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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厄运“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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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厄运“降”临
     
     
     
     

周妹,你知道我为什么从小就叫你周妹吗?因为你妈也叫周妹。
     
     
     
     

风雨飘摇的夜晚,周莫如倚在周之愠床边,听他声声句句地讲那过去的事情。
     
     
     
     

周妹,你外公外婆、也就是我父母——虽然我现在不恨他们了,但我仍然要说,他们是世界上最坏的人——特别是你外公!他们欠我的,九世人都还不了。你要记住,周妹,我为你所做的一切,本意是为你好,但过了今夜,听完了我的话,如果你觉得是我害了你,是我让你吃了这么多的苦,那么,这是你外公外婆造的孽!是他们,在我仅仅五岁,最离不开父母的时候,硬生生拿我跟樟树下村的一户地主换了五斗米!用一个亲生骨肉一辈子的幸福,换来他们一家人生存下去的机会!我知道,那时候穷,如果再不拿我去换,全家就得饿死;我记得,卖我的时候,你外婆几次哭得不知人事,可你是当母亲的,保护不了自己孩子,只会哭算什么?说是公婆太厉害抗拒不了,你就不会以死相争?要饿死全家饿死,怎么就下得了手让一个五岁孩子来救全家?周家当时叔伯兄弟还有几个,为什么偏偏就是我?
     
     
     
     

周妹,这么多年,我不再恨哪一个了,但今夜跟你回忆起这些,还是无法不激心激命。你无法想像,从五岁开始,我吃过怎么样的苦。刚开始,买我的那家人因为生无男丁,对我还不错,有吃有喝,冬天还有棉袄穿,我算是过了几个月好日子。可是,几个月后,解放军逼近海平,社会上纷纷传言,新政府要把地主全都杀光;旧政府逃走前,也对有钱人下手,最后劫一笔再走。于是,有点家底的,纷纷过番避难。买我的那家人,也贱价把田地卖了,搭上最后的一只红头船去南洋。刚开始是去了暹罗,可在暹罗不到一年,最后的一点家底也被人骗走了,在暹罗生活不下去,全家又逃到印尼投靠亲戚。家道一败,最不幸的就轮到不是他们亲生的孩子了。你想,亲生父母都可以拿孩子换米,养父母为什么做不出?于是,我被卖到了印尼的婆罗洲,细细个,就开始在山巴内、原始森林内做苦力。
     
     
     
     

你没去过那种地方,我现在给你讲,你也想不出,婆罗洲的深山老林,是怎么样的人间地狱。周妹,一句话,在那森林里面,剧毒的蛇虫鼠蚁才是真正的地主东家,人是最贱的生物。有时,一只毒火蚁,就能够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更不用说那些比恶鬼还可怕的无尾蝙蝠了……这些,我不想跟你讲太多,我怕你会跟我一样做恶梦。万幸的是,当我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我师父救了我。我师父是当地有名的降头师,他没有后代,收留我,也是为了有人可以传他的放降术。在那个时候,只要有口饭吃,让我做牛做马都愿意。于是,我跟着我师父,一边做工,一边学放降,还偷偷学中文。放降需要学诀术,也离不开使用毒物。但是,我师父告诉我,世界上最毒的是什么?是人心!放降很玄妙一般人又怕又不理解,其实说破了无酒食——放降的原理,是利用毒物,将中降者人心深处的毒激发出来,让他自作自受。一个人心越邪,越容易中降,一中降,毒也最容易发作最难解掉;反过来,一个人心地善良正直,就不容易中降,中了也不易发作。学会了降,我首先瞒着我师父,在我的养父母身上试验,果然如此,他们很快就中降发作。我知道,你觉得我太毒了。但我师父还教我,放降师放降给恶人,是替天行道,也是让恶人少作恶早超生、下辈子少受点苦。换句话说,我们是在做好事,为下辈子功德。所以,学会了放降,我第一个就想到我父母——你外公外婆,是他们让我吃遍了人间的苦,我要让他们少作恶早超生、下辈子少受点苦!于是,我偷了师父作降用的番婆罗花,熬制成墨汁,偷偷带回唐山。那是1966年,那一年,我22岁。
     
     
     
     

周妹,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回唐山,我是准备报仇的。对我的回来,你外公外婆是又惊又喜。他们都以为我肯定死了,没想到还在人间,还成了“华侨”。刚开始,他们还担心我对他们心怀怨恨,但因为我带了一笔钱回来,给了他们,也许是为当年卖我而过意不去吧,他们对我特别的好。可是,他们对我越好,我心里就越仇恨——想不到,一个人完全改变了我的想法,周妹,你想得到吗?那就是你母亲——家人都叫她“周妹”。那一年,你母亲16岁,我第一次看到她,她扎着两根辫子,这么长——对,就是照片里那个样子。当时我以为我见到了妈祖、见到了天母娘,我万万想不到,心地不好的父母,怎么能生出这么美如天仙的妹妹来。你母亲对我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哥哥,开始是好奇,慢慢就对我很有好感,因为我常跟她讲故事,讲暹罗讲印尼,讲婆罗洲,这些她听起来,都像是神话。跟你母亲在一起,慢慢地,我忘掉了心里的怨恨,我想像得到,如果我放降“做掉”父母,你母亲将是多么的痛苦。为了不让她痛苦,我宁愿放弃自己的仇恨。周妹,我承认,我跟你母亲的感情,一开始就不像兄妹之情。你想想,十几二十年,双方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一下子见到了,由陌生转为好感,那也是普通男女之间的好感。见到你母亲之前,我虽然22岁了,却从没跟一个陌生姿娘说过话,在婆罗洲那样的地狱里,想都甭想。
     
     
     
     

我开始教你母亲认字,教她骑自行车,教她唱印尼歌,教她跳婆罗舞。周妹,那两年,是我一辈子最快乐最幸福的两年。我相信,你母亲也是,从她眼里我看得出来。可到了68年,文革越闹越凶,海平到处都在武斗,我们村被划入反革命集团,武斗输了,另一派造反派进村大抓人,你外公外婆被抓去开会,你母亲躲在床底下,我关上门,坐在家里保护你母亲。造反派破门而入,我怕你母亲被他们发现,故意跟他们争吵,结果被刺了一长矛。他们以为我肯定死了,于是又到别家抓人。你母亲从床下出来,见我浑身是血,也以为我死了,一头就朝石阶撞去,幸好被冲进来的邻居阿天发现——阿天就是惠天婆的丈夫。天母娘保佑,那长矛刺中我的肾,但我没死,我懂得草药,在你母亲帮助下,终于活了过来。经过这一场生死,我跟你母亲感情更深了。
     
     
     
     

武斗过后,因为乡学校老师被斗被杀了几个,缺老师,乡里问我愿不愿意当个民办教师。我问你母亲,你母亲赞成,我就去教书了。后来考转正,你知道的,又去了中学,没想到就这么教了一辈子。我当上老师后,媒人婆上门的很多,你外公外婆也盼着我早点成家好抱孙子。可是,我眼里只有你母亲。她也是,因为长得好看,乡里的后生都看上她,有点钱的有点权的,都想上门求亲。可是,一有媒人婆上门,不管是冲我还冲她来的,她都躲在家里偷偷拭眼泪。我跟你母亲都很清楚,感情再好,毕竟是兄妹,出点什么事,我纵是不怕天理不容,人前人后的口水不把我淹死,你母亲肯定也是受不了的。我们想好了,一辈子兄妹,她不嫁我不娶,只能如此了。
     
     
     
     

就这样一年拖过一年,我过了三十,你母亲也二十好几了,这个年龄还不婚配,肯定是有问题的。时长日久,外人指指点点,你外公外婆也看出问题来了。75年,他们终于受不了,把你母亲赶到乡里的“姿娘间”居住——“姿娘间”你可能不懂,现在已经没有了,就相当于是未婚女子宿舍,集体居住,互相监督。可是,你母亲一有机会就到学校找我,星期天,我也会去姿娘间找她,虽然我们没做什么,其他人可不这么想,不知谁跟我父母说长道短,他们觉得脸面上过不去,当众打了我一顿,你外婆以死相逼,硬是强迫你母亲嫁给了一个老实不中用的男人!
     
     
     
     

周妹,你可以想像,我的怨恨,又被点燃起来了!你们毁了我的童年,现在又要毁了我和妹妹的后半生,你说我还能再忍吗?当母亲的,现在就会假死吓人,当初他们要卖我,你怎么不出这一招!好,你不是想死吗?我成全你!
     
     
     
     

周妹,你别怕,我是越说越大声了。可今夜我要是不把这一切说出来,今后估计就没机会了。
     
     
     
     

那是我回唐山后第一次放“番婆罗降”,终于还是放给了我父母。事隔十年,我让他们多活了十年。但我给他们放降时,还是留了一步,给了他们一次机会。只要他们对所干的事越后悔,心里对我越愧疚,降毒就会发作得越慢。结果,你外公比你外婆先死了半年——这也是他们自作自受的果报,就让他们少作恶早超生,下辈子少受点苦吧!
     
     
     
     

先后把你外公外婆送上了西天,下一个,就轮到你母亲嫁的男人——也就是你生父了。周妹,你生父也是个恶人,他在外面虽然老实不中用,在家里却常常打你母亲,一不顺心就打。你母亲偶尔偷偷跑到学校找我哭诉,于是我给你母亲种了降,让她传降给他——当然,我没告诉你母亲。种降在你母亲身上,你母亲是平安无事的,只是,跟她行房就会中降,次数越多中降越深。结果,在一次生产队集体挖山根土的时候,发生塌方,其他人都及时逃走,那个男人一受惊吓,降便发作,全身无力,跑不动,被山石压死了。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你生父死的时候,已经给我也放降了——我不是说他会放降,而是,当时他已在你母亲身上播下他的种子,也就是说,你母亲传降给他时,也怀上你了。这就是天意啊周妹!我预感到,我种在你母亲身上的降,平时对她没有影响,但在她临盆阴气最盛时,可能会给她带来麻烦,而且,降的种子,很可能会带给下一代。你不知道,放降能解,种降却是收不回的!
     
     
     
     

你母亲十月怀胎,生下了你。果然,你一出世,她就崩血山而死!临死前,她紧紧抓住我的手说:哥啊,咱们有缘无份,你就把我女儿,当成自己的女儿吧,我把她托付给你了!
     
     
     
     

…… ……
     
     
     
     

周妹,我们都不要哭,这是天意,谁都逃不了。你慢慢长大,越长越像你妈,但我也发现,你母亲身上的降种,已传到你身上了。你可能不记得,两三岁的时候,一到月圆之夜你就哭,那是身上有降了,因为月亮是天地间最阴的,月越圆,阴气越重,你身上的降,也就会发作,轻者会产生幻觉,重者,会昏迷不醒人事。惟一的办法,就是不让你在月圆之夜看到月亮。于是,我买通了“青盲仔”余半仙,让他说你是“破月”命,月圆之夜不能见月,否则有血光之灾。周妹,其实你不是“破月”,真正的“破月”,也没有说的那么厉害。
     
     
     
     

但我知道,这方法其实不能保你一生。师父告诉过我,被降种传上降的女人,18岁之前不能跟男子交合,否则会降毒发作而死。18岁后,如果能在30岁前通过交合,将降传给三个男人,而且这三个男人都死去,你身上的降种,才会完全消除,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周妹,为了你母亲的嘱托,也为了消除我无心之过,我不得不设计让你能除去降种。高中时你跟周京龙相好,我怕你十八岁前会失身给他导致降毒发作而死,我除了想办法将他超生,别无他法。后来你认识了李明期,跟他谈恋爱不久,我发现他耳朵“月割”,于是我清楚,那是你的降种已传给第一个男人了,所以他必须死,他如果不死,重情义的你,要是跟他结了婚,再跟第二、第三个男子交合的可能性太小了。所以,李明期也必须死。周妹,我知道他的死让你很痛苦,可是你要知道,你母亲死后,你是我活着惟一的意义,你要是死了,我肯定也不想活了。但一个放降师只有杀别人的权利,没有杀自己的权利,否则会堕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的。

李明期死后,李家不停地来咱们家要人要钱,特别是他弟弟李明朝,更是好吃懒做贪得无厌的人,给再多钱都不肯罢休。我不能给他们下降,引来太多怀疑,只好带你去广州投奔马松发。同时,我知道马松发在中学时就是个好色之徒,他肯定会看上你,肯定要想方设法得到你,这样也好让他成为第二个帮你除降的男人……一切如我所愿,只是我没想到,他对我偶尔的一次体罚会记恨一辈子,不仅强暴你,还那样羞辱你。他必死无疑,但我不能让他像周京龙、李明期那样死得痛快。我知道他老婆恨他太过花心,但还没到杀他的地步。于是我想办法把他和你的事告诉他老婆,并在她茶里放了迷降,让她在纯阴之夜降毒发作,把自己心中对马松发的怨恨释放、放大,终于残忍地杀了他。你天真地以为自己的“破月”命真的能害死男人,你是那么善良,以至想出丑容的办法来避免再伤害别的男人,正在这时间,你遇到了区元这小子。我从你手机上查到他号码,我化装跟踪他,发现他原来是个记者。我知道,大城市里的记者,可不像没文化的农村人那么好对付。同时我也发现,他也是个跟马松发差不多的花心大少,认识你的时候,已经有女朋友了。这种情况下,我猜测,你跟他可能不会发生什么事,因为你那时候实在已经不想谈恋爱了,我还担心,三年内你要是再遇不上可以身相许的男子,那三十岁一到……没想到阴差阳错,那一夜你去酒吧上班,彻夜不归,我以为你被哪个色狼灌醉了被人占了便宜,心里虽担心,但也觉得,真这样也好,三个就齐了。天亮时你回家,我一眼就看出来,真的,齐了,已有三个男人从你身上传去了降种,只要这个男的一死,你就没事了。我担心的是,万一你也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那要他死还真有点麻烦。可就在这时候,合该区元这小子倒霉,我们不去惹他,他倒撞上门来。我一看他耳朵就知道,原来你的第三个男人是他!真是踏破铁鞋无寻处。我故意用“破月”吓他,先造声势,可他真是爱上你了,越劝他越来劲。我想,在广州杀了他,很可能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不如带他来海平再下手……于是,我带着这个好色的傻小子来了。这一次是最后一次了,我想利用别人下手,免得给你我带来麻烦。
     
     
     
     

周妹,连秋容对你的感情,很早我就看出来了。但她毕竟是个女的,不可能为你传降。再说,你跟好只是正常的姊妹感情,你也不可能像喜欢李明期那样喜欢她。但是,她为了你,一直想变性,所以拼命赚钱。我觉得她有一天总可以利用,早在带你去广州投奔马松发后不久,我就骗她说,我能通过放降让她慢慢变性,同时施展一些小法术给她看,只是告诉她要保密,连你都不能说。她信了,于是每年都去买来两条毒蛇,取出蛇鞭让我帮她练降变性。这一次,我知道可以利用她对区元的醋意了,于是,我给她下降,让她的醋意转化为极端的仇恨,终于放蛇去咬区元。我没想到的是,因为你,区元获得了抢救时间,这个时候我发现,你也爱上他了,如果他不死,三十岁前你必死。于是,在他出院前,我在病房里,给他再次下了“番婆罗降”,你们回广州后,邪气最盛的五月节那天,在你给我打电话之前,我已用手机给他念符咒,激发他的降毒发作。不出意外的话,三个月后,他会大发作而死。
     
     
     
     

这一次,我失算了,我没想到现在的医术已能解“番婆罗降”,更没想到,那个私人侦探不仅有诀术恢复区元的记忆,还怀疑到我头上来。我知道,我的机会不多了,我必须赶紧下手,哪怕最后被抓,只要他死去,你安然无恙,我死了也瞑目了!可我没想到,我还是斗不过那个姓柯的,着了他的道,不仅杀不了区元,也把自己完全暴露了。我死不瞑目啊!
     
     
     
     

周妹,我知道我所做的一切,害得你很深。可是,我不这么做,你就得死去,我也会辜负你母亲最后的嘱托。你尽管恨我吧,反正我也差不多了,只是我死不瞑目啊周妹!我知道,你今夜回来,肯定是那个姓柯的要你来套我的口供,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我把这一切都告诉你,只求你一件事……
     
     
     
     

周妹,把我杀了!我承认,我十恶做尽,可我不能自杀,放降师没有杀死自己的权利,否则灵魂会永世不得超生!周妹,我求你了,你把我杀了,就说是我要跟你同归于尽,挣扎之间错手杀了我,他们会相信的,我懂法律,你正当防卫,是不用负责任的,再说,我原来就是死罪,他们不仅不会为难你,还会夸你大义灭亲的!杀我吧周妹!你要是不杀我,一有机会,我还会杀他的!
     
     
     
     

…… ……
     
     
     
     

一声惊雷,大雨倾盆。
     
     
     
     

哀莫大于心死。心既死,就无所谓爱,无所谓恨,无恩也无仇,“无无明,也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也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也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周莫如站了起来,拭去周之愠眼角的泪。她自己,倒是一滴泪都没有了。
     
     
     
     

爸,我不会杀你,也不让你杀他,要死,就我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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