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湘西土匪的组织形式(1)
湘西土匪一般都有严密的组织，其形式主要有以下三种。
第一是股匪式的土匪。其中人数少的，只有几人或几十人，即为小股匪。这些小股匪各县都有分布，少的有几股，多的有几十股。他们往往神出鬼没，或较为固定的把持某一山头，做打家劫舍的勾当。而抢劫得来的财务，都要按一定的秩序进行瓜分。小股匪内的当家头领有的称作“大哥”、有的称“舵把子”，有的称作“杆子”，如大庸青安坪著名匪首覃国卿，开始只是小股匪首时，绰号就叫“覃勋杆子”。桑植县当过国民党暂编二师师长的陈策勋，绰号亦叫“陈勋杆子”。麻阳、怀化一带，股匪首领多称“舵把子”，其称呼与水上活动有关，有的就是船帮首领或排帮首领。加入股匪者，一般都要烧香拜把，称兄道弟，并发毒誓，绝不背叛，否则遭刀砍枪击，不得好死。入股匪后，一切行动都要听老大的，老大不在，就听老二的，以此类推。
湘西稍大的股匪则由几股或几十股队伍组成。各股首领共推出一人做总首领。总首领下设军师、参谋、文书、军需、会计、出纳等职位。总杆首领大都是从小至大逐步壮大的。如龙山的瞿伯阶，最初拖队只有10多人，与妻弟张明富合股后，扩展到了一百多人，后来，他又不断扩股收编，先后将彭雨清、贾松青、王继安、王家仁、贾辣子等各支首领都收到了麾下，最后又与彭叫驴子合股，有了一万多人的队伍，从而大大扩展了实力。
第二是军队化的土匪。在湘西，国民党在解放前夕曾收编三个暂编军，12个暂编师，每军都有军长、师长、旅长、团长、营长、连长、排长、班长。这些部队原本都是些地方民团、保安团、再加上一些土匪武装，合在一起，组成了暂编军队，其实也就是一些乌合之众的军队化的土匪。即使在此前，湘西的土匪也多半军匪相杂，非军队的土匪武装，也多半以军队的组织相称。如1944年，瞿伯阶和彭叫驴子合股后，打的旗号是“湘鄂川黔边区抗日游击指挥部”，双方合股总计共组建十四个大队，其中八个属彭叫驴子的部队，另五个大队是瞿伯阶的部队。瞿伯阶直接指挥六个大队。这六个大队长是：第一大队长彭杰青，二大队长贾松青，三大队长彭雨清，四大队长王家仁，五大队长瞿波平，六大队长向敬海。彭叫驴子指挥的八个大队分别是：第一大队长吴应候、第二大队长周怀玉、第三大队长粟明卿、第四大队长梁海卿、第五大队长黎世雍、第六大队长孔圣武、第七大队长贺文慈、第八大队长梁云卿。
第三是以帮会为组织的土匪。这种土匪在湘西也不少，尤其在民国初年较多。特别是年纪大一些的匪首，一般都参加过帮会组织，有的就是帮会中的老大。如芷江的杨永清，就是芷江帮会“复兴楚汉宫”的龙头大爷，其帮会有两万多成员。龙山的瞿伯阶也是参加过清帮的首领。用帮会凝聚的股匪，组织更严密，规矩也很多。如《大湘西匪殇》一书中，就描写了这样的场面：
第二天上午，瞿伯阶便选定在洗车河附近的一座庙里，按照清帮规矩，举行了一个隆重的拜把仪式。瞿彭双方的分队长以上的头目都来参加了。其时，庙门内外布置一新。进得门去，只见义心堂上贴着一幅对联：安清不离远与近，一祖流传到如今。堂中的墙上贴着一张大红纸，上书翁钱潘3个祖师之神牌位。堂中摆着两张大方桌，桌上放着五个香炉，炉中共燃五桩香、六支蜡。香炉摆着四包贡果。穿长袍的贾松青充当司仪官首先念请香词曰：
一炉香烟往上升，三老四少在堂中，
弟子上香把祖请，迎来祖师潘钱翁。
二炉香烟举在空，三老四少喜盈盈，
祖师迎来上面坐，弟子上香把礼行。
三炉香烟敬祖师，三老四少齐欢喜，
欢庆堂口多旺盛，今天是个喜庆日。
四炉香烟献堂前，三老四少尽开颜，
香堂口里人兴旺，福寿安康万万年。
五炉香烟摆堂前，三老四少站两边，
小爷就在门外坐，大家一齐把祖参。
请香词念毕，司仪又念请蜡词曰：
一对蜡烛照堂前，三位祖师在上边，
弟子上香把供摆，潘门香烟代代传。
二对蜡烛照满堂，富贵荣华永世旺，
切记帮规与海底，忠教节义记心上。
三对蜡烛照四方，同心协力保家邦，
淫邪偷盗切莫作，扶老携幼理应当。
请香请蜡后，又请家法，其词曰：
小小家法森又严，帮规戒律切莫犯。
哪个不慎犯邦规，定请家法不容宽。
司仪念完这些词，遂引领各位弟子参拜了祖师诸神。尔后，瞿伯阶以帮主身份，又受了所有弟兄纳头参拜。拜毕，贾松青又执刀在手，将一只公鸡杀掉，把鸡血滴入一坛血酒内，然后说：“诸位弟兄，现在我们各喝一碗血酒表表忠心，今后咱们要团结一心，在瞿大哥的指挥下勇往直前，共图大业。若有贰心，如同此鸡一样不得好死。”咒誓毕，即带头喝了一碗血酒。其余瞿彭部的头目都依次排队，一个个到酒坛边舀了一碗酒发了誓后一饮而尽。
喝完血洒，众头目又聚在一起，开了一个联席会议。会上按序就座，“鼠大王”瞿伯阶坐了第一把交椅，彭叫驴子坐了第二把交椅。其余的头目，依次各坐在瞿彭的两旁。瞿伯阶一边的头目依次是：李国柱、“老松鼠”贾松青、“彭猴子”彭雨清、“糊疤子”向敬海、“长毛熊”王家仁、“舍命王”瞿波平、“黑虎”彭杰青。
彭叫驴子一边的头目依次是“猛冈卧龙”潘月樵、“大智囊”宋湘灵、“鲤鱼精”潘清泽、“师爷”黄泽基、“吴猴子”吴应侯、“草上飞”周怀玉、“黎疤子”黎世雍、“老粟米”粟明卿、“黑雷公”贺文慈、“大鲨鱼”梁海卿、“叫鸡公”孔圣武。见李康学著《大湘西匪殇》153页从瞿伯阶部与彭叫驴子部相结拜的仪式可以看出，清帮的这套规矩在股匪内部起着很重要的作用。瞿伯阶正是靠着帮会的形式，才将众股匪首领团结在一起，也只有帮会的这套规矩，才使众股匪排出次序，让瞿伯阶顺理成章地坐上了头把交椅。
湘西土匪与帮会的关系
在上一节中，我们已知帮会的组织方式，也是湘西股匪中的一种组织形式。而民国时期，各种帮会在湘西的影响都比较大。其中，清帮、洪帮、汉流（袍哥）、白门（白莲教、红灯会）等帮会在湘西都有组织发展。有的土匪首领不仅加入一个帮会，甚至入过几个帮会。如龙山的瞿伯阶，既是清帮的一个成员，又是袍哥一个老大。
其实，湘西土匪除了直接加入帮会组织之外，在其他许多方面，亦都与帮会有着密切关系。这些关系主要体现在以下几点。
一是都靠盟誓结拜成一团伙，并都以兄弟相称。但加入土匪的手续一般比较简单，加入帮会就比较复杂。如洪帮入会的仪式，就有以下一套繁杂程序。
洪帮收徒仪式，也叫开香堂。一定要上过香，才算正式入门。香堂分两种，一称“大香堂”，一称“小香堂”。开“大香堂”适用于人数较多时，其礼节也繁杂得很。大体是凡欲入帮者，要预先到帮中专事发展组织的头目那里报名登记。等到积有数十上百人之后，由山主（洪帮组织一般称某某山）派一头目专门负责开香堂的工作，称之为“老大”。老大奉令后，乃选择一个偏静的庙宇，作一番布置。
大香堂布置，有称为“红花亭”的。正中设关帝位，上悬“忠义堂”匾额，中间设置供桌三层供祖师牌位，各用红纸或黄纸书写。堂中又另设大方台一张，右供大片子（大刀）一把，左供小喷筒（手枪）一支，下右焚起一炉香，一队烛，太口又置有线香一束。另外还张红灯，外层3盏，中层8盏，内层21盏，意把“洪”字拆开为“三八二十一”。
香堂布置毕，便命新入帮会徒鱼贯入内，并请山上资格较深的各位大爷参与盛会，谓之“赴蟠桃”。照例是不准有帮外人参观的，即庙中僧道亦须驱赶出去。然后紧闭山门传令各新徒向祖师牌位三跪九叩之礼。礼毕，则有一位大爷向帮徒详解种种帮规，按条宣读。接着便将台口线香执于左手，右手则握供于台上的大片子，怒目环视众徒道：“以后各位如有不遵山主命令，不能严守帮规者，即以此香为例。”说话时高擎大片子，猛砍线香，一刀两断，斩香即毕，即将所有断香分授新徒，每人身藏一支以为纪念，亦资警戒。然后令各帮徒立成一大圈，聆听大爷向他们朗诵入帮诗一首，复令同帮兄弟按规矩各行一礼。最后一个仪式是入会问答。主香人问：“天地日月，如何称呼？”众会员答：“拜天为父，拜地为母，拜日为兄，拜月为嫂。”又问：“你们能严守帮规吗？”答：“能！”最后一一发给“票布”，各令珍藏。至此开香堂方告完毕。见《近代中国帮会内幕》第9页湘西土匪各匪股之间，凡有新成员来加入，一般也都仿照帮会入会方式，举行一定的加盟仪式。但加入土匪的手续简单得多，基本就是念咒发誓，然后砍香、喝血酒，仪式就完毕。也有把结拜仪式搞得很隆重和复杂的，如前一节已提到的瞿伯阶与彭叫驴子两股合股时的结拜仪式，就搞得较繁杂。
二是都靠义气凝聚内力。无论帮会或土匪，其内部都是靠义气凝聚众人。如清帮中有“拜把令”诗曰：“今朝拜把结同心，关圣当前作证盟，谨守十条和十款，自然事事吉星临。”湘西土匪成员中，亦讲同甘苦，共患难，兄弟有难，必全力相助，不能袖手旁观。
三是都靠规矩（家法）强制管理。一般帮会，都制定有详细家规，凡入会者，都要无条件遵守，不得违犯其规矩。而湘西土匪内部，一般也都制定有类似帮会式的规定，只是这种规定要简单得多。
四是犯罪手段有许多相似。如帮会生财的手法就有贩卖鸦片、贩卖人口、绑票勒索、占地为霸、包揽事件、包做人等，湘西土匪敛财的手法也相差不多，如抢劫、绑架、“捉猪”、“吊羊”、撕票等，只是手段更大胆、更直接一些。
如上所述，湘西土匪与帮会有着许多相同之处。此外，他们之间又有着许多的不同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