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逃跑(1)
而我是个成年人了，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所以自始至终都没想过要和她有什么，心中单纯的想法就是能够做回朋友，当心情难过时在一起聊一聊，却不想引来了这么大的风波，给这么多人带来了伤害。
我搬出去只有一个目的，找个地方让自己安静一下，思考一些问题，但随着一个秘密的揭开，让我改变了最初的想法。
那是搬出来的第二天，收到了一封神秘的来信，信的内容让人震惊！
上面写到，当年石榴的死并不是意外，而是他杀！
凶手正是我母亲！
他说我母亲亲手制造了火灾，又亲手到警察局去制造假象，让人都以为那仅仅是一次意外！这么多年来，她逃脱了法律的惩罚，却没逃脱心灵的。
她现在过着比任何人都痛苦的生活，那是报应！信中还提到一个知情人的名字，她现在就在我家，是张妈！
我想起那天伊人到我家时母亲的反常情绪，想起母亲的疯病，想起躲在门后边浑身发抖的张妈……
一切都让人难以置信，难道信上所说的都是真的？
我急忙去找张妈，想问清事实真相，想听她说那一切都是有人在造谣生事！
张妈在医院里照看母亲，最近母亲更加疯了，连我们也不认识，见了面就说有鬼来了，来要她的命了。
开始张妈什么也不愿意说，只是浑身发抖，根本不敢看我的眼睛。
后来，她一骨碌跪在我面前，开始哭诉，“少爷啊，您千万别怪我，我什么也没干，这些年来就是替她保守这个秘密而已啊！”
我的心都快被撕碎了，看来事情是真的了。
“人一旦有了见不得人的秘密就一辈子也不得安宁，这么多年来，那个姑娘总是在梦里出现，叫我替她申冤！叫我拿命来！真的好痛苦！”
她开始叙述事情的经过，“事情还得从你走了以后说起。有一天晚上，太太悄悄把我带进她的房间，太太说，少爷和石榴的恋情是前世的孽缘，如果今世你娶了她会一辈子都不得安宁。为此太太很担心，她一直阻止这段姻缘就是这个原因。可你们死活也要在一起。无奈，她只好用了那个下下之策，那是在三小姐死后她在逍遥阁里想出的唯一能够拆散你们的办法。”
我紧张地问是什么办法？
她说，“你们俩之间必须死一个，让另一个永远死心！当时真把我吓了一跳，她要我帮她，我死活也不同意，那是一条人命啊！我张翠英再缺德也不敢做那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可是事后不久，石榴小姐就发生了意外！”
我再也不想听下去，抓住张妈的衣领，问她是不是在撒谎，问她收了那个造谣者多少好处？
怎么会这样？
生平里我最心爱的女人会被我最尊敬的女人给杀害！
而且还隐瞒了这么多年！
我的心再也承受不了，发疯般冲进母亲的病房，她现在已经安静多了，看着我，竟然认了出来。
“儿子！是你吗？”她伸出手想来拉我，那双手在半空中抓了很久却什么也没抓住，“儿子，你怎么哭了？”
“是不是你害死了石榴？”我狠狠地问。
她先是瞪大了双眼，然后大笑起来！
她又疯了！
又认不出我来了！
又说我是一只鬼，一只来要她命的鬼！
我大哭着夺门而出！
亲爱的朋友们，也许您会鄙视我的懦弱，动不动就流泪，像个小女人！可是，我心里难受的程度已经无法用言语来承担，只能用泪水来代替了。
我径直去了伊人那儿，因为只有在她面前，心才不会那么痛，才能够平静！
伊人住在一幢两层楼的小楼上，那是金老板送给她的生日礼物，金老板很爱她，一心想得到她，而她对他却只有感激的情意。
小楼坐落在一个幽静的地方，出门便有一条林荫马路，在夏天，有很多情侣喜欢到那儿散步，所以它又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情侣街”！
小楼不大，楼上、楼下加起来不到三百平方米，却被伊人打扮成了人间仙境，住下去就有仙子的灵气，怪不得看见她总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而此刻小楼却失去了原先的风采，因为被我妻子的一时冲动给糟蹋得惨不忍睹。我来到它面前时，它还在低声哭泣，而小楼的主人也和它一样！
两个在我心中占有很重要位置的女人都以同样卑鄙的方法伤害着两个我心爱的女人，心中的痛苦无以言表。
我搂住伊人，静静听她哭泣，听她说话，因为我累了，很累很累。
我问她愿不愿意和我逃跑？
她说愿意。
我说那会吃很多苦！
她说只要有我在，再累、再苦都不算什么！
我们决定马上就走！
沿着小土丘往前走！
那个地方是我们早就相约要去的地方！
沿着那条小路一直往前走，走到哪儿累了就在哪儿歇息，最后，来到一个没有名字的小村庄里。
我们被那里的山、那里的水、那里大片大片的竹林以及那里淳朴的乡音给迷住了，决定在那里生活下去。
我们住在竹林深处一座小竹楼里，竹楼是向一位老人租的，去时他正想拆了它，因为年久失修使它显得很破旧。
而我们恰好看上了它的古老、它的幽静，它有一种独特的美打动了我们的心，让人感觉住在里面很安全。
那里远离了硝烟与战火，也远离了尘世的烦恼，那里的乡亲也同样都质朴而热情。
听说竹林深处来了两位外乡人，在第一天的第一时间里都赶了来，伊人把从外面带来的漂亮衣物送给村里的女人们，又把糖果分给孩子们，他们就送给我们大米、面粉、鸡蛋，这些东西在平日里他们自己都舍不得吃，却拿出来送给远到而来、萍水相逢的客人。
男人们帮我们维修小竹楼，女人们帮我们整理收拾房间，还带我们到很远的镇上购买生活必需品。一听说我们想举行一个婚礼仪式，他们显得更加热情了，决定用这儿最传统的方式为我们举行。
我和伊人感动极了，为遇上这里的人，为找到这么美的地方。
婚礼在第四天举行，一切都很简单，小竹楼上挂起了红灯笼；小竹屋里贴上了大红囍字；小竹床上铺上了红被褥；小媳妇穿上了红嫁衣，盖上了红盖头。
一切都准备妥当，当司仪宣布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时，我们都忍不住落泪了！
我又结婚了，和心爱的人儿，背叛了城里的那帮女人们，违背了她们的意愿，从此将和心爱的女人厮守终身！同时，心里又有一点点难过，不知因何而起。
夜色渐渐笼罩下来，热情的村民们携妻带儿回家了，小竹楼里安静下来，只剩下我们两人，还有一对跳动着的红蜡烛。
我的小媳妇多么的美丽啊！
她恬静地躺在小竹床上，退去了脸上的妆，卸下了头上的装饰，脱掉了身上的嫁衣……
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她的头发乌黑油亮，她的皮肤细腻光滑……
她已经属于我！
我轻轻吹灭了红蜡烛，揭开了红被褥，一具完美的身体就呈现在面前，这是我心爱女人的身体，这是我们等了好久的时刻，我俯下身去吻她……
只感觉有一丝咸咸的味道流入嘴里，那是她幸福的泪水。
小竹楼坐西向东，整个儿被包围在一片竹海中。
一楼是客厅、厨房、厕所，二楼有卧室和一个很大的阳台，我们在阳台上放了两把小竹椅和一张小竹桌，白天，在上面聊天、喝茶，看村民们在竹林里劳作；晚上，又在上面看星星，山村的夜寂静而又黑暗，天上的星星尤为耀眼。
偶尔，也到竹林边的小河去钓鱼，到山上去采蘑菇。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一种与世隔绝的生活。
有一天，伊人问我，“我们出来有一个月了吗？”
我想想，好像是，就点点头。
又过了几天，伊人又问，“我们出来快两个月了吧？”
我再想想，又点头。
生活在这里，脑袋中简直就没有了时间的概念。
她好像有什么心事，我问她，她又不说。
外面传进来一点儿关于战争的消息，说日本人越来越嚣张。
又过了几天，她又问，“我们出来两个多月了吧？”
我关心地问她是不是厌倦了这里的生活？
她摇着头，说她不得不回去一趟了，有一件重要的事必须去做，等做完了咱们再回这儿来。
我问是什么事？
她不愿意说，说以后会告诉我。
我们决定一起回城里去，快乐的生活也将随之而去。
一回到城里，伊人就马上开始忙碌了，我已经有一天一夜没有她的消息。
她的神秘消失使人想起曾经在纸片上看到的那些可怕的字眼儿。
其实在竹林里，我问过她关于她的过去，当时，她偎依在我怀里，月光和着雾色从窗台上射进来，透过朦胧的光我发现了她满是仇恨的眼，她回答得特别简单，“让我们别去回忆过去，只拥有现在吧！”
我追问原因，她开始哄我，她说有一天她会把一切都告诉我，而现在不行。
李俊终于找上门来了，我在窗口正好看见了他，他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抖了抖身上的尘土，再理了理蓬乱的头发，然后按响了门铃。
我品了口茶，斜眼看着他，心绪有些颤动。儿时，我们是一对最要好的朋友，一年中最盼望的时候就是中秋节他的到来。那时候，我们无话不谈，他是个内向的家伙，而和我在一起时话却变得特别多，而现在，由于身份地位的不同，或者还有其他原因，他和我的距离越来越远。
试想一下，如果他也生活在像我这样的家庭，有优越的条件上学读书，说不定会比我能干，比我有出息，而命运之神仿佛在每一个人出生时就决定了他这一辈子将要走什么路、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过了好一会儿也没人应他，他再次按响门铃，这一次，大门终于开了一条缝，王太太（房东）探出个头来。
“你找谁？”她用一口纯正的上海话问。
李俊欲言又止，“我找老爷！”他的脸儿绯红，粗声粗气地回答。
“哪个老爷？我们这儿没老爷！”王太太说着就要关门，战乱年代，人们的警觉性都很高。
我在阳台上叫了声王太太，说是我的客人。
李俊愤愤地白了她一眼，从门缝里挤进来。
这是一间很小的房子，回上海后，为了躲避无聊小记者，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个既安全又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房东太太姓王，显然她不太关心新闻，并不认识我与伊人，所以，住在这儿非常安全。
接着，楼道上就传来了李俊沉重而有力的脚步声，我拧掉无线电。
“老爷，我是来请您回家的！”他哈腰道，像一堵墙挡住了前面的视线。
“工厂里的大小事都等着您回去处理！”
“小少爷们都想爸爸了，整天哭着、闹着要您！特别是小少爷，前两天出水痘了，现在还发着高烧呢！”
“老太太的病更加严重，见着人就叫你的名字！”
“还有就是——”他支吾着，声音放得极低，显然是不太愿意说，“最伤心的是太太，她整天以泪洗面，一起床就望着您走的方向直到晚上，她的身体终于被拖垮了，可是在昏迷中还不忘念叨着您！”说到这儿，他的眼睛湿润了，声音也有些哽咽，他极力掩饰着内心的担心，“家里所有人都离不开你！”
我闭上眼嘬了口茶，从心底发出一声叹息，知道这种宁静的生活即将结束。
“其实，老爷——”他的音量更小了，“去砸伊人小姐房子的主意是我想出来的，也是我去做的。我讨厌那女人，从一开始就讨厌，她的出现使我们这个平静的家不再平静，使快乐的太太不再快乐，所以我恨她！”
他观察了一下我的表情，“其实写那封信也不是太太的本意，她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女人，又怎么会想到那么毒辣的办法去伤害一个人呢？那一切都是听信了隔壁李太太的话一时冲动而做的。老爷，太太爱你，真的太爱你了，她说她一刻也离不开你，正因为她爱你爱得太深太痴，才做出了那么荒唐的事！您应该为有这么位妻子感到幸福啊！回家去吧！老爷，那儿才是您真正的家！”
我吃了一惊，抬头望着站在面前的这个男人、这个平日里不大说话的汉子，这些年来他总是封闭自己的内心世界不让我们去窥视，有好多姑娘为他心动而他却不予理睬，原来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有一个秘密，那就是他爱着我的妻子！
这些年来他一直都站在一边默默地关心着、爱护着她，不让她受一丁点儿伤害。
他匆匆把视线移到地上，再次隐藏起了心中的秘密，而我已经偷窥到了，可是并没有生气，一点儿也不，相反地，却有一丝丝感动！
对他说，“谢谢你照顾我的家人，我会回去的，只是现在这里更需要我！”
“老爷，您还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吗？她不是一个好人……”
“我们已经结婚了！”我打断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