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冷藏
四十六、冷藏
春节长假后第一天上班，我还没从过年气氛中完全走出，感觉懒洋洋的百无聊赖。这一天其实也干不了什么事，各个部门都忙着互相拜晚年呢。
我跟着老板以及其他几个干部穿梭于各办公室，一遍遍重复着相同的祝福语，禁不住有些疲倦。
手机忽然来了条短信，是大白兔发的。打开一看，是段怪字符：
莪能想菿朂烺嫚哋倳
僦湜啝沵①起嫚嫚變荖
①蕗仩荍蔵點點嘀嘀哋歡笑
畱菿姒後唑着愮掎嫚嫚窷
莪能想菿朂烺嫚哋倳
僦湜啝沵①起嫚嫚變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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沵還畩嘫妑莪當荿掱杺里哋寶
沵湜莪哋寶赑掱杺里哋寶
晕，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是移动信号出故障了吧？
我直接把这条莫名其妙的短信删了。这时正好进了一间办公室拜年，大家又寒暄起来，也就忘了给她回信。
十分钟以后电话响了，是大白兔。
我忙脱离了队伍，躲到一边说话。
“怎么不回我短信？”
“什么短信？”我这才想起刚才删掉的那条短信，“哦，那短信啊，大概传错了吧，都是怪字符，看不懂，我把它给删了。”
“什么？你删了？我好不容易给你下载的火星文短信，你就这么删了？”
“火星文？”我越发莫名其妙。
“是呀，火星文你都不懂？你太老土了吧？”
“……”妈的，我是地球人，不懂火星文。这肯定又是这帮非主流们想出来的无聊名堂。
想到这里不想跟她废话了：“我忙着呢，以后再说。”
说完，自顾挂了电话。
三秒钟后电话又响了，还是大白兔：“喂喂，你怎么回事儿啊？话还没说完呢。”
“我正忙着呢，有什么话你快说。”
“今晚在哪儿吃饭？还去川办餐厅成吗？”
汗，吃白食你还吃上瘾了啊？我随口敷衍：“不行，晚上加班。”
“啊？第一天上班就加班啊？你们老板也太缺德了吧……不对，你肯定骗我，你肯定没加班。”大白兔的智商看来可不低。
“没有，哪儿的事，我真的加班哪。一般员工不加班，但老板要我们部门经理以上的留下来开会，讨论今年的经营计划。”
“那就算了。”听得出她的失望，“那明儿怎么样？”
“明儿？明儿再说吧，啊，我这儿正忙着呢。”
“那明儿再联系，啊。”
“行！”我面带微笑收了线，心想：哼，尽管你这小杰瑞很聪明，可我这老汤姆更狡猾，那瞎话都在嘴边上搁着呢。骗你，小菜一碟。
团拜结束，我回办公室里休息了一会儿，给军子挂了个电话。
军子问：“怎么样，初六见面了吧？”
“见了。”我回答道。
“怎么样，老哥看中的人不差吧，没跟你吹吧。”
“还行。其实，我以前见过她。”
“是吗？什么时候？”
“唉，你忘了？当年我追孙倩，找你拿主意，在你办公室见过。当时你跟我说，她跟你玩猫捉耗子来着。”
“哦！对对对！是她是她，瞧我这记性！嘿，这么一说，你俩都第二次握手了，还真有缘分啊？”
“什么缘分啊？你小子，自己啃不动的硬骨头就拿来害我，还他妈想落人情。”
“嘿，怎么说话呢你是？这妞可是百里挑一啊，我可是先替你验过货了，绝对没问题！你小子，别得了便宜还要卖乖。”
“唉，军子，实话实说，这妞长得确实不错。可就是年纪太小了，跟她有代沟。”
“代沟？什么代沟不代沟的？”军子反问道，“靠，你还嫌跟人家有代沟？你他妈也不看看自己，都肉老皮松了，人家那么嫩，还想跟人家没代沟啊？你这要求也忒多了点吧？你小子，就别挑肥拣瘦了，这个我觉得不错。”
“×，是你跟她过还是我跟她过啊？你泡女秘书之前都觉得人家不错，等准备让人家滚蛋时那又一无是处了。”
军子哈哈一笑：“那不一样，我那是选玩具呢，玩具早晚有玩腻的一天；你不是，你是选老婆。我之所以跟你推荐这个罗丽丽，就是觉得这妞跟以前我上过的那些大不一样，这妞绝对有分量。不瞒你说，前年我刚招了她，是想发展她上床。可折腾了大半年，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却连手都没摸着一个。最后绝望了，调业务部门去了。”
“嘿嘿，你小子也有走麦城的时候啊？”
“那是，这丫头，聪明着哪。既能对我的暗示置之不理，又能哄我开心，工作也挺卖劲儿。我算是棋逢对手了，而且她还略高一筹。你别以为人家外表傻乎乎的，那是装傻，心里明白着呐。”
“那又怎么样？”听军子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了，怪不得大白兔有时显得很机灵，有时又显得特弱智，原来是在装傻， “聪明是聪明，可年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啊。”
“咳，你这人有病。别人想水灵大姑娘想到恨不得脑溢血，你小子就别脑溢水了。”
“我不是不喜欢水灵的，可我更在乎有共同语言。年龄差多了，难找。”
“咳！有点儿年龄差别，慢慢习惯就成了，年龄差别大过得好的夫妻，多了去了。你就好好跟人家发展吧，啊。今儿我也问了问情况，人家小妞挺高兴的，看样子对你印象不错。”
接着，他又坏笑着问了一句：“上床了没有？是不是处？”
“×，你他妈一天到晚就想着上床，人家还未婚呢，我决定之前才不会下手，这两天我都是在外边自己过的夜。”
“哟，你小子还假装圣人哪，我还不知道你？一脸正气，一肚子坏水，‘衣冠禽兽’这个成语，简直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你就别道貌岸然啦，我猜你起码也得有三四个了，呃，没准儿还是七八个。你小子，从来就不显山露水的，就甭跟我装模作样了。”
“那不一样，以前那都是离婚的，大家你情我愿，谁都不欠谁；这妞不一样，人家未婚，想找靠儿，要是直接占了便宜又不要，人家怎么办啊？再说了，她是练跆拳道的，我要是对不住她，人家哪天杏眼一瞪，折我一条胳膊两条腿的都保不准儿。”
“什么？她练跆拳道？”军子惊叫道。
“听段娜说都蓝带了。”
“我×！怪不得怪不得，她当年躲避我的魔掌身手那么敏捷，我×，练跆拳道的！”
“哈哈，后怕了吧？你小子能侥幸活到今天，那是人家对你手下留情。”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一直以为我这儿是藏春阁呢，没想到还是个卧龙坡？”
“那是，你小子以后可得悠着点，少干缺德事。要是再碰到一个练鹰爪功的，一个黑虎掏心过去，你那颗黑心可就得给人家当下酒菜了。”
“哈哈，这才叫‘江山代有人才出’，好，好！不过，守杰，这妞厉害归厉害，可尺度拿捏得不错。往往是这种人，更率真更单纯，值得一追！既然她是母老虎，你就当回武松吧。”
“我×，我可不想成积水潭医院骨科的终生病号。”
“哈哈，你那身子骨其实也属于猛男级别，估计真打起来她还是差点儿。”
“我×，我们是过日子啊还是开比武大会啊？”
“哈哈，都行！热闹啊，到时候打起来，我亲自给你擂鼓助威去！”
“唉，我看还是算了。我跟她，不光是代沟问题。”
“还有什么问题？”
“我问清楚了，这丫头跟我前妻一样也是安徽人。”
军子莫名其妙：“安徽人怎么了？”
“我不想找安徽人了，想着都他妈的怕。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是被蛇咬了十年，那得一辈子都怕安徽人。”
军子一阵狂笑：“你他妈的有病吧？那张佳丽放到哪儿都是极品，哪儿也都有那种极品，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啊？要是安徽女人都她那样儿，那安徽男人咋活啊？咱们胡总还是安徽人呢！”
“不是我想感情用事，说实话一见‘安徽人’这仨字我就头疼。”
“你是不想从小孙那事儿里出来吧，你就别扯其他理由了。”
“是，我还是舍不得放下小孙再开始一段，我不想耽误小罗。你跟她说，她真的挺不错，我配不上，让她再找人吧。不过，你得答应我件事，你不能再对罗丽丽耍坏心眼儿，否则我跟你绝交。”
军子叹了口气，劝道：“唉，守杰，咱俩是光屁股玩大的，都二三十年交情了，我介绍给你的，你就是不要我都不会再动。只是，你老这样儿，你爹妈操心死啊。你得明白小孙肯定是不在了，无论你守多久，你都等不回来了。人，就是那么回事儿，跟我这样没心没肺当然不好，可跟你这样多愁善感也不行。你个大男人，每天哭哭啼啼跟林黛玉似的，你也不怕被笑掉大牙？哥们儿，振作点，见着合适的就追，晚了你就错过了。你忘了你刚毕业那会儿，你们机关里边有个小什么来着？对，也姓张，小张，人家要长相有长相，要人品有人品。嘿，可你丫就跟中了邪一样，愣是把人家给错过了，过后你又后悔了不是？”
“那还不是因为我当时先跟张佳丽上床了嘛，得负责啊。”
“我×，都他妈什么年代了，你还想着这事儿呢？你他妈的从哪儿学来这些冥顽不化的破烂？嗯？你那脑子是读书读傻了吧？”
“你这是什么话？说实话现在我泡离婚的也不怕了，但未婚的还是慎重点儿好。”
“只要你情我愿，管她已婚未婚，谁他妈也不欠谁。你以前都错过一次了，还不吸取教训啊？小孙那是造化弄人，这回你要是再错过，就是你的不对了。行了，我忙着呢，回头再聊，啊！”
放下电话，我又跟D女拨了一个，D女小声说：“守杰，你等我一下，一会儿我再给你打过去。”
过了两分钟D女打来：“刚才小罗就在我旁边，不方便说，现在行了，我出来了。对她感觉怎么样啊？人家对你感觉挺好的，今儿心情可好呢。”
“唉，小罗那事儿，你还是跟她做做工作吧，我觉得不合适。”
“小罗都跟我说了，她说她知道你对孙姐还放不下，她愿意等，等多久都成。”
“别听她瞎说，我要七老八十了还放不下，你看她还等不等？”
D女咯咯笑了：“人家姑娘喜欢上你了，我能劝得动？就是说不行，也得你自己去说，我们说哪儿管用啊。”
“嘿，你看这是什么事儿，当初可是你们合伙把这烫手山芋塞给我的啊，怎么塞到手里你们谁都不管了？”
“那是，介绍对象从来都是只管介绍不管拉倒的。要结束，你自己说，我可不管。我只当红娘成人之美，不干那种棒打鸳鸯的缺德事儿。”
结束了通话，我沮丧地想：看样子，谁都不肯帮我把大白兔给Over掉了。算了，从来就没有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想Over掉大白兔，还是得靠自己。那就放你到冷藏室吧，可爱的大白兔，冷藏你个一年半载，你就熬不住了。咱们俩还算是玩“猫抓耗子”的游戏，不过这次轮到你扮演汤姆猫。
从那天起，我就开始正式冷藏大白兔。
当然，这姑娘也不错。我对她，电话还接，短信也回，只不过每天撒谎，不是加班就是应酬，反正总躲着不见她。
怕她赖在左家庄不走，我想出了个损招：把那房子挂网上卖，价格定得很低。立刻就有买主来电话联系想看房子。我就跟人家说：那里有人，你们直接去看，每晚都有人。
不出意料，大白兔在第一个买主看了房以后，就打电话过来问我怎么卖房子了？我回答说，早就挂着卖了，反正空着也没用。
见是这样，大白兔也无奈，搬回宿舍去了。
赶走了大白兔，还是有买主一拨拨来电话要看房子。我就说那房子早卖了，你们来晚了。
此后，大白兔总还是联系约会、吃饭和K歌。毕竟是冷藏，而不是冷酷，我也不想太让人家伤心。所以，跟她吃了几回饭，逛了两回商场，给她买了两件衣服，陪她玩了几回KTV。
经历过这些共同活动才知道，大白兔对物质的要求其实并不高，她只是喜欢憧憬，喜欢幻想，具体到要花银子，她还是很慎重的。
只是玩KTV的时候，显示出代沟了。我会的那些，她觉得太老土。而她会的那些流行歌曲，我一个都不会，甚至听都没听过。一次在糖果玩的时候，她唱了首歌：
好闷
结冰的苹果用力看不懂
怎么才刚觉得热突然有台风
好的占为己有坏的已在出没
哪一扇门可以让我躲一躲……
“这什么歌啊？”我问。
“杨丞琳的《任意门》。”
“这歌……可真弱智。”
“怎么弱智啦？”
“你说歌词什么意思？我是没听懂。”
“哦，我也不懂。”
“不懂你唱什么唱？”
“谁说不懂就不能唱啦？”……
于是，我俩你唱你的，我唱我的，完全是两条平行线，想找一首情歌对唱都难于上青天。最后翻来翻去，总算找到了一首付笛生的《知心爱人》：
让我的爱伴着你直到永远
你有没有感觉到我为你担心
在相对的视线里才发现什么是缘
你是否也在等待有一个知心爱人……
唱这首歌的时候，大白兔似乎很投入，和里边的任静盯着付笛生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我。那双眸清澈得像一池秋水，害得我又不敢与她对视，只好紧盯着电视屏幕。
当唱到那句“一生之中最难得有一个知心爱人”时，我忍不住又想起了孙倩。
我这三十多年，感受最痛切的，就是难遇知心爱人。遇到孙倩，本以为找到，可瞬间又失去。从此，再没人能跟我讨论明史，再没人跟我体会一首歌的意境，再没人逼着我喝牛奶，再没人在我苦闷时引我走出阴影……
大白兔吃饭也简单，有时一顿馄饨，一碗炸酱面就OK。跟她在一起，感觉总是很轻松。
但我还是不想跟她发展感情。总体而言，不冷不热，把她当成又一个小妹妹看待。
有时候，开始一段感情，比结束一段感情需要更大的勇气。
春节假期后单位组织体检，我居然有了脂肪肝，这可是我这辈子破天荒头一遭。人到中年，稍一懈怠就会出毛病，这迫使我恢复锻炼。
我又开始跑步，游泳，打球，去健身馆。
运动能改善人的精神面貌。每天下班去健身馆出一身大汗，再洗个热水澡，出来时感觉可爽。
身体的舒爽改善了心情，我的心态开始阳光起来，眉头舒展起来，生活充实起来。要是下班后没什么事，我有时会在健身馆里消磨掉一晚上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