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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喜遇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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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常说,天才缘于勤奋,业精于勤而荒于嬉。在我看来,也并不完全对,勤奋、才华还得有机遇。一次偶然机会,我认识了启蒙老师张凤鸣。
     
       他是九龙岗地区文化干部,“土改”工作队的留守人员。他多才多艺,吹、拉、弹、唱、编、写样样都行。记得开始发动群众斗地主时,他自编自唱的一段快板至今难忘:
     
       雇农佃户连成帮,斗倒地主周善昌!
     
       分田地,分住房;分农具,开粮仓;
     
       所有契约全烧光!翻身不忘毛主席,感谢救星共产党……说来也巧,一天他和村长路过田头,发现我用一把自制的“二胡”(音色、样式,粗糙得不像乐器)坐在地头一边放牛一边拉琴。我那股认真劲儿吸引了他好奇的目光,于是他站在我身后听了一会儿。
     
       “小朋友,练琴呀?”我只顾低头拉琴,随口“嗯了”一声。
     
       “拉得不错么,只是胡琴太差了。”
     
       “没钱买,自己做的。”
     
       “为什么要学琴呀?”
     
       “准备考剧团。”
     
       “照你这样练习,恐怕不行。”
     
       “为什么?”
     
       “二胡音色不准,学琴方法不对。”一句话说得我心凉了半截,怪不得拉了几个月连个调门都没找到。心想,遇到内行人了,刚想开口求教,村长拽他离去,边走边说:“别理他,这孩子是鬼迷心窍一心想唱戏,天天拉锯似的练琴,有点走火入魔了,不务正业!”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我彻底失望了。没想到,当伴奏员也会这么难,看来今生与唱戏真的无缘了。一气之下我将“胡琴”摔个粉碎,垂头丧气地赶着牛儿回家。牛并不理解主人的烦恼,催它快走它偏慢走,我没好气地扬起鞭子猛抽几下,它挣脱缰绳朝前方狂奔。牛劲儿上来是拦不住,不回头的,它越跑越凶!而我学琴的牛劲儿和决心,却已荡然无存了。几个月的苦练,枉费心机!
     
       第二天,我仍在老地方放牛。一个人坐在田埂上,不禁悲从中来,心想空有抱负学艺,怎奈回天乏力,看来也只能与黄土地打交道了。正在垂头丧气,忽闻有人叫我:“小朋友,小朋友!”回头一看,原来是昨天遇见的那个人。他笑眯眯地说道:“孩子,你家境寒贫让我同情,你的精神令我感动,送你一把二胡,祝你早日实现愿望。”接过琴我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用手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耳朵,觉得很痛,方知这不是做梦。我们一见如故,他是那么慈祥、温和、文雅,既亲切又平易近人。坐在田头上他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学乐器必须要识谱,不懂简谱就不能当个合格的伴奏员。”他告诫我:“你得从零开始。锻炼乐感,掌握变调,苦练基本功,别忙演奏曲目,学琴不是一天半晌的事。艺者恒也。”听后,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接着他又说道:“千口‘笛子’万口‘笙’,三年的‘二胡’不中听,民族乐器要数‘二胡’最难学。”自此之后,白天他刷标语我提桶,晚上他指点我练琴,教我识谱。朝夕相处,我们成了忘年交。
     
       “土改”工作结束后,他回文化馆了,我就自个儿苦练,遇到难题便去登门请教。尽管我有决心,但毕竟文化太低,对于深奥乐理如读天书,音符、节拍,全靠死记硬背。学二胡要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日练鸡鸣。这“三练”怎一个“苦”字了得。不过,要做好任何一件事,不严格要求自己,没有超人的吃苦精神,都将一事无成。从此,我一改过去睡懒觉的毛病,鸡叫四时便起床。尽管天色漆黑,我扛着板凳提着二胡,悄然离开酣睡中的父亲和弟弟,像窃贼一样悄悄溜出家门,弯过南小桥,踏过寒霜初盖的庄稼地,向田野走去。
     
       冬天莫过“五更寒”,刺骨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吹得人直打寒颤。张老师说:“要面对风向才能练出过硬的‘指法’和‘弓法’。只有这样,在任何环境下都能熟练自如地演奏。”脚冻肿了,手冻裂了,头发和眉毛上落下一层白白的霜。天上若无难走路,世间哪个不成仙?这时我才深深领悟到:没有“水滴石穿”的决心难成其就,必将半途而废!
     
       我暗自鼓励自己:二胡学成后就可进剧团,跑大码头,逛大城市,吃香的喝辣的,痛快舒心。美好的愿望在激励着我,顽强的决心在鞭策着我,再苦不觉苦,再难不怕难。然而,命运往往是残酷的,它能使一个家庭顷刻之间毁灭……夏日的夜晚,蚊子太多,使人难以入眠。我们就用土办法,点燃杂草用烟驱赶蚊子,浓烟熏得我双眼流泪,无法入睡。到了下半夜,我刚刚闭眼,突然听到父亲发出阵阵痛苦的呻吟。我赶忙推醒弟弟,发现父亲在床上翻滚,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滴。我慌了,忙问他哪儿不舒服?父亲痛得已经不能说话,两只手捂着肚子。外面雷电交加,大雨瓢泼。我和弟弟急得手足无措,只是一个劲儿地哭。怎么办呢?找谁呢?苍天哪,开开眼吧!转眼间,父亲已经奄奄一息。弥留之际,他艰难地从身上掏出三十块钱:“你三叔……虽不是近房……但……他,他是好人……”
     
       他的话虽然断断续续,但我明白老人家的意思。
     
       一声惊雷,雨下得更大了。
     
       我和弟弟跪在父亲床头,两双无助的眼睛望着他;父亲像一支燃尽的蜡烛,望着两个未成年的孩子,带着许多遗憾和未尽的心愿,合上他那干枯的双眼,溘然长逝。
     
       手中的三十块钱,散落在地上,算是他留给我们的全部遗产吧。
     
       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终因积劳成疾撒手人寰!从发现到猝死,前后不到一个小时,真是太突然了。我紧紧抓着父亲渐渐冰凉的手放声大哭……弟弟哭得更加伤心,他抱着父亲的头哭叫着:“爸爸呀!你醒醒呀!”可是千呼万唤魂归去,万呼千叫人未醒。
     
       外面雨继续下个不停,似乎苍天也为之动情。
     
       丧事虽简,但很隆重。一口薄板棺材四个人抬着,我在前面打幡、抛撒钱纸,弟弟手捧“老盆”随后。大概是对父亲生前人品的敬重和对两个孤儿的怜悯,全村人都来送灵,哭泣声响成一片。
     
       父亲的猝死,像做梦一样。昨天人还是好好的,今天怎么就突然不在了呢?我们像张口待哺的“乳燕”、迷失荒漠的羔羊,转瞬之间无人呵护了。望着两间空空如也的破草房,不知今后将如何生活下去,我和弟弟泪眼相望,抱头痛哭。
     
       死者已矣,生者何堪?此时此刻,我们是多么地无助与悲哀!
     
       白天我拉着四岁的弟弟沿村讨饭,人家施舍半块面饼,我给弟弟吃,看着弟弟大口地吃着,我馋得直咽口水,弟弟看见了忙把面饼送到我嘴边……晚上兄弟俩人楼在一起睡觉,半夜里弟弟闹着要吃东西:“哥,我饿,我饿了……”
     
       我抱起弟弟:“明天,哥再去讨。”
     
       弟弟哭闹得更凶:“不嘛!我现在就要吃!爸爸呀,我想爸爸,我要爸爸……”
     
       我抱起弟弟在屋里兜圈子,边走边抖动,终于,他慢慢合上双眼……天刚亮,我就拉着弟弟来到一位远房三叔门前跪下;门开了,三叔和三婶边流泪边拉起我俩。
     
       “三叔,三婶,你们收养我弟弟吧!”说着,我一个劲地叩头。
     
       三婶抱起弟弟:“可怜的孩子啊!”
     
       我一口气跑到父母亲坟前跪下哭诉道:“爹、娘!儿子不孝,我没有能耐把弟弟带大。”说罢,我连连叩头。
     
       成了孤儿的我,更加勤奋刻苦地练二胡,希望早一天考进剧团。白天,我边放牛边到学校窗外听课学文化;晚上,我上夜校扫盲班读书;早晨,天不亮起来练琴。
     
       困难像音符,强者把它奏成凯歌,弱者把它奏成哀曲。铁杵磨针终见成效,两年后,我不仅掌握了二胡的“换把”、“变调”等技巧,连二胡演奏家刘天华的名曲《良宵》、《病中吟》,都能拉得十分流畅了。
     
       “土改运动”,不仅是我们全家人的救星,也让我结识了一位良师益友,学会了拉二胡;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一把二胡竟神奇般地打动了一位纯情少女的芳心。这位少女就是王艳艳!也许是因为两人对戏曲的共同爱好和执着,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那种界于爱情、友情、姐弟之情的诚挚情感,也许正是人世间弥足珍贵的真爱。人生大戏从此开锣……故事是由音乐来接引的,接引出千古知音;一个无言的起点,指向一个无言结局,这便是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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