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悲壮跳崖(1)
夏夜，各种不知名的虫鸟不住声地奏鸣，仿佛合唱着一部冗长的催眠曲一般，使人听了昏昏欲睡。
向大坤手捧一本《论语》，在宫殿房内昏暗的桐油灯下默读着，白玉莲沏了一杯茶，放到他面前道：“我的皇帝大人，请喝杯茶吧！你看你，当了天子，难道还要用功读书吗？”
向大坤接过茶喝了一口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当了天子，就更要明白打天下和治天下之道了。如果不读书，岂能明白此理？”
“你多看点书，明白打天下和治天下之道，固然不错，我不反对，但你也得爱惜龙体，不能用功过度呀！”
“我知道，我哪会用功过度，这身体嘛，还吃得消。”
“你今年多大了？”
“四十九”
“是吧，四十九，都快知天命的人了，真是‘废寝忘食，不知老之所至’也！这不是《论语》中的话吗？”
“是呀，是呀，你也读过《论语》？”
“我怎么没读，小时候在家就读过，不仅是《论语》，还有《孟子》、《大事》、《中庸》，这四书都念过。”
“如此来说，你还挺熟悉这四书，依你之见，此四书之精义何在？”向大坤考问夫人。
“我看哪，此四书精义可用十字来概括，即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你看怎样？”
“嗯，不错，你所言十字，和朕想的差不多，如果再加上忠、孝二字，也就是儒家之精髓了。朕想，把这十二字作为治国之法宝，建立我们的至德国一定很适用。”向大坤很自信地说。
白玉莲又道：“你曾经很欣赏老子的《道德经》，不是主张用无为来治国吗？为何又对儒家精典感了兴趣。”
“朕觉得用老子的学说管理国家固然不错，但儒家的精髓，也不可缺失。如若将儒道二家的学说结合在一起，用来建造我们的至德国，那么我们一定能获得成功！”
“嗯，你这想法有道理，但至德国现在的关键是如何生存巩固，不被明朝廷灭掉，只有不断壮大起来，才能生存下去！”
“对，朕就是考虑这个问题，眼下我们的实力还很弱小，不足以与明军去决战，但我们可以把至德国所控制的地方建成坚强的堡垒，使官军攻不破，打不烂，咱们只要能持久的坚持下去，也就是胜利。”
“行，你把这想法去与大臣商议吧，今晚夜深了，你也该休息啦！”
“好，好，听夫人的，咱们休息。”
第二天早朝，众大臣给向王天子请安之后，向大坤即与众臣商议道，“我们立国已有几月了，怎样才能建好咱们的至德国，还请诸位多提高见！”
太尉覃刚道：“建国离不开强兵，我觉得当务之急是扩展兵马，只有实力扩大了，才能对付官军来围剿，并在征战中不断获胜。”
大将杨子清道：“我们至德国刚刚建立，明朝廷必会派兵来围剿，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走出去。咱们带兵打向长沙、武昌去如何？”
“对，我也主张向外扩张，咱们只有打出湘鄂边去，才能威慑朝廷，进而与朱元璋争夺天下。”覃刚又道。
宰相白岩山这时摇头道：“我不主张冒进，以我们区区两万兵马想去攻长沙、武昌等重镇，只会是以卵击石，后果将不堪设想。咱们还是立足此山，慢慢图发展为妥。”
太师张静儒点头道：“丞相之言有理，至德国立足未稳，不能盲目出击，我们应依托天子山之险，建立和巩固好至德国的堡垒屏障，不让明军击破，这才是上策。”
向大坤听到这里，立刻首肯道：“太师和丞相之言与朕所想不谋而合。眼下，以我们的两万兵力去征战明军是不明智的，我们应当建立稳固的地盘，继续修好防御敌军的营寨，不让敌人打进来，这才是重要的任务。对于治国方面，诸臣还有什么高见，尽请畅言。”
御史董昌开口道：“治国之道，有儒、法、墨、释、道诸家学说，我主张用韩非子倡道的法家之道，多立法规重典，用以治国。”
“不，欲治国还是以老子的学说最好。”张静儒道：“老子主张无为，无为而无不为，方能体现至德国的宗旨。”
白岩山接着建言，主张用孟子的“仁政”治国，其余的人，有主张用墨家学说治国的，有的主张用阴阳家学说治国的，有的主张用管子学说治国的等等，不一而足。
向大坤最后才摊出底牌，他对大臣们说，他还是决定采用道儒两家学说相结合的办法来治国，为什么采用道儒两家的学说，他认为道家的无为是至高无上的，但仅有无为之说还不够，还需要用儒家的精髓补其不足，儒家的精髓可用十二字来概括。哪十二字？即忠、孝、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他解释说，忠，即为人要忠诚，作为臣子，特别要对皇上尽心竭力，做国家忠臣；孝，即善事父母，孝亲敬长；仁即和善可亲也，“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即为人要讲情谊，讲恩谊；礼，即讲礼貌，知礼仪，荀子曰：“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国家无礼则不宁”；智，即要有智慧、智谋；信，即讲信用，诚实不欺人；温，即温和而有礼貌；良，即为人善良，有良心和良智；恭，即恭敬，敬肃也；俭，即节省、俭约，克勤克俭；让，即退让、辞让、谦让、忍让之意也。为人如能用这十二字规范自己的行为，即会有极高的修养，如若人人有了好修养，就都会自觉遵守道德秩序，偷盗、杀人、抢劫等违法现象将大大减少乃至消失，国家就会不治而自强盛也，这也就能做到顺其自然，达到无为而无不为的境界了。到那时，我们就会真正建成至德之善的美好国家。所以，我们要把这十二字作为治国之法宝来推行。
大家听罢向王天子的这番话，顿时都称颂叫好，但太师张静儒又提醒道：“用十二字法宝来治国，我亦赞成，但眼下我们需防备的是明军的进剿，朝廷的军队估计不久就会来，我们要尽快做好应战准备！”
“对，我们要抓紧修筑防御堡垒，不能让敌人攻进山来，”向大坤又吩咐道：“各营寨要加强警戒，明军若来进剿，咱们要坚决将其击退。”
众大臣和将军们齐声应道：“遵令！”，然后才各自散朝离去。
五十
洪武十八年夏。
楚王朱桢与中山侯汤和正式奉命讨伐思州五开和湖广九溪等地反贼。
经过一番调兵遣将，楚王桢在长沙准备出发了。行前，他特地召见潘雄道：“皇上已任命我为征南将军，中山侯汤和为副将。我将率二十万将士去征剿向大坤反贼。”
“大王真英明，我就给征剿官军去带路。”潘雄自告奋勇道。
“你先去永顺和大庸吧！”朱桢又道：“你去传命令，要永顺、桑植宣慰司和大庸茅岗宣抚司派士兵一道参加征剿。”
“遵命！卑职一定办到。”
朱桢遂写了一道征调永顺、桑植、茅岗土司兵的信函，加盖了征南大将军的官印之后，即交给了潘雄速去送达。
潘雄领命在身，便率亲信当即回返。十余日后，潘雄一行到了永顺老司城。此城背倚太平山，前临灵溪河，四周的地理环境犹如“万马奔巢”之势，南宋时即有风水先生曾断言此地是个藏龙卧虎之地。此后不久，担任溪州剌史的土酋首领彭福石宠，将其司城治所从沅水河畔的会溪坪搬迁到了灵溪，从此，老司城便成了威镇湘鄂黔川边界的一座重镇。明洪武年间，任永顺宣慰司使的首领是第十五任土司彭天保。潘雄一行人到老司城后，经过守卫森严的三重大殿，才到后宫见到了彭天保。
“彭爵主，我是桑植新街长官司主潘雄，今日特有要事来拜见。”
“你有何事？请讲。”彭天保坐在太师椅上摆了摆手。
潘雄从怀中取出那公函道：“楚王桢命我送来此令，欲调永顺土司兵去征剿反贼向大坤，请您过目。”
彭天保接过函来细读了片刻，接着说道：“向大坤反贼我早有所闻，听说他已自称天子，攻占了慈利，官军能剿灭他吗？”
潘雄道：“朝廷这次出了大兵，皇上让楚王当了征南将军，汤和当了副将军，带兵二十万同征，有这么多官军来围剿，那贼军哪能挡得住？再说，还有我们几处土司出兵相助，向大坤纵使有三头六臂，只怕也难抵挡了。”
“朝廷派兵多则可征剿。”彭天保又道：“等官军来了，我土司兵必去助战。”
“你要多带人马去。”
“起码八千人吧！”
“八千人不算什么。”彭天保一口答应了。
两人如此商议讲好，潘雄便率亲信告辞了老司城，接着又疾行两日，从永顺来到大庸茅岩河畔，与茅冈宣抚司首领覃文聪相见商谈了半日，覃文聪亦答应听从朝廷调遣，等官军来征剿时，即出兵配合，从张家界方向朝天子山进兵。
从茅冈转回到桑植，在两河口等候多时的桑植宣慰司使向思富，特设了宴席为潘雄接风洗尘。席间，向宣慰问道：“潘司主，你这次出使武昌，事情可办成了？”
“办成了，办成了！”潘雄回道：“我一到武昌，就很顺利见到了楚王。他看了你的信札，又听了我的详细禀报。当即表示要向皇上转奏。过几日杨大人亲至金陵皇宫，当面向皇帝作了禀报。皇上闻报十分震惊，立刻下令任命楚王当了征南将军，另以侯爵汤和为副将，准二人带大军十万速往征剿。楚王领命后，就派我先行回来，要湘西各土司派兵配合官军征战。如今永顺、茅冈土司都已允诺出兵助战，现在就看我们桑植土司了。我们也要派兵助剿。”
“让我司出兵助战都好办，只要官府肯派大军来，剿灭这向大坤就不难了。”
“那我们就快快作准备吧！楚王给咱们的任务是继续从狮南峪方向进兵，防止天子山的贼军从后山逃跑。”
“行，我们就堵住狮南峪这条道路。”
两人商议至此，便频频举杯狂饮，直喝得酩酊大醉方才散席。
又过十余日，楚王桢与副将汤和商定，决定兵分三路，一路赴思州征剿田仁雄，一路赴五溪征剿吴面儿，一路到澧西征剿向大坤。思州与五溪统由汤和指挥征剿，楚王桢自率十万大军浩浩荡荡从常德方向逼近了慈利。驻守慈利城的义军将领覃刚，在稍作抵抗后，率部主动撤回了天子山。楚王随即率大军进占了慈利。
“贼军不敢正面交锋哩，我们官军刚到，他们就夹着尾巴逃跑了。”当日晚上，征南大将军楚王在慈利知县衙门里得意地对先锋汤镇说。
“向大坤不过是一介匹夫，他的义军也是一些乌合之众。”汤镇道。
“我们再乘胜直捣其天子山老巢。不要给向大坤喘息机会。”楚王又道。
“扫荡天子山，由我带兵去吧！”汤镇主动请战道：“你是大将军，就在慈利坐镇好了，我保证把天子山一鼓荡平，把贼首统统剿灭。”
“你去也行，我给你十万兵马够吗？”
“不用十万，我只要五万再加上几处土司兵力就足矣。”
“好，就照你的话办！”楚王答应了。
第二天，汤镇即以大将军之令，敦促永顺、大庸、桑植土司迅速出兵，同时，自点了五万将士，杀气腾腾直向索溪峪方向扑去。
五十一
天子山向王院内。
两盏桐油灯在一个大房间里高照着。向大坤和属下将领们正紧急商议迎战征剿的对策。
中营将领覃刚道：“此次楚王桢率十万大军来征讨，敌众我寡，慈利城难以坚守，为保存实力，我把此城主动作了放弃。估计敌军很快就会来攻天子山，我想我们应充分利用山势天险来阻挡官军进攻。”
左营将领洪亮道：“我闻忠臣不畏死，乃能成大事，勇士不顾生，乃能立大名。如今敌军来势虽猛，我愿领军到索溪去与敌决一雌雄，决不让敌军来犯我天子山。”
向大坤点头道：“大敌当前，应有决胜的勇气。洪将军愿领军下山去索溪决战，我看可行。”
军师张静儒道：“官军人多势众，我们不可轻视。洪将军去索溪迎战需小心行事，不可盲目与敌拚杀。天子山的防守亦很重要，凭借山势天险，决胜才更有把握。”
“天子山是我大本营，凭险固守，自不待言。”向大坤经过一番思虑后道：“各们主将要把守好自己的一方营地。茶盘塔、石家檐、七星山、将军岩等地尢须小心把守。至于下索溪迎战，我决定带兵亲去，并由洪亮担任前锋主将。”
“你是天子，不可妄动。”张静儒劝道。
“天子应坐镇指挥！”众将领亦纷纷劝道。
“不要紧，我下山去迎战，会随机应变。如若战况吃紧，我再退上山坚守不迟。诸位不必担虑。”
向大坤如此说毕，就让众将各回防地驻守去了。第二天，向大坤与洪亮带着五千人马下了山。刚到索溪口前，就见远处河滩开阔处，有旌旗猎猎，战马嘶鸣。数不清的官军已如蜂涌般开到了军地坪中。
向大坤挥军迎上前去，两军在相距五六十米开外处各自扎住了阵脚。
率领这支官军的首领是一位女将，其中一女骑马持剑大叫道：“反贼向大坤，快快下马受缚，本帅可绕你不死！”
向大坤回道：“尔为何官，敢出此狂言？”
那女子回道：“本帅乃征南大军前锋将军杨春凤，这两位是我妹妹秋凤和腊凤。我们杨家将三女习武善战，世人皆知。汝若识趣，请速缴械，尚可保全性命。否则，立斩不赦。”
“哟，原来是杨璟之女，你们几个女流之辈，也敢在此逞能！”向大坤嗬嗬笑道：“将士们，你们谁能赢了这女将，可领去作夫人！”
话音刚落，洪亮挺刀而出道：“看我的，三位女将我都要，你们一起上吧，打输了，都做我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