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初出茅庐显身手
宋·杨万里
巍巍大山，一座一座绵延不断。山腰间，一条羊肠小道七弯八拐，直仲向遥远的密林深处。
穿着一身兰土织布衣的年青小伙甄业成，用背笼背着铺盖炊具等日常用品，快步在小路上行走着。路两旁，浓密的灌木丛遮挡着行路的视线，那天上的太阳早早就不见了，四围山上，此时一片阴沉静寂，偶尔路旁一只野鸡“嘎”地一声腾空飞去，吓得甄业成身上直起鸡皮疙瘩。甄业成自从中学毕业回家劳动不久，家乡就解放了。解放以后的新中国百废俱兴，人才奇缺。甄业成赶上了好机遇，新成立的区公所政府土改不久就贴出布告，在全区招考人民教师。甄业成参加考试很快被录取。在官地坪、向家台等学校实习教书一段时间，他即被正式调到西莲乡白岩头村小教书。这一日清早，天没亮他就从家里出发，想赶到白岩头学校，准备秋季开学报到上课。在路上翻山越岭走了整整一天，此时天都近傍晚了，也不知白岩头还有多远。他心里正有些害怕焦急时，前面忽然见到有一汉子背着一捆柴禾在路上歇息，他忙走上前问道：“这位大哥，请问白岩头学校还有多远？”
“你问白岩头学校？”那汉子嘿嘿一笑，指着近处山包上几栋木房子说：“那就是哩。我就住在那里。”
“啊，真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想不到白岩头已走到了，甄业成好高兴。
那汉子又盯着他道：“你这位同志从哪来？为啥找学校？”
“从区里来呀，我姓甄，是来你们村小教书的。”
“啊，你是甄老师吗？我听区干部说过你要来任教的。”那汉子又自我介绍说：“我叫唐松山，是这村里的互助组长。”
“太好了，一下就碰到你。”
俩人热情地谈了几旬，唐松山就背着柴禾，引甄业成到了一栋吊脚楼前。唐松山将柴禾背到旁边一户人家放下，然后进屋拿了钥匙，领甄业成到吊脚楼上打开了一间房子。
“你就住这里吧，钥匙交给你了。”
“好，好。”甄业成接过钥匙，走进屋去放下背包。
稍稍整理了一下床具，甄业成便请唐组长一起坐下，然后细致问道：“这栋木房是谁的？修得还不错哇。”
“是没收的一户地主家的。”
唐松山详细告诉他，这木房改办村小已几年了。学校共有两间大教室，两间小住房，以前这里曾有一个姓麻的老师教书，上学期才调走。
“学校有多少学生？”甄业成又问。
“有50多个。”
“还不少呀。”甄业成说：“你们这里总共有多少人家？”
“有六、七十户，二三百人吧。”
“生活过得怎么样？”
“不太好啊，许多人家缺粮吃。”
“那不影响学生读书？”
“读书都没问题！”唐松山又说：”我们这里的农民送伢儿上学都还有积极性，因为解放前起了没文化的亏，现在解放了，大家都想送娃儿读书。”
“这就好。”甄业成点头说；“有学生就好办。”
“可这里的娃上学蛮调皮哩。”唐松山又道：“上一届那个姓麻的老师硬是气走了。”
“怎么回事？”
“他管不住学生呀！”唐松山又道：“这学校有个叫黄子民的学生，外号叫做‘绿米雀’，上课最肯捣乱，谁也管不住他。有一个星期天，这位同学和几个学生在路上扯猪草，迎面碰上姓麻的老师。绿米雀就大声叫：‘麻老师好！’麻老师还以为这同学懂礼貌，赶紧答道：‘同学们好！’等到麻老师走远了，这位同学忽又高声叫道：‘麻子老师——你好！’，那位姓麻的老师脸上真有麻子，俗话说‘麻子面前莫说星，癞子面前莫说灯’。这老师平日最怕揭短，此刻听到这小同学的呼叫，顿时恼怒不堪，等他追赶时，那‘绿米雀’早跑远了。麻老师气愤不已，第二天上学，他把那‘绿米雀’关禁闭狠整了一顿，但是绿米雀硬不怕他，也不改那坏脾气。麻老师无法，他后来总结说，这‘绿米雀’读书有九个不：一不缴费，二不买书，三不做作业，四不用心听课，五不遵守纪律，六不尊重父母、老师，七不爱护弟妹，八不讲究卫生，九不承认错误，软抗硬顶！对这样的学生他硬是没法，有他一个人捣蛋就够难办了，所以麻老师不愿到这里教书，现在就看你的办法了。你要能管住学生才站得住脚哩！”
“好！好。你介绍的情况非常重要，我记住了，我一定想办法要教育好‘绿米雀’这样的学生。”甄业成表示说。
俩人如此谈了一阵，唐松山又盛情邀甄业成在他家吃了顿晚饭，直到夜深了，甄业成才回房休息。
过几天后，甄业成正式通知开学了。那50多名学生，共分为一至四年级4个复式班。甄业成上了这个班；又要上那个班，一天轮流到两个教室讲课，忙得不亦乐乎。
通过几天上课观察，甄业成发现，那个绰号‘绿米雀’的学生，果然十分调皮。‘绿米雀’此时已读四年级，他生得个儿不大，身上穿着一件打补巴的衣服。头发象棕毛一般，脸上抹着黑糊糊的墨迹。甄业成第一次上课写字的时候，“绿米雀”乘老师没注意就爬上了窗台。甄业成回头看见了就喊：“黄子民，你下不下来？”
“我不下来。我要从这窗眼里钻出去！”
“你敢钻！”
“绿米雀”却一个鹞子翻身，果然钻出了窗外。全班同学都发笑了，甄业成也不恼怒。他走出教室欲去拉他，“绿米雀”却又翻窗眼进来坐到了位子上。
甄业成对他看了看又道：“你快坐好，再捣蛋我就不客气了！”
“绿米雀”坐下后依旧不肯安分。过一会，甄业成又写字时，忽然下面有同学喊：“绿米雀，玩鸡鸡哟！”
甄业成回头一瞧，那“绿米雀”竟用细麻绳将自己裤裆里的鸡鸡套住，另一头缠在了桌子腿上。甄业成气恼地喝道：“绿米雀’你搞么子？”
全班同学见此情景又笑了，而“绿米雀”解了“鸡鸡”上的麻索，却仍象无事一般不知羞耻。
甄业成初次上课，果然领教了这位调皮生捣蛋的恶劣。然而，他仍没有动怒，他在苦苦思索着转变这位差生的办法。为了摸清他的生活习性，甄业成尽量与他多接触。这天放学后，甄业成第一次到他家去家访。
在一处连板壁都没有的两间破旧木房前，甄业成站住了。
“黄子民，这是黄子民的家吗？”他大声喊着问。
“汪汪汪……”随着二只黄狗吠叫，屋里走出“绿米雀”——黄子民来。
“哟，甄老师到我家来了？”绿米雀笑着，连狗都不肯赶。
“你父亲在家吗？”甄业成一面提防着黄狗一面问。
“在！在！”
黄子民的父亲走出来，忙喝开黄狗，让甄业成进了屋。
这是一个五口之家，房里陈设十分简陋：一个床铺，一个柜子，几把锄头和一些简单的其它杂物家俱。甄业成一看就明白，这是一个非常穷的人家。
“我来你们家看看，想和你大人谈谈子民读书的事。”甄业成坐下后开门见山地说。
“子民读书怎么啦？”
“他还没交学费，都开学好久了。”
“你不知道，俺家穷呵，没钱交，只好请你们宽限几天。”
“好吧，你们家里确实困难，学费我就代他交了。”
“唉呀，这怎么行，还要让老师你破费？”没什么，我是他的班主任，应帮忙的。”甄业成又说：“你这伢儿比较调皮，以后你们家长多配合点，让他读书莫迟到莫躲学，莫欺负别个伢子，上课时认真听讲，我包把他教好。”
“嗯，老师你讲的没错，我们家今后对他要管严点，他不听话，你只管打！”
“打不是办法，要多教育。”
“好，好，就听你的。”
俩人融洽的谈了一阵，甄业成又问：“你们家现在还有哪些困难？”
“就是缺饭吃，今年受了干旱，包谷都没收成，我们家里人又多，天天吃小菜当饭……”
“这样吧，我给你20斤粮票，10元钱，你自己去买点粮吧，算是我的一点心意！”甄业成说完，就在身上掏出积攒的10元钱和20斤粮票放在了饭桌上。”
“这怎么好，这怎么好！”黄子民的父亲一时激动得不动所措，他没想到甄业成是这样的大好人，在他家最困难的时候，会这样帮助他。这一家人都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
“我走了。”甄业成站起身来：“黄子民，今后你要攒劲读书啊。”
“是，甄老师，我一定要改正错误，好好读书！”黄子民送老师出门，仿佛突然间长大了许多，懂事了许多。
从那之后，黄子民真的变了，一天一天的变了，变成了班上最爱学习的好学生了。
甄业成注重抓了四年级班上落后差生的教育，对其它班级落后学生的教学管理也未放松。有位叫向绪次的一年级学生，脑子反应比较迟钝。开学教了几星期，还不晓得认字算数。有次甄业成耐着性子给他补课，教他认“你、我、他”三个字。
甄老师念：“我。”
向绪次跟着念：“你！”
“不是这样读。”甄老师说：“叫你念我应当念我，叫你念你就念你。”
接着，甄老师又叫：“你。”
向绪次又跟着念：“我！”
“你念反了啦。”甄老师没好气地说。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学生，脑瓜子为什么这样不开窍呢？放学后，甄业成便去走访这位学生的家长。他对孩子的父亲说：“你这个小儿读不到书，你讲他傻也不傻，你讲他聪明也不聪明，他就是象打火岩一样不巴钻。”
“我晓得，我也搞不明白。”孩子的父亲说：“你说脉气不好吧，他爷爷还是秀才，顶子还摆在堂屋里。怎么到孙儿面前就这么差？真是一代英雄一代衰。”
“你莫慌，他是没理解意思的。”甄业成又耐心解释道：“你们只要不护儿，我每天给他补一次课，不信他就读不到书，他主要是‘洋心’大！”
“我们保证不护他，只要你肯教，他不听，你只管打。”
“打，我决不打，只是要多管教他。”
“这样最好。”家长很赞许。
甄业成说到做到，从此每天给这位同学开“小灶”补课，一遍不行讲两篇，两篇不行讲三篇，就这样一连补了两学期，孩子的成绩终于跟上来了，每次考试，也到了中上成绩。
就用这种细心的说教管理，甄业成将50多名学生都教得很出色。一年之后，全区300多人会考高小，名列前4名的学生竟全都出在甄业成教的复试班级，消息传开，一时轰动了全区。在白岩头村，村民们自发买鞭炮到学校里放，表示感谢甄业成的心意。互助组长，唐松山拉着甄业成的手说：“小甄，你真不简单，一年就打响炮了，教书还挺有办法呀。”
由于甄业成教学上的出色成绩，这一年暑假里，他第一次荣幸地争加了全县优秀教师的表彰大会。这次大会是在桑植县一所老电影院举行的，当甄业成和其他10余名优秀教师一道走上主席台，从县委领导手中接过大红奖状时，他的心激动得呼呼直跳。面对观众亮相时，甄业成手足无措，竟将奖状在胸前拿倒了，待到观众席上有人喊叫提醒，他才红着脸把奖状又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