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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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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闹翻了。在这种情境里,狂躁两天之后的亚当痛苦地开始了孤独寒冷的内心生活。他见不到她,内心的语言却格外地丰富,像井喷似的向外汹涌,每天他都有那么一段时间突然停下手里的事情,看着窗外发着愣,假想着金玫在他的眼前接受他暴跳如雷的痛斥。其内容无非是这几个月你完全是在演戏,你只是无所事事地拿我开心。你只是在我之前受过别人的伤害,跑到我这里养伤而已……有时在情绪激愤之中,他竟然独言独语,就好像对面真有个人似的。他也会猛然惊醒,以为自己精神受了刺激神经出了毛病。再过两天,他的狂躁转变成了哀愁,怨恨变成了更为伤心的爱恋。连他自己都难以相信,现在是他这几个月里最爱她的时候。他只想听听她的声音,只要听到她的声音就满足了。可是他却把话说绝了,他说春节打个电话问声好吧。他的自尊不允许他拿电话主动与她联系。可是,那个客厅里茶几上的电话却像个鬼精灵,时时以巨大的魔法诱惑着他,他一天中也不知要向那里看多少眼,他在打还是不打之间徘徊。
     
       有一次他实在承受不了要打电话的压力,他也把电话拿起来了,脑中突然蹦出个一直应该想却没有想的念头,即,她是始作俑者,这个电话应该由她先打!她要是有一点点情义的话,就应该先打这个电话。想到这,他又愤怒了,狠狠地把电话摔掉。
     
       他想念她,想起和她在一起的种种情景和细节,那有点旗袍风韵勾勒出她苗条婀娜的身材的蓝地白花的连衣裙,她的削得很短很薄的发型,她的那双黑色的大眼睛,她那红唇两边挂的醉人的微笑,以及她流泪时的哀艳。几天来,他得出了一个“和绝代佳人相爱是危险的”的结论。从这个结论出发,他的回忆成为对她的爱的怀疑的一个系列的论证过程。他每回想起一个细节和她的一句话,就择出来,单独放在一个地方,放大它,分析它,好从中探出它的虚假成分。可是他发现并不像他认为的那样糟糕。这令他多少有点宽慰。他对自己说,人家并没有办什么非常对不起你的事,只是你的嫉妒心使问题白热化了。
     
       然而没多久,他又觉得这是自欺欺人。她为什么不给我打个电话?于是,那个无辜的电话又成了矛盾的焦点。有一次他拿起电话拨了号码,在等待的嘟——嘟——嘟声中,他对自己说,我看看她是不是在她家里,是不是在她妈家里。说不定她这会儿和某个男人在一起呢。
     
       电话通了,一个非常病弱的声音,谁呀。
     
       他没有回答而是很高兴地放下了。这个电话给他两个重要信息,一是她在家,二是她病了。同时他认为她一定猜到这个无声的电话是他亚当打的。
     
       几分钟后,他的电话也响了,他接着:“哪位?”
     
       没有声音。
     
       亚当冰冻的心里平升出一股暖流,一定是金玫!但他装着不知是谁地又问一次。
     
       没有声音。
     
       他也就不说了,静静地听着。对方一点声息都没有。五秒,十秒,他终于忍不住了:“请你,说话。”话音刚落,对方把电话给挂断了。
     
       他从沙发上蹦了起来,是她!几天来,终于有了她的讯息!
     
       尽管两人一个词都没交流,但他还是感到了她的存在。她在等待我的音讯!他无法遏止地在屋里快步地来回走着。从这种兴奋的激动中,他发现他爱她的强度和深度。他在替她不打电话找理由,如果人家是被冤枉而委曲的呢?人家当然也有自尊。
     
       他现在无论如何都要与她通话,看看这几天她是不是也像他一样的痛苦。
     
       他渴望她为此痛苦。
     
       他拨通了他寄予希望的电话:“你好。”
     
       她听出他的声音,不理他。
     
       “你好。”他再次说。
     
       “不好。”
     
       “病了?”
     
       “病不病关你什么事?”
     
       “不能这么说吧?抛开其他的,作为朋友总可以问候一句吧?”
     
       “不可以。”
     
       “这几天你干什么呢?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你怎么不打?”她那边突然动了气。
     
       “你应该给我打。”
     
       “亚当,你先给我道歉,否则我就放电话。”
     
       “凭什么我给你道歉?”
     
       “你惹着我了。”
     
       “这年头可真是黑白颠倒了。要知道,是你先惹着我了呀。”
     
       两人在电话中又僵持了一会儿,谁也不出声。
     
       亚当重重地长叹一口气。
     
       “你还气呢。”她说。
     
       “你快把我气神经了。”
     
       “活该。”她停了一会儿说,“你不是说春节打个电话问声好吗?这离春节还早着呢,到春节再打吧,啊。”
     
       “那不是人家在气头上嘛。”
     
       “你摆出跟我一刀两断的架势,行呀你。”
     
       “可是你……”
     
       “我不听。”
     
       “你也有责任——我给你打电话你不出来,陪着别人。”
     
       “不想听不想听!我从来没遇到过你这么蛮不讲理的人。
     
       我失信?我就不能有事了?我问你有什么事你又不说,明明是你怕我怎么。你听着,这错是你犯的,你必须给我道歉!”
     
       “真是冤案,弄了半天是我没理。”
     
       “你好好闭门思过吧。”她把电话挂断了。
     
       等他再打,那边已经锁上了电话,主人不在。电话中一个小姐清悦地说。
     
       美是难以抗拒的。他这样总结。如果她不是这般美,他会那么爱她吗?如果不是这么爱,他会原谅她吗?到了晚上,他给她打手机,关了。又打传呼,没有回。她是伤着心了。看样子我是做得太过分了。但是有一句话令他非常高兴,那就是她抓住他的“春节问声好”这个把柄,她显然很恼火这句话,她不想分手。
     
       他又打一个传呼,还是没回。
     
       在等待的时候,他开始自省。为了达到自省的最佳效果,他采用了“打个颠倒”的方法——他完全站在她的角度,把他当天晚上对待她的话又重新来一遍,结果他发现自己犯了三个错误——第一,在对方有安排的情况下,非要对方回来见他;第二,他无端地猜测,她不回来就是因为那里有个男人在和她眉来眼去;第三,他在狂躁的时候大喊春节时打个电话以及再见的话。这些话,如果换成他是接受方,会怎么想?于是,沿着这个思路再往深处想,他发现自己是个大自私者。
     
       他是个有家室的人,并且从他和金玫这段恋情上看,他尽管爱她,但却从没有想过婚姻上的变迁,也就是说,这场爱情对他个人而言是锦上添花的事,一边是超稳定的家庭结构,一边是美伦美奂的情人生活。但是对她来说呢?她的痛苦远在他之上。
     
       她被判了一种感情的无期徒刑,一直生活在公开的生活之外。
     
       他相信,就现在而言,只要他提出同她结为夫妻,她一定会高兴的。
     
       他发现没有嫉妒的爱是不完整的爱;与一个绝代佳人的恋情是危险的;爱的强度取决于美的程度。
     
       当一个恋人在感情上——无论是真实还是误会——遇到了危机,他往往第一个想的是,对方到底爱不爱我?然后就展开对往事的大量的回忆和细节佐证。而这些细节在这种思想的主导下,往往又有多种变形和非逻辑的关联。当你得出对方是爱自己的,又会问第二个问题,即,我有什么值得爱的地方?
     
       当天晚上十点半,金玫终于给亚当回了传呼。这个时间,也是亚当等得焦躁不安即将绝望的时候。此前,电话响了两回,一次是他的老婆,一次是一个朋友。所以他接到金玫的电话,都有点不大相信了。她说了几句气话,就流露出了一点和好的意思。
     
       她问他这几天干什么,想她了没有。
     
       他说想了。经过这场风波,他变得老实了,害怕了,生怕她真的与他分手。然后,他又倾诉起来。她也倾诉这几天的伤心日子。她在那边哭了。
     
       她问:“你是爱我不是?”
     
       亚当没回答。
     
       “你是因为我爱你,你才爱我吗?要是我不爱你,你还爱我吗?亚当,要是这样,爱情和商业行为有什么区别?你天天在想值不值,天天在权衡付出和得到。要是这样,我实在不敢爱了。”
     
       他很想见她,说:“我们应该见面了吧?”
     
       “不!我现在不想见你。再说,我现在身体不好。”
     
       “可我现在想见你。”
     
       “你让我再平静几天好吗?”
     
       他让她平静几天,可他却无法平静。
     
       他克制自己不给她打电话,不打传呼,她的手机一直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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