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天气越来越寒冷。出租车司机忙碌着，小学生们忙碌着，餐馆的服务生们忙碌着，梧桐树下下象棋的人们……好像不在了，许是天凉，他们转移了阵地。
     
     　　文科补习班的人们肩并肩一起奋斗着。他们的成绩也越来越好，越来越好，甚至震动了整个学校。学校每一个角落都有他们的传说，但凡说是文科补习班的人，立刻便被人刮目相看。
     
     　　“哇，厉害！”那是赞叹的声音。
     
     　　几十个人一起坐在教室内，看着日升日落，看着外面的树叶儿一片片掉光，看着自己每次测试的成绩一点点上升，看着离梦想越来越近，看着一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心。
     
     　　“你们行的，厉害！”班主任十年如一日的讲话，或者说是喊，但总会牵动着大家的心。 “现在你们已经声名远播了，到处都有你们美丽的传说。呵呵！如果说觉得不满足，就请你们回头看一下你们刚进这个班时的成绩 ——只有几个人可以上本科，几个人！其中好几个还刚好在本科线上晃荡。而现在呢？放眼望去，已经没有上不了本科的了。但是，如果你因此而满足，就请你看一看那些重点学校的重点班。学无止境，趁早奋斗吧，一切都还来得及。
     
     　　“你们都还年轻，这两年不拼一下命以后就没机会了。永远别相信那些美好的信念，一切美好生活都是自己奋斗的结果。没有付出就没有收获。
     
     　　“明年的这个时候当你和你的另一半肩并肩坐在某著名大学的花园观风景时，别忘了还是给欧老师发个短信什么的。跟另一半并肩坐着，呵。”他苦苦一笑，望着同学们：
     
     　　“谈恋爱，谈恋爱我不反对，尤其像你们这个年纪的人最容易春心萌动了。谈恋爱我不反对，但是，我说但是，在这十万火急的时刻，我希望各位还是先放一放儿女情长。牛奶会有的，面包也会有的，女朋友男朋友都会有的，就看你们自己怎么把握了。可千万别在最关键的时候伤害你最喜欢的人。可以先放一放，再等几个月你们就可以手牵手名正言顺地走在大街小巷了。欧老师其实是个思想挺开放的人，很多东西都能接受。天气凉了，记得多加点衣服，正所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本钱先要保住，别一不小心搞场大病，那多的就去了，不值。
     
     　　“天气冷，人人都怕，大家都想以此为借口来放松自己，但是我们不行，因为我们是文补班的人。借口只是那些弱者自欺欺人的工具罢了，我们永远不需要借口。天气冷，这正是我们学习的时间。你们再不抓住年前这一点时间学习，等到过年来你们就没时间了。那时候你们会有很多事要做，很多事！成功的人都是在别人停滞不前的时候他努力了，发奋了，别人休息的时候他没休息 ——这就是成功的人。”
     
     　　没有周末，没有旅游，没有所谓的法定节假日。 “三点一线”真是最好的形容词：宿舍，教室，饭堂。这三点上，承载了不知多少人的梦想。那些行色匆匆的人，那些凌乱的脚步，那些“沙沙”的写字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在三点之间发生着。
     
     　　总是在没有曙光的寒冷的早晨掀开暖暖的棉被，总是在周末宁静的校园内望着厚厚的书堆，也总是在夜晚淡淡的街灯下拖着疲惫的身子。他们以为胜利就在前方，以为幸福就要到来，以为没有比这更糟糕的日子了。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信念支配着他们的躯干，并辐射到周围的人群。
     
     　　酒吧的喧嚣声，对，是酒吧喧嚣声。还有街灯下妓女们的身影，还有那些醉酒后发疯的旅客。每个人到这个世界上来都应该有一个使命，但是有些人的使命却是那么的模糊，甚至当他死了，后人也很难寻找到他的使命。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每时每刻都发生着故事，或者交叉进行着，或者一个一个独立进行，但人们只在乎自己的圈子，也只在乎自己的故事。
     
     　　漆黑角落的闹钟怎么就那么可恶？学校早起的广播怎么就那么可恶？
     
     　　高中生们就在这样的故事中进行着。一次睡懒觉的机会就可以令他们兴奋好几天。或者当这一天真正来临，却发现自己还是早早醒来。那种压力是非常大的，大到超越人的想象。父母给的压力，老师给的压力，而最重要，是自己给的。人一旦成为思想的奴隶，就将被孤立于世人之外，也将面临更大的挑战。
     
     　　刘泽站在楼顶的天台上，可以看到天空稀稀落落的星星，还有地上稀稀落落的行人，街灯依旧昏暗。六层！然后什么都结束了，什么都解脱，再不用背负那么重的东西，再也不用。反正生活似乎值得留恋的东西也不多。
     
     　　他站在天台上，脚尖分明已经悬着。多么宁静的夜，自己从未从这样的角度去观察过它。除了自己的心跳，再听不到别的声音。他展开双臂，想要彻底拥有这份美丽，以为那些堕落的、自私的、可恶的东西全部都会随之消散。
     
     　　他等待着，等待着……不知是在等待天使的召唤，还是在等待灵魂出窍那一刻的美妙。忽然，右脚一滑，他猛地一怔，本能地伏下身子。就快完成心愿了，那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从未知晓的父亲的面孔，他在盯着自己。刘泽感到了害怕，他从未如此地惧怕死亡，他低伏着身子，一点一点移向里面，待到安全了，他方才倚在女墙上面长长地嘘了口气。
     
     　　一身冷汗。等到剧烈的心跳平静下来，他抬起颤抖的双手，擦一擦额头的汗，缓缓地站起身来。
     
     　　夜，依然宁静。
     
     　　宁静的除了夜，还有补习班午后的教室，每个人都很用功地学习着，班主任欧锋经常用“作秀”来戏称这种状况，其实不是，大家真的都很认真。
     
     　　宁静的还有冬雪的早晨，天气冷极了，但是美到令人不忍呼吸。钟子路喜欢在有冬雪的早晨早早起床。那时候天还暗得不行。小县城银装素裹，静悄悄的街面上再没有其他动的东西，只有零零的雪还在下着，落到地面厚厚的雪层上或树梢的积雪上。
     
     　　一个人踩着软软的积雪往前走着，身后是“吱吱”的声音。踏进校园，操场上白皑皑一片雪，越远处，尽都沉浸在云雾缭绕之中。
     
     　　同学们尽都跺着脚，然后看着屋外纷飞的大雪。
     
     　　“好兆头，好兆头，”欧锋说， “每次下大雪，我们学校的学生，尤其是补习班的人都会考很好。但是不许跺脚，条件越是艰难，你们越要刻苦，因为这个时候别人放松了。别人放松了你就要趁机超越。”
     
     　　几分钟后，老师还是放了同学们出去跑步，顶着纷飞的大雪。
     
     　　“一二三四。”
     
     　　有的人往前奔了，有的便偷懒在后面。有人捏了雪球掷，其他人见了也兴冲冲捏了雪球胡乱掷起来，很快便由跑步演变成一场大混战。女孩子们胆小的就躲到一边去观战。
     
     　　“安静一点，”班主任叫着， “其他班还在上课呢。”
     
     　　同学们便假意又跑一阵，仿佛回到童年一般。
     
     　　冬季过去了，入春的又一场大雪送走最后的寒冷。然后天气变得暖和，变得逐渐有了生机。
     
     　　离高考也越来越近，同学们便更是拼命地学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