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牛蛙”与“长寿瓜”(2)
“回扣我不会要的！”甄业成又道：“我是见你送的这种瓜确实好，我有义务宣传推广，这也是扶贫嘛！农民一定会欢迎。”
“对，买我瓜的人都说这瓜好，有不少人也想种哩！”
“就是嘛！赶快推广吧！”甄业成兴致勃勃地说：“不过，你这瓜叫什么扶手瓜，我看把名字要改一下。”
“改称什么？”
“改叫长寿瓜，你看怎么样？”甄业成分析说：“把名字这么一改，宣传效果就不同了，人们都想长寿嘛。”
“好，好，你这名字改得好！”朱芳庭连声赞成。
当下两人商定，就由甄业成执笔草拟了一封信，其内容如下。
××农民朋友：
给你介绍一个好的致富项目——种长寿瓜，长寿瓜来自越南，又称越南瓜。一根主藤发三百多根支藤，叶象丝瓜叶，果似大木瓜。一棵瓜种可结1000多个瓜，一个瓜重1.7市斤。肉质细嫩，瓜味香跪，有点甜味，生熟可食。并具有药物功能，是一种好的蔬菜，可算瓜中之王。
在澧源镇毛家屯村，朱芳庭同志在我县种了第一个长寿瓜，腊月上市卖2元一市斤，几百斤瓜一抢而空。现在他还有80个瓜种，愿意出让给种瓜的朋友。如果你买一棵瓜种，当年可获收人千元以上，管理好了，还可收人几千元。为了不坑农害农，我们采取三包（包赔种钱，包技术，包回收），一个长寿瓜种，我们只收30元的押金（信息费、技术转让费、种子费、回收手续费），不生不结退回30元（卖瓜人退钱），但必须按技术要求种瓜，包你发财。正二、三月播种，秋天开始结瓜，冬天以后停止结，瓜种不多，如需要请速与卖者或我联系。
县教委甄业成
1996年元月
甄业成写毕，就又掏钱把这信息打印300余份，然后便将自己所熟悉的全县各地农民户主写上名字，很快将信件发了出去。
10多天后，信便有了大量反馈。朱芳庭的80个长寿瓜，一举获得了2400元钱的押金。朱芳庭得到种子钱后，按照自己当初的许诺，拿了800元钱回扣-找到甄业成说：“甄老师，这回多亏你帮忙，这回扣钱你就拿着吧。”
甄业成干脆拒绝说：“我不是为了回扣才帮你推销的，这钱不能收。如果买你种子的农民种瓜受了损失没有收入，你还应该把钱还给人家。”
“好，好，你硬不要我就不给了。如果种子没生芽，没结果，我一定退赔。”朱芳庭再三保证。
过了半年，那80个种瓜除了少部分人困种子原因损失外，大部分的长寿瓜果然获得了丰收。总收入估计在10万元以上。马合口乡一位叫钟宰华的农民，在长寿瓜丰收后，特意到县城找到甄业成报告喜讯道：“甄老师，你给我送的那个长寿瓜，今年结了800多个瓜，我卖了100多个瓜，现在还留得有380个瓜种。请你帮我也推销一下吧！”
“好！好。你有这么多种，今年就可以致富了。”甄业成高兴异常地说：“一个种30元，100个种3000元，380个，就是一万多元呀，我一定帮你推销。我现在市场还大得很，场上都没买的。你明年还继续多种吧！”
“对，我明年多种几棵。”
甄业成不愧是搞文艺宣传的人，他的口才在宣传长寿瓜时发挥得淋漓尽致。比如他下乡时逢人就讲种长寿瓜经：
“不花3个工，收入上千元。有时在千元后还可添个零。”
“长寿瓜长得象丝瓜，一匹叶子结一个果，不起虫，不烂，不掉。秋天里开始结。落雪下令发恶结，冬天以后停止结……”
“长寿瓜好吃味香味脆，有点甜，卖瓜的讲瓜甜，但要讲老实话，瓜甜很了不好吃，长寿瓜甜得恰到好处，吃过后象吃瓜子一样有点香甜。”
“男女老幼吃了满面红光，男人吃了打得死老虎，女的吃了，爱打胭脂水粉可以不打了，俩个脸蛋红得跟桃子瓣一样的。老人吃了可添长寿，小儿吃了肯长身体，发展智力有显著疗效，男女不育症有显著疗效。”
“长寿瓜还有下药功夫，食多了打饱隔一吃就好。还做得罐头，用白砂糖一淹，4个小时就可吃，清脆可口，汁水更好喝……”
听他宣讲的讨候，倘若有人发问：“长寿瓜好种不？”甄业成又解释道：“种植技术很简单：只要在10平方地中挖个通间，当中打斜坑，先倒三担大粪，后倒两担猪粪，再上面蒙土一尺厚，再放瓜种——要平放，种上盖5寸厚土，生长以后再搭瓜棚。有小树、森林不要搭棚。不需农药和化肥，热天里，晚上施点水就可以了……”
甄业成这般演讲时，脸上就泛着红晕，仿佛他自己也是常吃了长寿瓜的人。在他这样的热忱宣传面前，农民又岂会不动心。结过，第二年桑植县全县农村种长寿瓜的数量一下从80多棵达到了10000多棵。
甄业成扶持别人致了富，却从来不图别人的回报。曾有许多受过他帮助的人.对他感恩戴德，并想方设法要报答，都被他一一婉言谢绝了。1993年9月，芙蓉桥乡有个叫钟耀华的村民，在甄业成的帮助下，种长寿瓜和养牛蛙获得了一万多元的收入。钟耀华与妻子特意到甄业成家致谢，甄业成不肯收二人的礼物，钟耀华将200元钱悄悄放进甄业成的一件衬衣口袋里，甄业成发现口袋里有200元钱，就说：“这是你们俩人给的吗？快拿回去，你们可别让我犯错误！”
“这有什么错哇？”钟耀华说：“你帮我家扶持养牛蛙种长寿瓜，我现在致了富，应当感谢你。”
“不，我不需要你们用礼物和金钱感谢，我帮你们办事是应当的，我的收入人民已经给了，我怎能再要你的酬谢！再说，我是共产党员；清正濂洁要带头，不能随便要人家的好处，你们要考虑，不让我犯错误的话，你就把钱拿回去！”
钟耀华见甄业成执意不肯收酬金，只得将钱又放回自己的口袋。
1994年6月，淋溪河乡一位名叫饶柏山的青年农民，提着一袋子糕点、罐头、鸡蛋之类的礼物，找到甄业成的家里说：“甄老师，我跟你拜师学艺来了，我想请你帮我讲讲养牛蛙的技术，今天专门拜访你，给你买了点礼物。”
“这礼物我不要，你自己拿着。牛蛙技术我给你讲。”甄业成说罢，就将养牛蛙的技术详细给他作了讲解，又送了一套资料给饶柏山。饶柏山学了技术，执意要将礼物给他，甄业成却坚不肯收.饶柏山感动地说：“甄老师，想不到你这样过得硬，你给别人那么多的帮助，却不肯收人家的一点回报，真是我从没见到过的好人呀！”
1995年8月，马合口乡一名叫向春桃的妇女，提着一篮鸡蛋和几十个糯耙粑，到教委找到甄业成说：“甄老师，给你送一篮鸡蛋，想求你帮俺办点事！”
“办什么事？”
“就是我的小孩打工的事，想办个身份证。”
“这好办。我帮你联系，但这鸡蛋我不要，你自己带回去吧。”
“这怎么行，我专门来给你的。”向春桃说罢，将鸡蛋和粑粑都放在甄业成家里就走了。
甄业成没推辞掉礼物，他转身将鸡蛋和粑粑送到教委监察室，对一个工作人员说：“这是有人求我办事送的礼物，我不能收，你们看怎么处理吧！”
一位工作人员说：“送几个鸡蛋没什么，我批准了，你收了吧！”
甄业成说：“讲廉洁也要从小事抓起，不然怎么叫一尘不染？我们不能随便收别人的东西嘛，你们还是请示一下县监察办吧！”
那位工作人员当真挂了电话给县监察办，县监察办答复说，这事可由教委自己处理。甄业成又提议道：“即然由我自己处理，我就代表教委到医院去慰问病人吧！”甄业成说完，最后将那些鸡蛋和粑粑果真都送到医院，慰问了一个教师病人。
此后，遇到一些送礼上门而又推辞不脱时，甄业成便将这些礼物转送到医院去看望了病人。
甄业成廉洁奉公，一尘不染，他对自己要求十分严格，对自己亲属经济上的帮助也很有限。1993年2月的一天早晨，甄业成在桌上正看书，第6个外甥谷兴祥忽然带着未婚妻拜访舅舅来了。
“舅舅，你在家呀？”
“是呀！六儿，你俩今日怎么来成的？”
我专门带小王来县城办点事”。谷兴样把那女孩给舅舅作介绍说：“他叫小王，是淋溪河乡的，我们这次要订婚。他说到你舅舅家看看，我们就来了。”
“好，你们来看看好！舅舅这里什么都没有，先喝杯茶吧。”甄业成倒了两杯茶又道：“你们吃早饭了吗？”
“吃啦！”谷兴祥把舅舅叫到里屋小声耳语道：“舅舅，小王第一次到你这里来，我想找你搞50元钱，她要买缝纫机，只缺50元了。”
“我那里有钱。”甄业成大声说：“兴祥，我跟你妈前好久就说过，今年我手头紧得很，外甥办婚事要量力而行，有钱你们就办，没钱就压二三年不要紧，你们都还年轻吧，听说小王只17岁。”
“唉，舅舅，你就给点面子嘛，也只50元钱。”
“不是我不给你们面子。”甄业成又道：“我现在手里硬没一分钱。”
“听人家讲，你给县里、乡里捐款就是几百几千，给我帮这么几十元就不干？”外甥也提高了声音，仿佛舅舅太不讲人情。
“六儿，你今天这么说不懂事了。舅舅捐款是为了救灾扶贫助学，帮助别人也都是很困难的对象，你们现在不缺衣少穿，也还没到那么穷的地步嘛。”
这时，那女孩又站身起来进里屋说：“舅舅，俺也只差50元，六儿做木匠，你这次支持了，以后要还你的！”
甄业成又道：“小王，不是我舅舅不给，今天给实在不行，你们硬需要，等过10天发工资了再来拿，怎么样？”
六外甥见舅舅还不答允，就绷着脸道：“舅舅，莫说你没得钱，就是有钱也要你愿意才搞的，我外甥也要还你的！”
甄业成被外甥这一说，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他仍耐心解释没有生气。
双方沉默了一下，那女孩又生气地说：“六儿，都是你想些调子，硬要我来买什么缝纫机，算哒，机子不要买，我也不干哒。”
甄业成见女孩这么说，又开导道：“小王，我说你是有文化的，应该晓得道理！你看社会上，有的俩口子结婚没有花钱，还不是办了事？你们恋爱是真正感情的话，还讲什么钱和礼？再说，我要给你们支持金钱，也不是上了铜版册的，怎么能这么急？”
“走，我们别说哪，不给就算了！”六儿外甥终于气冲冲地拉王姑娘往外走了。
甄业成目送着俩人走远，心里好一阵难过，这一天他的心绪都很不平静。外甥是姐姐的亲骨肉，做舅舅的那能不疼爱。甄业成自从母亲病故，妻子离去，儿子又不幸为公伤亡之后，他在故乡的唯一亲人，就是姐姐一家。
姐姐甄春芝比他大两岁，小时候，姐弟俩曾一同上学念过书，姐姐只读了初小就辍学了，家里只送甄业成上了中学。10岁那年，姐姐出了嫁，因为世道乱，怕土匪抢，家里人早早就将她嫁了人。姐姐的婆家在长马坪村，离自己的家乡只10多里路，初婚的姐夫叫谷子一，是位抗美援朝的复员军人。俩口子生了6个孩子，家里负担好重。甄业成为分担姐姐家的重负，也曾从经济上给过不少援助，每年要给点粮钱送些礼物，但是姐姐一家人口太多，一点援助也是杯水车薪。更不幸的是，1966年腊月间，这位姐夫为村里一个邻居修屋，去帮忙砍树，不小心一斧头砍在腿上，因失血过多，又患破伤风，抬到医院没几天，即抢救无效死亡。甄业成当时在官地坪教书，获悉姐夫意外死去的消息，不禁泪水直流，赶到姐姐家帮助料理完丧事，此后很久还悲痛不已。又过不久，姐姐改嫁了第2个丈夫谷伏必，俩口子恩恩爱爱，又生下了4个孩子。加上以前的6个孩子，一共有了10个孩子。那时还不提倡计划生育，孩子多是普遍现象。甄业成的姐姐、姐夫，便为10个孩子操劳一生，也不知吃过多少苦头。有一年，姐姐曾对甄业成说：“弟弟你没孩子，我的孩子又多，我给个小孩让你过继，你愿意不？”
甄业成对姐姐说：“我有机会还想成个家，没成家就一个生活也自在。你就不用为我操心。你现在孩子多，困难大我也知道，只要能帮到忙，我会尽力支援你的！”
此后，甄业成给姐姐一家也增加了些援助，姐姐的好几个孩子从读书到成家立业他都给予过资助，比如，第2个外甥结婚，他给了300元，第4个外甥谷中平结婚，他给了500元；第5个外甥谷正军的小孩生病，他给了500元。第8个外甥女谷新绒初中毕业时，家里不肯送她再读书，甄业成答允负担她的生活和学费，将她送到一所县职业中学一直负担她读到高中毕业。后来，这位外甥到广州去打工，被某工厂招聘到办公室当了干部，每月收入很可观。这位外甥女为此给甄业成写信说：“不是舅舅送我读高中，今天我也招聘不到这个好工作，妈妈当年没打算送我读书了的。”
甄业成为姐姐家提供的一些援助也是有限度的，外甥们长大之后，除了婚嫁大事之外，甄业成一般也就不再资助了。有的外甥对此不理解，认为舅舅不那么顾亲戚。甄业成满怀心绪没能解释。夜深了，他坐在灯下，只在日记本上挥笔写道：“今日外甥六儿要50元钱，想买缝纫机，我没给。在亲戚面前，我始终认为，还是国为大，民为大。我的收入不多，有限的积蓄应该多考虑给国家社会作奉献，给贫困对象作捐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