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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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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玫哭得很伤心。这场爱情,真的不知道让她哭过多少次了,我甚至觉得她都有点习惯了。这一回,却和过去有很大的区别,我们在离家千里之外的帝城。我见她哭,又哭得那么透彻,心想是不是真的委屈了她?我劝她不要哭了,差不多就算了,别把时间哭没有了。我劝了又劝,没什么效果,也只好放弃。索性到卫生间架上拉条毛巾递给她。
     
       她擦把泪,过了好大一会儿,终于开口了:“亚当,你不觉得发生这些事很荒唐吗?”
     
       我也深感荒唐。
     
       “你真有本事,让我跑这陌生地方哭!”
     
       “我太沉不住气了。可我绝对听到那人说的让你回去的话。
     
       我很吃惊。事情没办,怎么就那么当家让你回去?”
     
       “我怎么知道?我不是也很吃惊吗?”
     
       我正要说往下说,她捂着脸摇头不听:“你总把自己打扮得跟法官似的,分析审问,吼叫训斥,你不知道我都怕你了吗?”
     
       “那也要看分析得有没有道理。”
     
       “你什么道理都没有。”
     
       “那好,我再分析一次,最后一次。他让你回去,是在迂回地问你身边是不是有个男人!”
     
       “我怎么知道?”
     
       “你知道,你的口气说明你知道。他搞不清你身边的情况,所以要了解,结果你给他了一个满意的答复,你身边没有什么男人,你说了你姨妈,你完全可以说我,说你和你朋友在一起。可你没说。”
     
       “人家又没问你,我凭什么多嘴?”她抬头说。
     
       “妙处就在这里。”
     
       她突然震怒,说:“够了够了!我们跑帝城是干什么来的?
     
       亚当,如果你有一点教养,哪怕一点点,你就会识大体,全副身心地考虑我们所面对的问题,就会坐下来冷静分析局势和想办法,哪怕我们失败而归,但我们努力了。可你呢,你虽然尽心尽责,焦急,出谋划策,却为一个电话,一个别人的问候而大作文章!”
     
       “我不认为是一般性的问候。”
     
       “你的关心其实掩盖着一种自私,一种以爱的名义的自私!
     
       我一直不想说出这句话,可是,现在,我不得不说,你可能永远认识不到。到了这份上,我也不怕伤害你了。”
     
       这回轮到我震惊了,因为在这场爱情里,我一直认为是爱她的,为了她我都跑到帝城了,怎么扯出“自私”两个字?她接着说:“我一直不想说这句话,说你自私的话,为什么?就是你太爱我了,我也太爱你了,可是,我们一直不断地闹矛盾,都是你在对我的生活严加防范,不能有一个男人出现。我本身就不是那种人,如果我是那种女人,在你前面就不知有多少男人了,也轮不到咱们现在在这里了!亚当,你总是怕我飞掉。你一定要搞清楚,我是你什么人?我不是你老婆!”
     
       我尽管感到陡然,甚至惊讶,但心中好像有过什么准备似的,她一旦说这种话,就知如何应对:“你说得对,不是老婆,可情人也有情人的规矩。”
     
       她说:“那足以你自私的标准为尺度的,我真不想说这句话,但我不说很多问题解决不了。凭什么我总是被动挨吵,我办什么错事了?退一万步,我:就是办了错事,你也不能恨不能把我吃掉吧。你总想咱们的关系纯而又纯,可是,你公平吗?”
     
       “我怎么不公平了?”我的口气有种空洞洞的感觉。
     
       “你当然不公平!”显然她要把长期积压的话在爆发中倒出来,“你什么时候站到我的角度过?你的逻辑是,我对你好,你对我好就行了。你想过我没有?你没有!”
     
       “我怎么不想你,这难道还要证实……”
     
       “你和我说的是两回事。你有家,你爱你的老婆,同时还爱你的情人,你的日子多幸福啊,每天和情人通电话,每个星期和情人约约会,约会完了,你还可以回家和家人享受天伦之乐,我呢?我独身一人,却不能天天和你相处,我想你的时候,你却会有种种理由不能出来见面。,我每次和你见面之后的两天都在痛苦之中,期待着时间快点过。这场爱情让我幸福又让我难熬。
     
       这是你想像不到的!”
     
       她接着哭:“我在家里不管有事没事,总要过一会儿就看传呼机,我怕等待,把它调到振动上,过一会我看一次,见到你的就高兴,就自己笑一笑。中午,我在阳台躺椅上休息,我在想你这会儿干什么,我想和你联系又怕你不方便。我不能在家闲着,闲着就想你,整天闲着就整天想。我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到朋友那里玩;可你呢,不定什么时候打电话,我要不在家,你又没完没了地盘问……”
     
       我觉得她说的和刚才发生的事根本不搭界:“这些我都知道,我们都相互倾诉过,你让我怎么办呢?”
     
       “我没要求你离婚,咱们从来没有提过这个话题,从来没有!
     
       我想,像咱们这种强烈程度,换了别人早就考虑这个问题了,可我从来没有提过一次。我要是自私,我会提的。谁也没有规定你就是你老婆的终身伴侣。”
     
       我说:“咱们是不是说得有点远了?”
     
       “一点不远。你为什么不说?你怕,你心里害怕!”
     
       我感到在她面前的怯弱了,嘴上还在声辩:“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意思!”
     
       我吞吞吐吐说不下去了。
     
       她说:“亚当,我并不为难你,从没为难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们的现状和我的情况,我也并不是让你为我承诺什么,许愿什么,我只是让你知道我心里很苦。不要动不动就冲我发火,别人一个电话,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的电话,就能破坏了我们,就疑神疑鬼。答应我,别这样对我,好吗?”
     
       我被深深感动,坐在她身边。总体而言,我是有负于她的。
     
       一场风波过去了,这是我们记不清的风波中的又一次,它发生在帝城,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我们相互拥抱着,感动着。时间在悲剧氛围中滑过,直到付龙祥的电话把我们唤回现实中。
     
       我们好像从一个舞台上走下来。是的,我们都有种悲剧角色的感觉。我看表才知道快六点了。付龙祥告诉我们,他不回来了,晚上和朋友们在一起。
     
       傍晚时分,我们乘车到风味一条街吃小吃。在那一条街,我们每样仅买一份,我吃一半,她吃另一半,从街的这一头吃到街的另一头,几乎将所有的小吃都风味到肚里了。然后我们欣赏着辉煌华丽的夜景,散步往回走。她还是有点期期艾艾的样子,又到下榻宾馆的对面那家酒吧坐到十点半,她的情绪才慢慢有些好转。
     
       当我们回到宾馆的房间,关上门就靠在门后火热地抱着。
     
       没有开灯,窗外的路灯映人昏暗的屋里,每一件东西线条模糊而形状清晰,在亲吻热抚中一点点向床边移,相互帮着将对方的衣服解开,脱掉,扔到一边,我的双手在她光滑温润的肌肤做炽热深情的旅行,在山头的顶峰观望,草地里流连。偶尔驶过的汽车将车灯掠过房间里,映出墙上浓重的巨大身影。
     
       热水气雾蒙蒙,弥漫小小的卫生间,墙壁上的大镜子像贴一层薄膜,有些地方凝着水珠,往下滑,弯曲成一条一条,把一面大镜子分割成许多片不规则的长条镜子,里面有好几个纠缠在一起的蛇身人面。浴液的泡沫芳香而迷离,肉体光滑而情欲激荡。
     
       我们回到了屋里,窗帘拉满,床头灯光线调到我满意的程度,她浑身发烫地期待着,我知道,又要进行一场激昂酷烈的战斗,又要倾泻一次色彩缤纷的暴雨,又要卷入一个疯狂的由胴体搭起的舞台,深深的情欲运动。每次大闹之后,每次她痛哭之后,我们和解总是强烈渴望一次激烈的性爱。我总是搞不懂,为什么在痛苦之后的性爱反而比欢乐时的性爱更被她需要,那过程更让她沉醉?
     
       她曾说过,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我。她赞美我那么持久而勇猛,激烈而缠绵,像一个乐队指挥,又像一个凶手,还像一个牧师、一个教唆犯。
     
       当中途暂停,她又哭了,说出她的心病,最大的恐惧是我们分手,我们总有分手的那一天,她所关心的是,什么时候?尤其在乎的是真的分手怎么办?
     
       她伤心凄凉地问:“我们真的在某次吵架后说分手,就分手吗?”
     
       “我们不会的。”我说。
     
       “假如,哪天我们分手了,你给我打传呼不打?”
     
       “你说呢?”
     
       B.“你还骗下去吗?“
     
       周日的这一天,予沐度过了她痛苦大于幸福的三十七岁生日。早晨她睁开第一眼,得到了亚当的真减祝福,孩子从他自己屋里跑过来亲吻。这是个春光明媚的早晨,阳光在阳台上一层层堆积,然后从容地涂抹,在互相交映的玻璃上绘着彩图。楼下的街道,姑娘们娉婷婀娜,像一丛丛行走的花卉竞相开放。予沐俯视着街道,梳理长发,心里错综着感慨,十一年前,自己也像那些姑娘一样,现在,她已成了偶有白丝的少妇了。亚当走了过来,贴她很近。
     
       “亚当。”
     
       “请吩咐。”他热情且故意讨巧地应道。
     
       “今天是你老婆生日,你也不要给我买什么礼物,我什么都不要,只有一个要求,你得答应我。”
     
       “两个吧,两个要求。”他脸上带着弥补过错的笑。
     
       “你听着,今天你得听我的。”
     
       “这也算要求?太低了,再提个高一点难度大点的。”
     
       “平时我是百依百顺,今天你得让我扬眉吐气。”
     
       “这话说的,什么时候不是平等的?最多是意见不一样,就统一到我这里来。统一也是为了避免争执。你没看楼上楼下,有几家不吵的?那就是缺乏统一。”
     
       “你别贫嘴,答应我。”
     
       “你说好了。”
     
       “今天你不许外出,要一步不离地陪着我。”
     
       亚当爽快地说:“一步不离。”
     
       “手机不能开.”
     
       亚当迟疑一秒钟,挤了、个笑:“不开不开。”
     
       “还有,不管谁的传呼,不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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