大,我见过的钱最大的是一元钱,这么多钱咋还呀。况且,我从来都没听说过有用这种办法罚人的,但是当时,按斤罚款,我没想到是一种侮辱。后来我长大成了人物,选拔人才干事业时,我真想把这个有创意的警察找到,让他帮我搞策划。我正胡思乱想着,一股浓烈的臭味,毫不客气地涌进我的鼻腔。不用去调查,一定是老三放的。能放出这种令人恶心的味道的臭屁,只有老三。我想现在如果警察重新秤我和老三的重量,我肯定比他重一斤,也会少了5毛钱罚款。我在心里责怪老三,这臭屁为啥不早放?
     
       警察可能也闻到了,捂着鼻子,不耐烦的又问我们:你们有钱罚款吗?
     
       我和老三一起摇头说:没有。
     
       警察让我和老三把衣服脱下来,脱得干干净净,连一件裤头都不能穿,他一点一点检查,终于拍了我的屁股一下,很失望地把衣服还给了我们,他没有找到他要罚的钱,有几毛零钱他不感兴趣,又给我装进了口袋里,我眼睛一直盯着他拿我钱的手,一直到他放回去,我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警察自言自语地说:一般有钱都缝在裤裆里,看来你们真没钱,有钱罚钱,没钱罚力,罚你们去煤场推一个月煤。
     
       煤场在火车道旁,第二天推煤时,根据火车上始发和到站的名字,我看好了往我们牧场方向的火车道。我和老三商量晚上收工时趁着混乱,就顺着铁道往家逃跑。
     
       下午借着上厕所的机会,我用兜里的九毛钱买了几个大面包,偷偷地塞进了我和老三的怀里,晚上收工时,趁着混乱,在滚滚的煤烟中,我们果然逃跑了。
     
       我和老三离开了城市,顺着铁路,在夜色里开始了狂奔。我们向牧场的方向奔跑。一开始我们很兴奋,像从屠宰场跑出来的牛一样,欢叫着庆祝我们的新生,我觉得整个夜空都充满了了幸运。我们跑得满身大汗,城市的灯光渐渐消失了,我们在铁轨上奔跑,越来越安静,只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喘气声。
     
       当第三种声音出现时,肚子呱呱作响,于是我和老三便接连不断地开始放屁,声音响亮到极其夸张的程度,就像当年土匪打的冷枪一样清脆。这时老三说:二哥,饿了吧?
     
       于是我们从怀里掏出面包开始狼吞虎咽的啃了起来。吃完面包,正渴得着急,一列火车鸣叫着盛气凌人地冲了过去,我和老三跑到路基下躲避火车时,却发现了一片白菜地。火车过去,我们不敢停留,一人拔一棵大白菜,又爬上铁路,就边走,边啃白菜,当一棵白菜全部啃进肚里的时候,我的胃里开始了翻江倒海,白菜沫像肥皂泡一样开始在我的呼吸中,向夜空里飞扬,我边打着饱嗝,边飞扬着白菜沫,边想象着,如果在白天的阳光下,这轻舞飞扬的泡沫肯定是色彩缤纷的,一定很壮观,边想象着,边为这夜空中的浪费,而感到遗憾;老三没有这特异功能,只是听到他的肚子里,像牛一样在吼叫。
     
       我们奔走着,我突然感觉,后面绿绿的有两只灯光在幽怨地闪着,我感觉到我的灵性在复活,后面有一只狼在跟着我们。我从小就懂的生活常识,如果遇上狼跟在后面,不要停止脚步,速度既不要快,也不要慢,不要做出任何要跟它搏斗的举动,甚至你要假装没有发现它,狼就不会进攻你,狼也假装没有发现你,等天亮了,或者遇上人群了,狼就会走了,否则当它发现你要进攻它时,它会捷足向你进攻。
     
       老三早就发现了,当他发现我发现狼之后,他说:二哥,你不要怕,或许不是狼,是一条狗。我心里感激老三对我的安慰,但是我知道狗是不会在野外跟人的,那目光也不会是绿幽幽的。
     
       火车又来了,我们跑下路基躲避,火车过去后,我们又上了铁轨,我希望狼被吓跑,或者最好被火车撞死,但是我用余光往后看,绿幽幽的两个目光还在闪耀,并且保持着原来的距离。可能由于紧张,我和老三又同时放起了屁来,根本控制不住,声音更加洪亮,更加有猎枪的效果,不仅仅声音像,连味道都是一种火药味儿,我心中祷告,真怕后面那匹狼误解,以为我们是猎人,已经向它开枪了,然后它向我们拼命扑过来怎么办?我把意思跟老三说了,他不这么想,他说如果那匹狼很愚蠢地误解了,我们放屁就是猎人开枪,那就是好事,从来都是狼听到枪声就逃跑的,没听说有哪匹狼,可以扑向开枪的猎人的,老三说完更加用力地放起屁来,他说最好让狼怀疑我们是两个猎人。
     
       老三说:二哥,咱们走的方向对吧,从哪里下铁路能走回咱们牧场,你能知道吧,别走过了。
     
       我说:没错,城里到咱们下铁路的地方是五十里,下到铁路走四十里,我早就清楚,天还没亮,咱们这个速度一夜走不出五十里。
     
       其实我是这样说,我的自信来自于一种感觉,我总是看到前面有一盏红灯在引路,而那盏闪耀的红灯一定就是小红骒马的灵魂,在帮我带路。
     
       我恍恍惚惚地就好像骑在了小红骒马的身上,飘飘悠悠地向前走着。
     
       老三突然摇晃我喊我:二哥,你怎么走路睡着了,你看前面,有一匹红马?
     
       我一下子醒了过来,天亮了。在前面远方的铁轨上,朝霞下,一匹浑身闪着光的枣红马在冲我们嘶鸣。
     
       我一下子兴奋起来了,这不是我在牧场骑的那匹枣红马吗?
     
       我和老三跑到马跟前,搂着马脖子亲热得热泪盈眶。枣红马怎么来了呢,难道他知道我们回来,来接我们?老三困惑地不解,向我发出愚蠢的疑问。我知道,是谁在帮我们的忙了,一定是小红骒马叫来了她的兄弟枣红马来接我们,她的灵魂肯定一夜在跟着我们,保护着我们,我们再回头看,那匹狼早就不见了,老三坚定地说:肯定是用屁吓跑的。
     
       我和老三骑上枣红马向牧场的家里奔去。
     
       1975年9月草原上已是寒冷的深秋,在牧场炊烟袅袅的一个早晨。稀稀疏疏的几个晨起的影子在无精打采地晃动咳漱。这时我们家的土坯房门被敲开了。正在做早饭的妈妈见门口两个脏兮兮的少年在敲门。
     
       问:你们找谁?
     
       我声音颤抖:妈我是老二,我把老三带回来了。
     
       老二和老三回来了!妈妈激动地一喊,爸爸和大哥等众兄弟都从炕上爬起来跑了出来,狗群也前后兴奋地跳着,一家人激动得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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