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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宋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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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三 宋经理
     
      石小刚见李局长开着车满脸快活地走了,便把他单眼皮眼眶里射出的自认为锐利的目光投放到钟铁龙脸上,用夸奖的口气说钟铁龙:“你做人比我活泛些。”
     
      钟铁龙瞟一眼石小刚,“我们做的生意不是正行生意,是偏门,所以在公安面前不是做人,是做崽做孙。我们现在还是小老板,只是有几个钱,翅膀并没长硬。他们一不高兴就能把我们拈死。别看他们跟你笑,来和你坐在一桌吃饭,你晓得他们内心想什么?他们是我们的活祖宗,侍候好他们我们才能舒服。这辆车我打算送给他。”
     
      石小刚没有听进钟铁龙的话,那当儿他被开赌场的想象和诱惑鼓舞得脑海里一片金灿灿的阳光。他很吃惊地瞪着钟铁龙说:“你把车送给他那你不没车开了?”
     
      钟铁龙说:“我再买辆车。”
     
      石小刚心里暗暗一惊,但没流露到脸上,问他:“那你买什么牌子的车?”
     
      钟铁龙很平和和友好地看着他一笑,“奔驰怎么样?”
     
      石小刚说:“那当然好啊。”
     
      钟铁龙打燃打火机,将一支雪茄烟烧了烧,这才放到嘴里吸着。“奔驰车是有钱人的象征,王总开奔驰,别人对他就很尊敬。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石小刚就觑着他,他又说:“开奔驰的人总有点狐假虎威,别人摸不清开奔驰车的人的底细,不晓得他有多少钱和多大的背景,就不敢乱来。我并不是贪奔驰车的奢侈、豪华,我发现有钱人和有权人都认它,比如王总从奔驰车里下来,一些人就露出羡慕和尊敬的目光,就不会找王总的麻烦,连的士和公交车都绕开奔驰车走,这说明这个社会很势利。这是个用钱来衡量人的价值的充满铜臭味的社会,我就利用别人的这种心理,免得别人动不动就来找我们的麻烦,在他来找麻烦前,他首先要掂量一下我们,这一掂量,心里就虚了三分。”
     
      石小刚说:“不找我们的麻烦,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钟铁龙瞟一眼大街上的行人,“这个世界,活着的都是些被欲望和金钱缠身的人。”他指着大街上川流不息的芸芸众生说,“人人莫不如此,我们只是其中一员,但我们比那些走路和骑摩托车的人混得好。想混得更好,就再努力干。”
     
      石小刚笑,“说得对。”
     
      两人重新走进包房时,石小刚的脑海里还是被开赌场的利益鼓舞着,他坐到沙发上,也点上支雪茄烟,望着钟铁龙一笑,“我们搞个赌场?”
     
      钟铁龙看着两眼射出坚定和贪婪的目光的石小刚,想了下说:“我看这事有些困难。”他刚才很用心地听了李局长的话,“明令禁止”这样的话他不敢当耳边风,“既然是公安部明令禁止的,就不好搞,弄不好是血本无归。”
     
      石小刚有意见了,“我还没搞你就说丧气话。”他望着钟铁龙,又说:“我在瑞丽的赌场里,问过几个去赌博的人,他们都说开赌场是干坐赢不输的生意,钱来得快。”他一提到赌场就头脑发热、满脸兴奋,就想与其天天守着桑拿中心,不如开个赌场,猛赚几年,然后去世界各国旅游,再然后干别的行当。石小刚觉得钟铁龙越来越“大哥”了,那种平等关系似乎不知不觉地变了,这让同样争强好胜的他有点儿不舒服。几个小时前,他在飞机上盯着舷窗外散漫的云雾和透亮的蓝天,曾用拳头击着自己的手掌狠下决心道“我一定要显示自己的能力”!他想起他在天空上发的誓,脸上就一副很有追求的相,目光就变得更坚决、固执和灼热——那是他体内的火炉在燃烧,烧得他头顶都冒烟了,说:“我考虑了一段时间,我来经营赌场。银城桑拿中心有张兵守着,我没必要天天守在那里。我搞这个新项目。”
     
      钟铁龙说:“小刚,真要开赌场,也不急在这一刻。”他不知道石小刚脑海里此刻沸腾着许多炽热的思想,犹如高压锅里炖着芋头排骨样。他的心很平稳,脸上就一种满足的表情。他玩着手中的雪茄,觉得自己和石小刚不知不觉就奢侈了许多。这种奢侈当然是钱“闹”的,过年前账上就有三百三十万,且正每天几万几万的增加。他想到了三狗和张兵,觉得这两个人是他的得力干将,像关云长和张飞忠于刘备样忠于他,便觉得不光只是工资提到五千块钱一月就完事,还应该进一步地好,好到他们死心塌地地跟着他钟铁龙,就像萧何和曹参死心塌地地跟着刘邦似的。想到这里,他一笑,对石小刚说:“我准备给三狗和张兵各买套三室两厅,付首期,另一半让他们自己慢慢付。三狗谈女朋友了,那个女大学生要跟三狗结婚。”
     
      石小刚想钟铁龙对朋友不是嘴里好,而是用行动来表现,自己以后在做人方面一定要跟他学,忙说:“那是好事情。”
     
      “他现在还没房子,我得安排他和张兵都在长益市有房子。让张兵把老婆和儿子接来。这样,大家才会团结一致,才可能死心塌地地跟着我们干。”
     
      石小刚听到“我们”二字,又觉得钟铁龙还是没把他当手下,也就不计较刚才钟铁龙说话的那种领导干部样的口气了,他说:“那就买宏都花园的房子吧。”他也比较喜欢张兵和三狗,觉得这两人义气、忠诚,没用错。“李培的老婆就住在那里,他们也好有个照应。”“行。你认识那个老板,看能不能再便宜些。”
     
      石小刚激动了,“他们还可以解决户口问题,买他们的房子他们就跟你解决户口。”
     
      钟铁龙觉得石小刚与他真是绝配,什么都能想到一起。“那最好。要是张兵知道他老婆和孩子的户口都可以牵进长益市,成为长益市人,他一定很高兴。他老婆也会高兴。”他想他终于可以帮三狗和张兵解决实际问题了,又说:“小刚,先不要告诉他们,告诉了就平淡了,到时候我来给他们一个惊喜。我要让他们记一辈子。”
     
      石小刚想他还会玩浪漫,便说:“只要你能沉住气,我是不会说的。”
     
      “我们两人常常能想到一起。”他望着石小刚,“这也是我们能同舟共济的原因。”
     
      “那当然,我们是兄弟。”
     
      两人说了很多话,钟铁龙的手机响了,是那个刘进。刘进用甜甜的声音问他回来没有,他说:“我刚到,我的车还在一个朋友手上。你在哪里?”
     
      刘进说她在家,钟铁龙说:“出来吧?你出来我就赶来。”
     
      刘进说她出来,钟铁龙就笑容满面地对女服务员说:“买单。”
     
      石小刚听出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问他:“是一个女孩吧?”
     
      “刘进。”
     
      石小刚眼里出现了刘进那张娇艳的小脸蛋,羡慕地抿了下嘴唇,“你跟刘进搞上了?”
     
      钟铁龙的脑海里就出现了刘进那婀娜的裸体和热烈的鱼水交融的幻象,脸上便一笑,“今天我要跟她上床。听我的好消息。哦,你把车借我。”
     
      石小刚把车钥匙丢给了钟铁龙。
     
      石小刚吃多了,肚子有些胀。他叼着雪茄,缓缓往前面的解放路走去。解放路上有一家酒吧,叫东方快车。他就向那个酒吧走去。长益市的这一天阳光灿烂,是二月里少有的一个阳光明媚的天气。人沐浴在阳光下,感觉这个世界非常绚丽、舒适、美好。石小刚的手机响了,母亲打电话问他今天回不回家,他对母亲说,今天车被朋友借走了,明后天回来。过年前,石小刚开着车回了趟村,送了些吃的东西给父母。那天天气很冷,他在只住了一晚,与母亲和姐姐姐夫说了很多话,还给了姐姐姐夫们一人一千块钱过年,使两个姐姐和姐夫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石小刚生于一九六四年九月,那一年是龙年。他懂事后,姨父回忆说,他出生时,正遇上村里大旱,连续两个多月没下一点雨。他家屋前的那口塘都干裂了。而最重要的是他出生的那一刻,雨停了,一道彩虹出现在他家的后山上。如果是站在村子里看,那道彩虹就在他家的屋顶上。他生于午时,村里算命的说,他必定大富大贵。因为男孩子很难有午时生的,生在午时,若在古代,是要头戴官帽身系绶带,坐轿进朝廷的。石小刚小时候身体非常差,很孱弱,病病歪歪的,腿整个就是软的,怎么站也站不稳。三岁才能在床上爬,五岁才在姐姐地搡扶下歪歪扭扭地学走路,七岁了还于走路时脚打跪,忽然就往地上一扑,好像给什么人拜年似的,因而经常摔得鼻青脸肿且一身脏兮兮的。然而,即使是这样,他仍然在家里受到了最高的“礼遇”,因为算命先生的那一番谬语,使他在家里有着不可忽视和动摇的特殊地位。姨父是个农民梦想家,读过几年私塾,农闲时喜欢翻看老书。还在石小刚背着书包上村小学时,姨父就语重心长地告诫他,要他好好读书,将来必定是国家之栋梁。“小刚,姨父老老实实告诉你,你跟别人不同晓得啵?”石小刚不晓得他哪里跟别人不同地瞧着姨父,姨父给他幻想说:“你出生时,有一道彩虹罩着你家屋顶和后山。算命的说你的命贵。”
     
      石小刚不相信道:“真的吗姨父?”
     
      姨父告诉他:“千真万确。不信,你可以问你爹。”
     
      “我爹说我是个蠢宝呢,”石小刚说。
     
      姨父笑了,“你爹才是个蠢宝。你不是,你的命会比你爹好。不过你要改变当农民的命运,首先应该把书读好。你只有先把书读好,才会有大出息,懂吗小刚?”石小刚似乎听懂了姨父的话,因此他很努力地读书,觉得自己的命运与村里其他男孩子不同,因为大家都说他出生时他家的屋顶上有一道彩虹。不是随便什么人出生时屋顶上都有彩虹的。村里的同龄男孩,都贪玩,很多男孩读了小学或初中就把书包一丢,回村种田了。石小刚抱着姨父灌输给他的“坐轿进朝廷”的美梦,考上了高中,跟着又考上了大学。他觉得自己的苦难云消雾散了,背着背包,抱着很多人寄予的厚望踏上了征途,像一条龙游着离开了苦难的村落。但大学一毕业,他的梦也跟着“毕业”了。他长大了,清楚如井底之蛙的姨父及村里人是多么无知。这么大一个世界,他生在这个世界里算个什么东西?!他一个大学生算个卵?他觉得自己被骗了,一切努力不过是一场设计好了的骗局。他感到很没劲,想一个人从副科长到科长,从副处长到处长,再从副厅长到厅长,又从副省长到省长等等,那要爬到何年何月呀?而且还不见得能爬到他想要爬的位置上去。也许一辈子就是个科长,最多也就是个副厂长或厂长而已。厂里有些老人也读了大学,几十年过完了,不就是名普通干部吗?他想到了另一条路,就是人无横财不富的路,这条路才是衣锦还乡的捷径。时代不一样了,读书做官不再是唯一的途径。经过一年多的反复思考和比较,他决定放弃仕途上的追求,选择一条通向财富的路,且将钟铁龙也拉上了这条路。
     
      石小刚心里有不平,他拼命把这种不平压着,不让这种不平爆发,就像你把对领导的怒火压下去一般。他的不平在于,钟铁龙是他拉上这条路的,但如今钟铁龙好像变成了他的老大,这让他心里别扭。石小刚的头上有反骨,这不奇怪,因为石小刚不是一个愿意久屈于他人之下的男人。钟铁龙虽然没对他指手划脚,但公司里的一切都是钟铁龙说了算,如今钟铁龙又准备动用一大笔资金买奔驰车,为此还说了一大堆理由,这让他心里有一丝不悦。他奶奶的,我现在好像是他的打工崽了,他有些生气地自语道。
     
      石小刚当然不会跟钟铁龙翻脸。他是个明白人,清楚他和钟铁龙是一根绳子上的两只雄蚂蚱,一旦闹翻了,两人这些年经营的一切就完了。“我嫉妒心太重了,”他自我检讨说,“我应该祛除身上的嫉妒心。我居然嫉妒钟铁龙的才能,还嫉妒他办事果断,这是很危险的。”
     
      石小刚不爱读古书,但钟铁龙曾把一些读史书的心得说给他听。他记得钟铁龙说:“陈胜、吴广之所以失败,天下最后被刘邦夺去,是陈胜和吴广都想称王,因而分手了,一分手就势单力薄了。”钟铁龙说这些话时,脸色很凝重,又说:“清朝咸丰年间的太平天国起义,太平军打下了半壁江山,后来之所以失败,也是天王洪秀全与东王杨秀清闹翻所致。”钟铁龙的用意他明白,石小刚也是个聪明人,一听就懂,说:“那当然,我们也不能分。”钟铁龙喝口茶,躺在铺上,折着身体盯着他说:“我感觉历史上能真正做到‘同甘共苦’的人很少。刘邦杀韩信、英布、彭越,是因为韩信、英布和彭越的心志都很大,都想称王,无法与刘邦‘同甘’。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杀那么多功臣,也是天下安定下来后,‘同甘’时彼此猜忌所致。老话说,疑心多暗鬼。暗鬼一生,彼此就不和了。小刚,我们一定要彼此信任,绝不做违背你我的事。”这番话自然是在钟铁龙的长包房里说的,他也晓得钟铁龙是出自肺腋之言,他听了这话很感动,当即点头说:“那当然,还用你交代?!”
     
      但石小刚的心也很大,这是没办法的,因为他是那种好表现的人,还在厂团委当宣传委员时,他就喜欢展示自己的聪明才智,写表扬稿、出通知,字写得龙飞凤舞的。当桑拿中心的日子安定下来后,他觉得自己守着桑拿中心的日子就有点英雄无用武之地了,展不开自己的拳脚。他想开赌场,建立自己能发号施令的“王国”,从而显点本事给钟铁龙他们瞧瞧。在石小刚那狭隘的妒忌心很重的心里,钟铁龙、黄建国和张兵是“他们”,而他是单个的独立的宁乡人,不属于“他们”那个范畴。在一起商量事情时,只要他们三人说一口白水土话,假如他们不说普通话而大张旗鼓地尽情说白水话时,他连一句都听不懂,这让他感觉自己有些势单力薄,因而心生不悦。这两年,石小刚嘴里不说,心里还是有想法的。他想拉一支自己的队伍,扩大自己的势力。两年前,钟铁龙想做什么事都事先跟他商量,现在是把事情做了再跟他说,这证明钟铁龙有点不尊重他了。关局长的死,其实是钟铁龙干的,小马透露了,那天晚上他在离犯罪现场不远的顺利巷碰见了钟铁龙。枪是他石小刚送给钟铁龙的,钟铁龙居然说不是他干的,还说枪早被他丢了。钟铁龙没有对我说真话,好像我会去告密似的。他比我狠,这令我石小刚佩服。他想,所以我要建立自己的队伍,培养自己的嫡系。
     
      石小刚开赌场的想法之所以能迅速燃烧起来,不光是受云南赌徒的鼓励,长益市也有人怂恿他开赌场,说澳门的好些赌场老板,资产都是几十亿几百亿。还说澳门的赌场老板,除了有豪华别墅和豪华游轮外,还有私人飞机。今天在夏威夷打高尔夫,明天在英国的高尔夫球场甩杆子。这话让石小刚产生了强烈的幻想。石小刚想奔驰算个卵?我赚了钱一定要买一架飞机,到时候把飞机开到村子里,那不把村里人羡慕得一个个晕死?这个给了在农村长大的石小刚这么多幻想的人,是东方快车酒吧的宋经理。宋经理是个爱狎妓的年轻人,是银城桑拿中心的常客。有段时间,他几乎天天泡在银城桑拿中心,今天这个小姐,明天那个小姐地猛搞。后来的一天,他对石小刚说他搞得脚都抽筋了,得歇歇身体了。他消失了半年,突然又出现在石小刚眼里时,他告诉石小刚他没做建材生意了,在解放路上开了家酒吧,名为东方快车。“没事,你来我东方快车喝喝酒。”宋经理那天说。
     
      从小在山上摘蕨,在竹林里挖笋子,在田里插秧、割禾,且背着书包在乡间小道上敞开喉咙唱歌的石小刚,能与长益市的年轻老板交朋友,他当然去了。那天是星期三,连续下了一个星期雨,空气很潮湿,带着霉味儿。他感到心闷,就开着车去了。
     
      宋经理是长益市的一个玩家,一脑壳的坏点子,奉行好事做到底,坏事要做绝的人。他是个金庸迷,一时称自己是采花大盗田伯光,一时又自诩自己是《笑傲江湖》里坏透了的岳不群,或是《射雕英雄传》里的那个西毒欧阳风。欧阳风一肚子坏水,宋经理自诩自己也是一肚子坏水。宋经理鼓励石小刚开赌场说:“我们开个赌场?你投资,我入干股,我叫人来赌。长益市有一层赌徒,他们只喜欢赌,不爱玩别的。”
     
      宋经理那天一脸蔑视地说:“那帮杂种只要听说有赌场就跟狗样地寻来了,拎着一箱箱的钱,拦都拦不住。真是一帮嗜赌如命的杂种。”
     
      石小刚喝着啤酒,大脑皮层被宋经理的这番话刺激得很兴奋,他脑海里闪现了直升飞机和游轮,还有他一身白衣白裤地从舷梯上下来的幻影,说:“真的?我怎么没见过?”
     
      “你见得到的?”宋经理觉得石小刚外行道,“那帮人就跟王朔小说写的一样,玩的就是心跳。你开个赌场,我把他们叫来玩,你赌场赢了钱,我抽百分之十怎么样?”
     
      石小刚生性多疑,就怀疑地问宋经理:“你自己开不是一样?”
     
      “我自己开就不好把他们叫来玩了。你在台面上,我做笼子,把他们带进笼子里。”
     
      石小刚也是个歪人,动心了,“我还有一个合伙人,我得跟他商量。”
     
      宋经理喜欢单干道:“石总,这年月,谁还跟谁合伙?都是自己给自己打工。”
     
      这是过年前,石小刚在东方快车喝酒时,宋经理和他聊天时说的话。
     
      石小刚一路缓步走进了东方快车酒吧。此刻是下午,酒吧还不到热闹的时候,宋经理在,看见他,打了个哈欠,眼泪水都打出来了,说:“哎呀,石总新年好,你坐。”
     
      宋经理是长益市的痞子文化培养出来的我行我素的流氓,长一张圆形脸,一头长发垂落在肩上,乍一看有点女性味道,多看几眼才能断定他是个男人,因为他有喉节,且下巴上有几根山羊胡子。宋经理曾经学过美术,不喜欢人云亦云,衣服就故意乱穿,旨在标新立异。他穿着看上去很像农民的黑棉袄,棉袄敞开着,露出了里面的土色羊毛衫。
     
      石小刚晓得宋经理这人自私,谈吐中时常迸出自私自利的言语,且是个滑头。但他仍喜欢跟他玩,这是宋经理这人有滑稽好玩的地方。石小刚见宋经理脸上有层疲倦,以为宋经理昨晚搞妹子去了,便笑笑说:“搞妹子去了吧你?”
     
      宋经理反问他:“哪个搞妹子搞得一晚?我昨晚打麻将打到凌晨四点。”他又打个哈欠。石小刚觉得宋经理的牙齿能把木头咬碎,问:“你们玩好大的?”
     
      “玩一百的,输了一万七千元,手气痞得死。”
     
      石小刚见宋经理说这话时脸上有一种懊悔,便同情他说:“你手气痞就该早点收场。”
     
      “你是不打麻将,打麻将是输家怕天亮,赢家怕吃饭。”宋经理看着石小刚,“输家怕天亮了人家不玩了,赢家怕吃了饭转手气。输家越输越想赢回来,就玩到凌晨四点。”
     
      石小刚想宋经理一定认识不少长益市的赌徒,心里就有火花闪亮。他点上支古巴雪茄,“我如果开个赌场,你会带人来赌么?”
     
      宋经理伸了个懒腰,把两条腿架到一张椅子上,跷起半边屁股放了个响屁,“你终于想通了?”他望一眼石小刚,声音怪怪地笑,“其实不要我带,也会有人来,只要你的赌场隐蔽、安全,公安不来吵事。我当然会带人来玩。”
     
      石小刚感觉宋经理很粗俗,想钟铁龙能做的事,他石小刚也能做。“公安是鳄鱼,但只要喂饱了就不咬人了。”石小刚说的是钟铁龙曾对他说过的话,“关键是要有人来赌。”
     
      “那你放心,”宋经理鼓励石小刚开赌场说,“有人说,阳世上只有三样东西吸引男人,金钱、女人和权势,赌是玩钱啊。长益市有一层好赌的人。他们的鼻子跟狗鼻子样,嗅觉灵敏,只要晓得你开了个赌场,他们还有不来玩的?这跟你开桑拿中心是一个道理。”
     
      石小刚觉得宋经理说得有道理,笑了下说:“还真是这样。”
     
      宋经理说:“你开赌场我第一个来赌,来贺喜。”
     
      石小刚望宋经理一眼,忽然觉得他们两人为什么投缘了,因为宋经理什么都愿意跟他说,比钟铁龙透明。钟铁龙身上总是有一层很结实的膜,仿佛穿着铁布衫,让他总觉得进不了钟铁龙的内心,就像一只蚊子飞不进蚊帐似的。这个在长益市长大的宋经理与他无话不谈,给他一种彼此很亲近的亲切感。他下决心说:“有你支持,那我就开个赌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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