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准备中
一次糟糕的婚姻就像一面镜子，既反映出婚姻的脆弱性，让旁人怯而止步，也能放射出智慧的光芒，令人找到努力的方向。余味和毛豆豆就看见了这道光芒，因此他们选择勇往直前地走向婚姻之路。
“豆豆，嫁给我吧！咱们以后一定要好好过。”没过多久，余味就向豆豆求婚了。
当然，余味的求婚并不完全因为受到那场糟糕婚姻的刺激。豆豆的大方可爱、善良率真，也让他对他们未来的婚姻生活充满了美好的期许。更重要的是，新近发生的一件事情让余味深感豆豆这样的好姑娘绝不能错过！
那天杨树的糖尿病发作，曹心梅手忙脚乱中错把自己的低血糖药塞进老伴的嘴里，结果杨树当场就晕了过去。幸亏豆豆在医院工作，她又是帮忙联系病房床位，又是找专家大夫，上下奔波才使杨树及时脱离了危险。经历了这场风波，曹心梅打心眼里满意豆豆和她的职业。这年头，老百姓看病住院是件多难的事情呀！
可谁也没想到，医院竟将病人吃错药的责任都归咎到了豆豆头上。豆豆原本就是一个合同工，稍有点风吹草动便饭碗不保。
就这样，豆豆因为曹心梅的失误丢了工作。可她想到余味的继父正生病住院，自己的弟弟又刚离婚，她不能再给两家人添乱了。所以，这件事她就闷在肚子里，谁也没告诉，然后自己悄悄地又去找了份月嫂的工作。
碰巧豆豆服务的那家主人的孩子要拍满月照，而请上门来的摄影师正是余味，这才暴露了所有的实情。
“太委屈你了。”余味看见自己的女朋友在人家家里帮佣，心里很不是滋味。
“现在做月嫂薪水可高啦！你不知道，我以前做护士从早忙到晚，一天照顾那么多病人，每个月还不就那么点儿死工资？哪像现在，只要搞定一个小毛头就行了，又轻松钱又多！”豆豆语气轻松地宽慰着余味。
“反正我就是觉得憋屈，原来你小护士做得好好的。总之，这事全赖我妈，我得告诉她，让她明白你做出了多大的牺牲！”余味紧紧握着豆豆的手，好像一放手就会丢了她似的。
“这个我同意。让她知道我是因为她才丢了工作，至少以后会对我好一些。”豆豆笑着点点头，她是真心在乎余家人对她的态度的。
“那是必须的。我们全家人都得对你好。”余味回答得斩钉截铁。
杨树刚刚病愈出院，余味和豆豆的婚事就被提上了日程。两家人即将正式见面，商讨婚礼事宜。
有了上次茶馆的惨痛教训，余味暗下决心，这次绝不能让亲爸亲妈同时出现。他思前想后，最终请豆豆的父母先去了亲爸爸余洪水的家。
果不其然，余洪水不仅爽快地答应了两人的婚事，还提出婚礼的一切费用都由他出，还特地准备了一幅画作当作见面礼。这让豆豆的爸妈感到倍有脸面，他们对这位画家亲家公更是满意得不得了。
婚期就这么敲定了。余味本想找一天和母亲单独谈谈自己的想法，告诉她婚礼的事他自己来筹备，不用长辈操心。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曹心梅竟然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原来她的老情敌姚静是个“丝巾控”，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收集各种名牌丝巾。见面那天，她就送了一条大牌限量版丝巾给豆豆。豆豆对这条丝巾很是喜欢，三天两头围着，去曹心梅家也忘了摘，一下子就被曹心梅盯上了。
曹心梅虽然不富裕，可眼光并不差。她一看丝巾就夸高级、漂亮。豆豆不会说谎，只说是一个长辈送的。一听是长辈送的，曹心梅就多了个心眼，没几句话就从豆豆口中掏出了底细。
得知亲家先去了“妖精”那儿，曹心梅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扯下豆豆脖子上的丝巾，恨恨地说：“这丝巾让我再仔细瞧瞧……哎哟！这么一看真跟上吊绳似的。豆豆，你给我记住了，那女人可是厉害的角色，没安好心！以后你最好给我离她远点！”
曹心梅说完，就从家里的樟木箱里翻出一条老式围巾递给豆豆，“看，实打实纯羊毛的好东西，哪像妖精那花里胡哨的玩意，看着就俗气！这围巾你先拿着，等你和余味结婚了，我还有更贵重的礼物要给你。”总之，曹心梅千方百计地想证明，她才是豆豆的“正牌”婆婆。
可说实在的，毛豆豆每次面对这位“正牌”婆婆，心里多少都会有点发怵。相反，另一边的姚静婆婆给她的感觉倒是更易相处些。这也难怪，姚静不是余味的亲妈，没有儿子被人抢了的失落感。再加上她事业顺利，日子舒坦，只要曹心梅不来找茬，自然乐得对继子和他媳妇大大方方、客客气气。
在这一点上，还是豆豆妈看得透彻。她反复提醒女儿，要处理好同两个婆婆之间的关系，尤其是对余味的亲妈，那更得多花点心思。
“这曹心梅吧，其实人不坏，就是脾气比较耿，你得顺着她。她要说朝东，你千万别嚷着朝西。一个巴掌拍不响，只要你闷着不吱声，这架就吵不起来。媳妇熬成婆，这熬其实就是忍。还有就是你得手脚利索，多干点活，谁都喜欢勤快人，你说是不是？”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一边王盛红还在苦口婆心地教导女儿做人家儿媳妇的规矩；那一边，毛建华已经找来余味，要和准女婿交心，嘱托女儿的未来。
“余味，我就豆豆这一个闺女，这孩子心善、厚道，受得了委屈。知道她为什么没上大学吗？以前我们家经济状况不太好，她高中快毕业的时候，我又得了场大病，她就没去参加高考，还天天跑医院来伺候我。后来，豆豆就只能上个护校。哎，是我耽误了她呀！”
余味听到这番话，更是在心中对豆豆赞叹不已。自己的未婚妻果然从小就是个懂事、孝顺的孩子。“豆豆怎么没跟我提过这段啊？”
“我自己的女儿我心里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心里还是挺自卑的，跟你提怕你瞧不起她，嫌她文化不高。”
“怎么会呢？”
女儿是父母的贴身小棉袄，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宝贝即将嫁为人妇，毛建华万般不舍，他生怕女儿日后在婆家受苦，只能拜托余味多多照应。
“结了婚豆豆就是你们家的媳妇了，我知道你们家的情况确实是有点复杂，以后她和两个婆婆的关系，还得靠你这一家之主多担待、多周旋，家和万事兴。”
余味不停地点着头，信誓旦旦地保证：“叔叔，您放心！豆豆跟着我，我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至于婚礼，我们家没啥意见，你们男方定就成。其实这婚礼搞得再热闹，也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小两口的日子还是要一天一天自己过。只要你好好待豆豆，我们怎么都行。”毛建华拍了拍余味的肩膀。
余味能遇上毛建华、王盛红这样通情达理的岳父母，是他的幸运。不过，他没有忘记自己还有个不太省油的亲妈。她就像枚定时炸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爆炸。
果不其然，为了给儿子筹办婚礼，曹心梅竟主动提出要和余洪水、姚静见面。
“婚礼的费用得让他们拿。你爸爸随便画几笔，卖出去就是个大价钱。可钱全在姚静手里，她不来，怎么谈呢？”曹心梅想着，余洪水的钱她是用不到了，若再不让儿子多花点，日后岂不全是那“妖精”的了？
曹心梅的要求让余味纠结得要命，相反豆豆倒是在自己妈妈的提点下，开始用更加积极的态度来面对这个难题。她劝余味道：“你就安排他们见面吧，总之咱俩一起再努把力，说不定能让他们的关系变好点。”
可惜，豆豆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曹心梅和姚静多年来的积怨，哪是一场婚礼就能化解得了的！
余味最终还是听了豆豆的劝。这回他选了家小酒楼，自己做东，让两个爸爸和两个妈妈都坐到了一起。会面的气氛在刚开始的时候还是比较平和的。
姚静因为有了余味的事先招呼，以及余洪水的千叮万嘱，和丈夫前妻刚照上面，她就放低了姿态，对着曹心梅左一声“大姐好”，右一句“您今天真好看”的，热情得都有些过分了。而曹心梅为了挽回上一次狼狈不堪的形象，确实也将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老公杨树的到来更是给她壮了气势。当听到豆豆已经改口叫她“妈妈”，而“妖精”依然是“姚静阿姨”的那一刻，她眼眶都红了。她觉得自己终于靠儿子打赢了这场仗，扬眉吐气了一把。
豆豆的这声“妈”一落地，曹心梅立刻掉转枪头，拿出“正牌婆婆”的姿态，开口进入主题：“今天我们大家聚在一起，是为了讨论孩子们的婚事。余味和豆豆都是好孩子，我们做爹妈的，也得给孩子一个像模像样的婚礼。我有些时间，就多出点力。饭店我已经找好了，豆豆也去看过了，非常满意。余洪水，你看你出点什么呀？”
“我早就已经表过态了，不管花多少钱，婚礼的所有费用全由我出。”余洪水忙不迭地回答。豆豆赶紧附和道：“爸、妈，我全听您二老的！”
“好，这事简单，就这么定了。不过，还有件难办的事。按规矩，婚礼上双方的父母都要上台致辞，感谢来宾，祝福新人。豆豆家好办，亲爹亲妈两位，可咱这边就麻烦了，四位长辈啊！你说这四人全上吧，是不是有点像展销会？总之，我是余味的妈妈，我肯定得上！余洪水，你看你那边怎么办吧。”曹心梅说完，瞥了一眼对面位子上的前夫，周边的空气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见余洪水不说话，姚静马上给出了反应，“不就是上台、下台走个形式嘛，那就让余洪水上呗，我们就在台下祝福。老杨，你说行不？”
“这个嘛……”冷不防被姚静拉入同盟，杨树颇感不快。今天要不是曹心梅好说歹说，硬逼着他来，他根本就不愿意出现在这种尴尬的场面。
“反正就是他们上台，我们下台……”姚静还在那儿强调，她没看见杨树已经面色发白。
“姚静，你说什么下台呢？”杨树一直官运不畅，平生最讨厌听到的就是“下台”这两个字。
可边上的曹心梅还趁机借题发挥：“听不出来啊？是说你做到副处长下台，永远上不去了。”
“你想象力太丰富了吧？老杨已经退休了，下台也是事实啊！”真是百密一疏，姚静今天居然还真说了最不中听的话。只见杨树忽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曹心梅郁愤难平十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今天可以扬眉吐气，这只“妖精”竟然又横插一刀，跑出来作祟，伤的人还是杨树，是可忍孰不可忍！
“妖精！今天可是你找上门挑事，存心把我家杨树气走。你自己没孩子，看我儿子结婚你难过，让你出钱你不痛快，是不是？”
“我为什么要不痛快啊？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看你就是存心的，你这个妖精！”
“曹心梅，你又来了，就你会骂人啊？”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战争再次爆发！余味和毛豆豆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先耐着性子分头给两边说好话。可这个当口儿，在对待儿子和儿媳的态度上，两个婆婆竟首次达成了空前的一致，那就是——都不搭理！自个儿吵自个儿的。坐在一边的余洪水更是一句话都插不上，只能闷头抽烟斗。
姚静完全没想到，她的一句无心之言会让曹心梅、杨树夫妇勃然大怒，本应很喜庆的场面又被搅得乌七八糟。向来吃软不吃硬的她，最后从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塞到余味手里。
“这是我想了好几天的花园婚礼策划案。都什么年代了，还饭店包场、长辈上台，土死人了！”姚静忍了很久，终于实话实说。
余味打开文件夹，匆匆扫了一眼里面的内容，心中更是一筹莫展。他知道这婚礼不管听哪边的，都会惹麻烦，到头来，两个妈还不是得齐齐出席婚礼？那她们会不会喧宾夺主，把整个婚宴场弄成两个人的PK大擂台呢？
就在曹心梅为了这个新的婚礼方案跟姚静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毛豆豆跟余味互相使了个眼色，悄悄溜出了酒楼。
“干脆这酒席就别摆了吧。我根本不在乎什么形式，我只在乎你对我好不好。”话虽这么说，其实豆豆只是不想在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因为两个闹腾的婆婆留下什么遗憾或者不堪回首的阴影。思来想去，两人决定要办一个独一无二、终生难忘的婚礼。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这对准新人给父母们留了封信，随后就幸福地奔向了火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