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谭连民悄声问道：“好处费给你那战友了吗？”
常宝学说：“人家只收了一半。”
谭连民对杨启才说：“咱常主任是个老实人，就他一个人去的，说全收了谁知道哇，这么办吧，我和书记决定，剩下那一半就奖励你了。”
常主任显得不知所措，“那怎么好哇。”
杨启才说：“那不是正常的吗，你节省了一大笔的开资，理所当然该奖励你，要是再提出钱来奖励你，还容易露风声，这是最好的奖励办法了。”
常宝学说：“只是太多了点……”
谭连民说：“嫌多了？那好，你就用你的钱把那个铁公鸡的队长请客的钱给补上。”
谭连民到运转车间检查工作，感到这种目光搞得身上很不内在，如同芒刺在背般的难受，用手挠了一下后背，他觉出不妥，陪着他的车间主任也用异样的目光注视着他，他问：“今天是星期几了？”
对方说：“星期二。”
谭连民想起今天晚上车站有浴池，自己好像有两个星期没有洗澡了，他对运转车间主任说：“陪我去洗个澡怎么样？”
运转车间主任点点头。
浴池洗澡的人很多，脱衣服时，看到站长都跟他打着招呼，等进入热水池子里，雾气氤氲，很难识别出各自的面孔，很少有人发现他。谭连民泡在热水里，感到格外的舒服，他尽可能地放平自己，这些天他也太劳累了，难得有这种好心情。他看到男人们光着腚在自己的面前走动，思维便格外的活跃起来，人啊本来都是平等的，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有了外在的包装才会把人搞得复杂起来。他自然地联想到那些伟大的人物光着腚是不是也会像他此时的这种心境。这时他听到有几个人在大声地议论车站来的分局纪委调查组的事。
“你说咱们工人拚死拚活的干活，还总抓我们这个违纪那个路风的，不是下岗就是处分，而他们党委班子成员却去嫖娼，你说这公平吗。”
“天下哪有这样的滑稽事，集体去嫖娼，能吗？”有人持怀疑态度。谭连民躺在水里的身体动了一动，在他身旁的运转车间主任要站起来，谭连民连忙拉住他。
“哎，李群，你的消息最灵通，你说说有没有这种事？”
谭连民觉得这个名子熟悉，很快他想起了那个被他处分的值班员。
“怎么不能，我的消息来源十分的准确，是站级领导说的。你说集体嫖娼没有是吧？前些日子我在报纸上就看过报道，说的还是个市长呢，他就带着自己的手下一起去嫖娼了。”
谭连民暗骂这小子因为挨了车站的处理，他这是变着法在群众中制造影响，他真有点按捺不住站起来，可很快他说服了自己不能太冲动。他又听到李群在说：“我听到吴站长说，咱们团委的那个小美人正在与老公闹离婚。”
这时有人插了进来，“外人传说她与站长有那么一腿，不知离婚与谭站长是否有关系？”
“那你问谁呢，你去问站长啊。”
几个人附合着李群笑了起来，又嘁嘁喳喳地议论着。
谭连民洗过澡出来穿衣服，大家才知道站长刚才也在里面洗澡，有几个参加议论的科室干部都讪讪地叫着站长，谭连民铁青着脸也没有应声，他只是将那双犀利的目光盯视着正在穿衣服的李群，李群明显也看到了谭连民，装着浑然不觉地穿着衣服。
谭连民临走时，说了一句：“刚才谁要问我一些情况啊？我可以在站长室等着你们。”
几个人都低下了头，李群也没敢回过头来与谭连民搭腔，几次慌乱地穿错了衣袖。
谭连民想自己有必要与纪委的两个人谈谈，这样下去搞得人心惶惶，会影响职工的情绪。
第二天一早，谭连民上班，屁股还没有坐到椅子上，吴彩霞进来了。谭连民一见到吴彩霞就犯腻，快五十岁的人了，打扮得很妖艳，她当这个副站长一晃八年多了，说不清当年是哪个领导看上她了，把她提拔上来的。她与上一任的站长打得火热，党政领导关系紧张，经常闹不团结，很大程度上就与吴彩霞有关。
吴彩霞一进来，谭连民意识到她来者不善了，他想搪塞一下，免得让她纠缠不清。自谭连民上任以来，与吴彩霞之间已经发生过几次冲突了，谭连民气得私下对人说过吴彩霞是个耍泼的娘们，根本无法与她讲道理。谭连民说：“吴站长，你有事吗？我一会儿要与分局纪委的同志谈一些问题，如果没有什么大事，咱们找时间再谈，好吗？”
谭连民料想吴彩霞一定会大发雷霆，他也准备着应付这个局面的办法。而吴彩霞却表现得十分的镇静，脸上似乎还带着笑容，说：“其实我找谭站长也没有什么大事，我只想与你简单地交换一下意见，不会占用你太长时间的，最多也超不过十分钟。”
吴彩霞这么一说，谭连民也无法再推托了，只好耐心听她要说什么了。
“其实那个路风的事件纯属偶然，只是我倒霉撞上了，为别人搪了灾。倘若换了别人可能也无太大妨碍，只因为我是你们的眼中钉而已，好让你们喜欢的人上去罢了。其实这些都没有什么用，我只想告诉你，凌水车站是个陷阱，说不准谁会掉进去呢。”
谭连民以为吴彩霞下面的话会更加刻薄。不曾想吴彩霞话锋一转说：“我都是五十的人了，儿子都该有儿子了，现在我是什么都看开了，谭站长，你还年轻，要好自为之呀。”
吴彩霞走出屋去很长的时间，谭连民坐在那里没有动弹，他在思量着吴彩霞说出的话的意图，却始终不得其解。
正当谭连民准备找纪委调查组的同志去谈自己的想法，纪委李春山书记告诉他说，纪委调查组就要撤了。
“是不是要有个结论啊？这样我们也可以教育职工澄清是非。”谭连民说。
李春山说：“我也搞不太清楚是个什么样的结论。他们只说是工作终于告一段落。”
“什么？告一段落？”谭连民一听，瞪大了眼睛，“他们还要继续调查？你说说咱们这一段都做了什么工作，一天到晚的不能清静，虽说我们没有那些事，但是组织上不给咱们结论，我们就不能自己去跟职工去解释，你说你们纪委这么调查，是人干的事吗？”
李春山脸红了，他知道谭连民虽然不是在骂他，只好安慰着说：“他们说得很含糊，但也不一定是坏事，下午分局纪委方副书记过来，我想就会有个结论了。”
谭连民脸色阴沉地点了点头，心情却没有轻松下来。
分局纪委的方副书记下午来到了车站，召集两级班子宣布这次调查的结果。
“对于纪委的调查结果，我已经向分局黄局长做了汇报，很明显车站集体嫖娼的事件纯属乌有。这是一件蓄谋制造的诬蔑领导的案件，我们还要接着调查写信人的情况。”
杨启才马上接上话来说：“事情有了结果了，调查那个人还有什么意义。”
“当然要追究他的民事责任。”方副书记说。
接下来又指出党委班子、尤其是两个主要领导集体到娱乐性的歌舞厅吃饭问题上存在的错误，并要求参与人员必须要个人掏钱补上那顿饭的开销。他话锋一转，突然说：“你们又不存在经济上的需要，干嘛党委班子的成员还要吃那顿饭，玩那么一会儿呢？这样不是明显要给别人造成一系列的恶劣影响吗？”
听了方副书记的话，大家感到很知心，谭连民说：“那不是一时糊涂吗。”
“谭站长，我可跟你说，那信中针对的主要是你，你得留点心，陈英的提拔成了咱们分局的焦点了，又年轻又是女同志，最主要的是陈英的美貌。”方副书记笑着说。
“她的美貌与我有什么关系？”谭连民觉得很冤。
“怎么没关系，人家以为你们这是以貌取人。”
杨启才接上话，说：“现在这人不知怎么了，谁要得到一点赏识，就会有人都往歪了想，难怪这工作难做，就是一些无所事是的人太多了。”
方副书记很敏感，“怎么，老杨，你是想把我迁扯进来吗。”
“杨书记知道你的好心，是提醒我们班子，特别是我应该注意一点，方书记是变着法地说明信中涉及到我的内容。”谭连民忙说。
方副书记笑了，“谭站长啊，你反应很到位嘛，看起来你还会有发展啊。”
方副书记与车站党委班子成员交换意见的时候，吴彩霞正坐在黄局长的办公室里，她是黄士炜打电话叫去谈话的，黄士炜主要是把纪委的调查情况对她进行了通报。
“这主要是为了教育一下谭连民他们，让他们在工作中懂得分寸。”
在黄士炜通报时，吴彩霞一言不发，这时她接着黄士炜的话说：“现在谁还不愿意做一个老好人啊，纪委也是人吗。”
黄士炜一脸的不悦，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要相信纪委的同志，我相信他们是对党的事业负责的，也是对有问题的同志认真负责的，我看他们的汇报材料还是客观公正的，当然了，也难免有些淡化矛盾的意思。确实这样的事不宜扩大化，你不要有太大的情绪，不然，会对你的工作是有影响的。”
“我在车站当副站长这么多年了，送走接来了三任领导了，好事都给那些领导贴金，坏事就要给他们搪灾，这么一个批票的小事，你问问车站的领导哪个又不是这么干的，结果我成了他们的牺牲品，黄局长你说我有情绪不也是正常的。”吴彩霞激动地说。
吴彩霞这么一说，黄士炜反倒和颜悦色，安慰说：“你看看你，小吴，怎么说着说着，就把七年谷八年糠的事折腾了出来，你这明显是在批评我，对你使用不当吗？”
“我可没有埋怨局长的意思，那都有是组织上的安排，我本就应该尽心尽力，这么多年我也是任劳任怨，我只是说说自己的想法。”吴彩霞忙解释道。
“有想法也是正常的嘛，这个责任应该在我，你的处理意见我已经有指示，希望给你个行政记大过处分，调离车站，重新安排工作。”
吴彩霞在这方面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因为黄士炜曾经允诺过她的工作安排不会太差，可她还是想确认一下，便试探着说：“那我的工作怎么安排？”
黄士炜沉吟了一下，说：“这本来是不应该对你说的，但你是个老同志了，也懂得组织原则，我已经建议人事干部分处，安排你到营运分处任处长了，就是原来的客运分处，现在成立营运分处的权限要比以前大得多，需要你这样一个长期从事客运工作，有经验有责任心的老同志来担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