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的借口是这只是流言飞语，根本不足以让人相信。但事实上我只是不愿意再添加不利于布兰达·利奥尼迪斯的证据而已。我同情她在这个家庭中的地位和凄凉处境——家里的人都满怀敌意仇视着她。如果这种情书确实存在的话，塔弗纳和他的手下一定找得到，我不想由我来落井下石。另外她向我保证过，她和劳伦斯之间绝对没有这样的事。与恶毒的小矮人约瑟芬尼相比，我更倾向于相信布兰达。布兰达不是说过约瑟芬尼那小家伙“不太正常”吗？
我极力不去想约瑟芬尼给我带来的不安。约瑟芬尼目光里的那股机灵劲儿不觉又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我打了个电话给索菲娅，问她我能不能再去一次。
“查尔斯，你就来吧。”
“调查进行得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似乎是没太大动静。他们还在搜查房子。他们在找什么？”
“我不知道。”
“我们现在都很紧张。查尔斯，你快过来。如果没人陪我说话的话，我会发疯的。”
我告诉她我马上就过去。
我坐的车开到房子正门的时候，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我付了车钱以后，出租车开走了。房子的正门开着，我不知道是要按铃还是直接进去。
正犹豫着，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声。我猛一回头，发现约瑟芬尼站在紫杉树篱的开口处看着我，她的脸被一只非常大的苹果遮掩了大半。
看见被人发现，她转身就跑开了。
“你好，约瑟芬尼。”
她没有回答，直接在树篱后面消失了。我跨过车道跟了过去，在金鱼池旁那张极不舒适的长凳上找到她，她正摇晃着双腿在啃苹果。苹果上的那双眼睛正用阴沉的目光看着我，使我感受到深深的敌意。
“约瑟芬尼，我又来了。”我对她说。
这是一个软弱无力的开场白。约瑟芬尼虽然眼不眨口不开，却似乎被我动摇了。
她很懂得策略，一直闷声不响。
“苹果好吃吗？”我问。
约瑟芬尼总算屈尊开口了，冒出来的却只有几个字。
“软了些。”
“我不喜欢这种软绵绵的苹果。”我告诉她。
约瑟芬尼不屑一顾地说：
“没人喜欢软苹果。”
“跟你打招呼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理我呢？”
“那时候我不想理你。”
“为什么？”
约瑟芬尼把苹果从嘴边移开，想使自己的责难更为清晰有力。
“因为你到警察那儿告密去了。”她说。
“哦！”我吃惊不小，“你——你是说——”
“我是说罗杰叔叔的事情。”
“可是那没什么，约瑟芬尼，”我尽量让她宽心，“那真的没什么。他们知道他没干坏事——我是说，他没有盗用公司的钱财或别的什么东西。”
约瑟芬尼生气地看了我一眼。
“你真是个大傻瓜。”
“我感到很抱歉。”
“我倒不担心罗杰叔叔。只不过侦探不是这么干的。你难道不明白，不到最后关头一切都要瞒着警察吗？”
“哦，我明白了，”我如梦方醒地说，“约瑟芬尼，我感到很抱歉，真的很抱歉。”
说了第三次抱歉以后，约瑟芬尼似乎才有点儿释然。这时她又连续咬了几口苹果。
“但警方必定会查出这一切的，”我说，“你和我——我们瞒不住的。”
“你是说他快要破产了吗？”
约瑟芬尼和平时一样消息灵通。
“我想大概逃不掉了。”
“他们今天晚上就要谈这件事，”约瑟芬尼说，“爸爸、妈妈、罗杰叔叔和艾迪丝姨婆都会参加。艾迪丝姨婆会把她继承到的遗产都给罗杰叔叔——只不过她那份还没到手——我想爸爸绝对不会给他。爸爸说罗杰叔叔如果真的有了麻烦，那也只能怪他自己，不能把钱都投入到那个无底洞里。妈妈更不会让爸爸投钱给他了。因为妈妈想把钱花在艾迪丝·汤普逊的新戏上。你知道艾迪丝·汤普逊吗？她已经结婚了，但她不喜欢她丈夫。她爱上了一个叫艾沃斯的船员，这个艾沃斯在戏散场以后从另一条街上拐过来，往他背上捅了一刀。”
我又一次对约瑟芬尼掌握情报的详细性和完整性而感到吃惊。她那戏剧化的描述也让人稍感惊奇。只是被滥用的人称代词弄得有些混淆。
“听起来很不错，”约瑟芬尼说，“只是我觉得根本不会是那么回事。最后肯定又变成上次的那出‘耶洗别’了。”说着她长叹了一口气，“如果能知道狗为什么不吃她的手掌就好了。”
“约瑟芬尼，”我说，“你告诉过我你几乎能肯定凶手是谁，对吗？”
“那又怎么了？”
“凶手是谁？”
她不屑地看了我一眼。
“我明白了，”我说，“因为没到最后关头所以你才不说是吗？即便我发誓不告诉塔弗纳总督察，你也不肯告诉我吗？”
“只要再有几条线索就好了。”约瑟芬尼说。
“总之我是不会告诉你的，”说着她把苹果核扔进了金鱼池，“如果要给你安排个角色的话，你也只是华生而已。”
我默默地忍受了这种侮辱。
“好吧，”我说，“就算我是华生好了。但即便是华生也得给他些情报啊。”
“什么情报？”
“就是事实。华生不是经常根据所掌握的情报推断出一些错误的结论吗？看到我做出错误的结论你不是应该觉得很好玩吗？”
一时间约瑟芬尼被说动了，但她又很快摇了摇头。
“不能告诉你，”她说，接着又补充道，“事实上我不是很热衷于歇洛克·福尔摩斯。他坐的是马车，那个早就过时了。”
“那些信怎么样了？”
“什么信？”
“劳伦斯·布朗和布兰达互通的那些情书。”
“那是编出来的谎话。”约瑟芬尼说。
“我不信。”
“的确是我编的。这样做很好玩。”
我瞪着她。她马上回瞪了我一眼。
“约瑟芬尼，我认识大英博物馆的一个人，那家伙知道很多有关《圣经》的知识。如果从他那里知道狗为什么不吃耶洗别的手，你会把信的事告诉我吗？”
这回约瑟芬尼真的犹豫了起来。
不远处传来树枝折断的断裂声。约瑟芬尼断然说：
“不，我不会告诉你的。”
我接受了失败。天有点儿晚了，我突然想起了父亲的忠告。
“只是在跟你做游戏而已，”我说，“事实上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约瑟芬尼眨了眨眼睛，但并没有咬钩。
我站起身。“我要进去找索菲娅了。”我说。
“我要留在这儿。”约瑟芬尼说。
“不行，你得跟我一起进去。”我告诉她。
我粗鲁地把她从椅子上拽了起来。她有些惊讶，准备提出抗议，不过很快就顺从了——无疑她是想见证一下家里人看到我之后的反应。
我不知道当时为什么急着要她陪我进去。进门以后我才回味过来。
是因为先前树枝发出的断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