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白蝴蝶”之死
第二天一早，法官公寓的清洁工人吴大嫂发现已经死去的赵心湄，横躺在血泊中。
“有个女法官跳楼自杀了！”在S县城，沸沸扬扬地传着这一噩耗。
电信局老总费云翔自然最先得知这个消息，是办公室主任向冬告诉他的，向冬的爱人在法院工作，他就住在法官公寓内。
“赵心湄跳楼！赵心湄跳楼！”自己心爱的女人难道真的化做蝴蝶飞走了？也许她没死，也许只受了点伤。向冬的话千万遍在耳畔响起，费云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汗水和着泪水，几乎同一时间在费云翔的脸上流淌。
他两眼无光，两腿发软，脑子乱得像一片闪着雪花点的屏幕，惊慌得差点休克过去。
“费总，你怎么了？”向冬立即上前搀扶他。
“快，马上去现场，打司机小吴的电话。”费云翔清醒过来，努力提醒自己要镇静、坚强。
法官公寓内，有好几百围观群众。人们津津有味地谈论着，就像在欣赏一部美妙精彩的电影，有笑的，有哭的，也有唉声叹气的。
“自古红颜多薄命！多好一个女人，真是可惜啊！”有人感慨万千。
警车正长鸣着朝这边开来。
费云翔、向冬和司机小吴好不容易挤了进去。
赵心湄，身着一袭洁白的婚纱，从法官公寓六楼纵身跳下，安静地躺在血泊中。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紧紧盯着围观的群众，一朵鲜艳的水晶红玫瑰胸针显得格外精致，闪闪发光。她美丽的脸庞虽然大部分沾满了鲜血，但看上去，依然清秀、文静。
人们为她如花似玉的容颜所震惊，为她生命的消失扼腕长叹。
一个四方脸，小眼睛，头发蓬松、显得有点脏乱的胖男人，俯在她的身上嚎哭，一会儿，又从衣服口袋里拿出纸巾擦眼泪。
费云翔想，这个人恐怕就是赵心湄的丈夫刘长久了。
一朵娇艳妩媚的鲜花，插在这堆牛粪上，刚过而立之年，就被蹂躏、践踏，过早地枯萎了。
费云翔不自觉地握紧拳头，真想跑上去，狠狠地揍刘长久一顿，替赵心湄出一口大气，让刘长久偿还他心爱的女人这些年来所受的暴力虐待。
费云翔愤怒地瞟了刘长久一眼，对眼前这个无赖，这个杀人不见血的刽子手，是咬牙切齿、刻骨铭心地憎恨。
“听说她的男人对她不好。”有女人小声嘀咕。
“她为什么要穿婚纱跳楼？”站在费云翔面前的老太婆问。
“哪个晓得哟！”有人插嘴，“听说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五个多月了。”
这几句话像利箭深深地刺穿了费云翔的心窝，刺中了他最致命的要害部位。他手上、脸上的青筋不停地抽搐，神经、血管仿佛在一瞬间快要爆炸。
“是我害了她！我是刽子手！”费云翔发疯似的自责、忏悔，“我亲手害死了我的骨肉，我最心爱的女人！”
三个月前的一个夜晚，月色如钩，树影婆娑。
菩提树下，幽幽的月光像粉尘一样粘着费云翔和赵心湄的头发。他温柔地捧起她的脸，热烈地亲吻她的唇，她的额角，他的激情，仿佛要将她吞进肚里再一点一点融化掉。
“湄，我们分手吧！”温存之后的费云翔把妻子江紫若已经知道他们的事告诉赵心湄时，他看到了她藏在眼睛里的悲痛。没想到，那就是永别，她再也不能站在她面前，他再也不能捧起她那张秀气美丽的脸亲吻。
“妹妹！妹妹！”此时，刚从百花村赶回来的林依莲，看到躺在血泊中的赵心湄，哭得肝肠寸断。
本想着姐妹相认的幸福和激动，如今，却只能对着妹妹的尸体说话。
没想到，姐妹俩在烛光晚会上的第一次见面，竟是生离死别。
昨天，林依莲冲出医院后，就到了百花村。
在赵誓言长满萋萋青草的的坟前，林依莲长跪不起。
赵心湄的妈妈秦雨绢从一口发黄的旧皮箱里取出一封信，是赵誓言留给女儿林依莲的。
莲儿：
我的女儿！请原谅爸爸的无可奈何，为了你和你妈妈的前途，我不得不忍痛抛弃你们母女。其实，爸爸心中有千千万万个不舍和无奈。
三十多年来，爸爸想你念你，只能在梦中和你相见相依，无数个夜晚，泪湿衣衫，孤枕难眠。
爸爸无时无刻不在牵挂你，我的乖莲儿。
我千方百计打听你的下落，知道你过得幸福，爸爸在九泉之下也安心瞑目了。
上次，你到百花村来采访，我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你妈妈，你真的长得太像她了。在那一瞬间，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女儿，我的好莲儿。我真想和你相认，想听你叫我一声爸爸，哪怕这一辈子就只听你叫我一声也就知足了。
我的孩子，爸爸身体越来越不行了，等爸爸走后，你一定要好好照顾秦姨，她是个善良温柔，宽宏大量的好女人。也要好好照顾你的亲妹妹心湄。
原谅爸爸的无奈，拜托你了，我的爱女。
赵誓言绝笔
读完爸爸的遗书，林依莲匆匆赶往S县，去找妹妹赵心湄。没想到，骨肉分离三十多年之后的重逢，却是如此悲凉的阴阳两隔，天上人间。
林依莲当场晕倒过去。
刘长久惊愕。
费云翔惊叹，赵心湄怎么会是林依莲的妹妹？
江永生把林依莲接回了家。
法医把赵心湄的尸体拉走了，她的身体像春风一样远去，她真的化做一只白色的蝴蝶飞去了天堂，没有暴力的折磨，没有相思的苦痛。
刘长久跟在后面嚎哭。
此时的刘长久，对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后悔不已。
在他返回来取身份证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坠楼身亡的妻子赵心湄。
他一直守在她身旁，搂着她的尸体哭。
他骂自己不是人，是禽兽，是魔鬼。
看到自己逼死了妻子，他不再畏惧黑老大的追杀。
他决定到公安局自首，去揭露红桃K3组织的罪行。
而此时的费云翔，心已经被完全掏空，神经和血管仿佛彻底崩溃。一夜之间，他明显消瘦、苍老、憔悴了许多，眼圈黑黑的，像生了一场大病。
江紫若听到这个噩耗时，是在赵心湄死后的第二天。
看到丈夫费云翔痛苦、忧伤的样子，她也觉得心痛。她没有打搅他，只想让他安静，让他好好休息，连一句话也没有问过他。
爱情的世界很大，大到可以装下一百种委屈，塞了很多幸福还是有空隙；爱情的世界很小，小到三个人就挤到窒息，被一脚踩过就会变成废墟。
江紫若知道费云翔是爱赵心湄的，他脆弱的情感真的不堪如此重负，他承受不起赵心湄死亡这一惊天动地的消息。她知道赵心湄死前穿的婚纱是为她的丈夫费云翔而穿，如果她还活着，她会成全他们的爱情，会让有情人终成眷属，那种刻骨铭心的爱情也是她一生的梦想和追求。
三天后，刘长久交给费云翔一封赵心湄的遗书。
封面上，“费云翔收”这几个字是电脑打印的。遗书上留着赵心湄娟秀的字迹，没有其它内容，是她写的一首小诗。
千年的情殇
萧瑟落寞的冬
静穆冰冷的夜
似墨色绸缎包裹着寂寥
纷纷扬扬的雪
夹着甜蜜的忧伤
在天涯尽头飘荡
我战栗的爱情之花
还未来得及盛开
已凋零成泥碾作尘
你是风啊
来去无踪
我心满了又空
你是云啊
浮沉俗世
无法在我的世界停留
我纤瘦的掌心
浓缩了四季的忧郁
凝聚了千年的情殇
扉页，有几句话：
当你的心真的在痛，眼泪快要流下来的时候，那就赶快抬头看看，那片曾经属于我们的天空；当天空依旧是那么蓝，云依旧是那么美，请不要为我哭泣，因为我的离去，并没有带走你的世界。
赵心湄的追悼会在黄泉山上的殡仪馆如期举行，林依莲一家，还有她的同事，亲朋好友都参加了这场凄惨而悲凉的追悼会。
林思源受害后一直瘫痪，不能前去。
江紫若去了，痛苦万分的费云翔没有参加，他躲在被窝里流了一天的泪。
追悼会场面悲壮、凄切，林依莲姐妹的亲人、同事和朋友，还有围观的群众都落下了惋惜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