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相聚香格里拉饭店

     
     
     
     　　衣锦返乡的宋玉飞来宣传部检查工作后不久，连续给林依莲打了好几次电话，说是想请妹妹一家吃顿便饭。林依莲先是推辞，但最终还是答应了，因为市长的面子不能不给。
     
     　　中餐定在香格里拉饭店，在A市中心，正对着康复精神病院。那是林依莲最不喜欢的一所医院，从外表上来看，这所医院就像一座表面覆盖着鲜花的大坟墓。医院里，有着奇怪的香气，阴森的笑声，还有暴风雨来临前的安静。表姐欣萍就是从这所精神病院出来后，生命一点一点地被磨损掉的。
     
     　　每当想起表姐，林依莲的胸口就会隐隐作痛。
     
     　　“在站台上等候的时候，我常常有一种欲望。想突然跳下去，然后在地铁呼啸而来的时候，再奋力爬上台阶。我喜欢这种隐藏着恐惧和绝望的幻想。”欣萍的话她至今还记忆犹新。
     
     　　欣萍是个善良、美丽的好女人，但她对爱情的执著一直是林依莲所担心的一个问题，结果不愿意看到的悲剧还是发生了。
     
     　　欣萍的精神崩溃，是始于她丈夫何杰的移情别恋。
     
     　　九十年代初，欣萍和丈夫何杰双双南下打工，没想到，何杰爱上了云南打工妹陈殊，坚持要和她离婚。连公公、婆婆也站在何杰这边，故意疏远、刁难欣萍。
     
     　　欣萍万念俱灰，孤独无助。在从广东回来的路上，她纵身跳下疾驰的火车。虽及时获救，保住了生命，但因头部受伤过重，导致神经紊乱，被相关部门送回了五马镇。
     
     　　何杰曾把欣萍送到过对面这所精神病康复医院治疗，但多日不见好转。后来，干脆就放弃了。
     
     　　林依莲到这所医院去看过欣萍，她除了知道女儿秀秀外，谁也不认识。她已记不起曾经发生过的所有事情。
     
     　　欣萍生病以后，何杰和陈殊在五马镇公开同居。不久，陈殊怀上了何杰的孩子，办理了结婚手续。何杰在没有和表姐离婚的情况下，竟和陈殊结婚，显然犯了重婚罪。但鉴于表姐的现状，林依莲没有过多地干涉。
     
     　　为了不让欣萍乱跑，何杰一家把她长期关在一间黑屋子里，由女儿秀秀每天送饭过去。欣萍吃饭不用筷子，用手抓。由于整日不见阳光，欣萍的脸白得像一张纸，没有一缕血色，那双曾经盈盈柔柔的大眼睛也变得灰暗，没有一点光泽。
     
     　　林依莲去五马镇看欣萍的时候，带了许多衣物。欣萍只是望着她傻笑，根本就不记得她这个表妹。小时候，只要是两家往来，她们两个总要挤在一个被窝睡觉，打打闹闹，兴奋不已。
     
     　　一年之后，五马镇传来欣萍死亡的消息。说是她一直不吃不喝，瘦得皮包骨头，像一块干柴。
     
     　　“依莲、永生，这是我夫人陈虹。”宋玉飞热情的招呼打断了林依莲的回忆。
     
     　　陈虹穿一身咖啡色套装，一头卷曲的黄褐色头发披在肩上，眼睛不大，脸不宽，皮肤有点带蜡黄。但从她的谈吐之间，林依莲感觉，她应该是一个有知识有修养有品味的女人。
     
     　　一会儿，林依莲了解到，陈虹原来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
     
     　　“来，宋市长，我们先敬你一杯。”为庆祝宋玉飞从B市副市长荣升A市市长，林依莲夫妇起身，先端起酒杯。
     
     　　“来，妹妹，我和玉飞敬你们全家。”陈虹示意宋玉飞起身。
     
     　　两家人客套地说了一些祝福的话语。
     
     　　酒，仿佛一直是促进人类交流的催化剂。
     
     　　几杯下肚，宋玉飞和江永生开始兴致勃勃地谈论着一些事情，一些焦点问题。
     
     　　“来，妹妹，我单独敬你一杯。”陈虹笑盈盈地看着林依莲。她似乎很欣赏她这张美若红霞的面孔，就像是在欣赏一尊雕塑。她笑的时候，眼睛像豌豆角。
     
     　　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
     
     　　红色葡萄液体缓缓流进林依莲的嘴里，不胜酒力的她感到头脑开始发热，脸发烫，晕沉沉的。
     
     　　宋玉飞的眼光，依然趁无人注意的时候在林依莲身上挪动。每当和她的目光相碰时，他又会自动地缩回去。这令林依莲强烈地不安。
     
     　　宋玉飞说是下午要参加一个重要会议。一点四十分，午餐结束。
     
     　　两家人客气地告别，说下次有机会再聚。
     
     　　回到办公室，林依莲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好像是刚刚完成了一件领导交办的重大政治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