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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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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花尖叫着拦住她的话,你胡说,你胡说,能生的,这又不是什么大病,只要割了就能生的。贺红雨面带霜气地看着她,说了一句,原来你已经了解得这么清楚了,一定是以前就到医院看过了吧?那你怎么不去割了它呀?你是不是以为查不出来你就侥幸躲过了?然后过了门也就好赖给别人了。贺红雨心酸地残忍地坚硬地把话说完了。说完这几句话的时候,她竟然像用掉了很多力气一样,感觉精疲力竭了。她一个字都不想再多说了,拉起段逸鸥就往前走。
     
       段逸鸥一脸的惊慌和不知所措,一边任由贺红雨拉着往前走,一边无声地回头看着王小花,脚步却是一步都没有停。走了一段路之后他就不再回头了,好像不敢再回头看的样子,只是任凭贺红雨拉着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好像半个身子已经死了一样。王小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半天了才像突然醒过来一样,在后面厉声叫了一声段逸鸥。他没有回头,就像没听见一样,只是被贺红雨拖着往前走。贺红雨太胖,又走不快,又拖着他,连脊背都躬成一张弓了,就像拉着一辆车的马。
     
       第二天早晨,贺红雨和段逸鸥母子正在吃早饭,一个人影站在了他家门口,不动,却也不走。他们抬起头来一看,是王小花。她又来了。她在门口呆呆站了半天,见他们都不和她说话,她像突然长出了力气一样,冲着他们直直走了进去,石像似的往那一立,站在堂屋的地上看着吃饭的三个人。三个人围着桌子喝着小米粥,就着咸菜,还是一句话都不说。只有段逸鸥把脸几乎埋进了碗里,都不敢抬起来。王小花突然对着贺红雨说话了,她知道这个家里,贺红雨是当家的,她说什么算什么就算。
     
       她对着她说,大娘,我……一句话还没说完她就散了,就有点收拾不住自己了,她哭了起来。她边哭边说,大娘,我这病真的没事的,就是个小手术,割了就好了,什么都不影响的,也不会影响生孩子的。真的,我也不知道这病是怎么得的,我真的不知道啊。可是医生告诉过我,没事的,就是个小病,割了就好了。我要是觉得这是让人家断子绝孙的病我也不会和段逸鸥谈了这么长时间啊。我们都是二十六七的人了,谈都谈了快一年了,也有感情了,怎么能说断就断了。大娘,你不用担心这点小病,真的不碍事的,我在家里是老大,下面五个弟弟妹妹,从小什么活都干过,我什么都做得了的。你信我一回,我一定能生得了孩子的,你要是肯信我,我这就去把手术做了。
     
       惠春爱只是埋头哧溜哧溜地喝稀饭,头也不抬。段逸鸥终于把脸从碗里拔了出来,他睁大一双眼睛看着贺红雨,想从贺红雨的脸上看到一些表情,然后又眼巴巴地看着王小花。贺红雨不慌不忙地把最后几口小米粥都喝下去了,还是没有说话,王小花便看着段逸鸥,这一看让段逸鸥差点落下泪来。他又眼巴巴地看着贺红雨,像只生怕走丢的狗一样。
     
       贺红雨吃完了碗里的最后一颗小米,抿了抿嘴角这才抬起头,先看了段逸鸥一眼,她一看到段逸鸥的目光就一阵厌恶,想,一个男人家眼泪怎么就这么不值钱呢?这么容易就被一个女人拿下了,那结婚以后在家里他还能有一点点地位吗?她又转过脸看了王小花一眼,刚才王小花说话的时候,她虽没有抬眼看她一眼,但她说的每句话她都听见了,其实刚才借着喝粥的动作她一直在掩饰着自己的内心矛盾。
     
       说实话,她对她真的是有些恻隐之心的。她也知道,真的就算她有这病,也不是她的错。更何况这确实不是什么大病,摘掉了也许并不影响生育,可是,她转念一想到这么长的时间里,在大半年的时间里,这一个丫头居然愚弄着他们一家三口人,居然也愚弄着她这样一个七十岁的老人的时候,她就觉得她不能原谅她。这简直是一种侮辱,就是明着欺负他们段家死的没人了,剩下的不是傻子就是女人,就该被外人欺负被外人骗。
     
       这种侮辱她是万万受不了的,这一辈子,她最受不了的就是侮辱。从很年轻的时候开始,为了免受侮辱,她一直在做到不给别人留下一点把柄,她害怕被人拿捏住了就得受辱,现在,这女子既然尾巴已经被人拿捏住了,也就该愿赌服输,认命吧。再说了,她这回头再来求她反而让她有些看轻了她,好像真的就除了段逸鸥再嫁不出了,积压货促销一样。人就是贱,硬塞到手里的就会觉得一定是上当了,只有自己千辛万苦地去找来的才觉得是真的。
     
       另外段逸鸥的目光也让她觉得生气,如果真娶了她,段逸鸥以后是万万没有地位的,这不是什么好事。
     
       她借着剔牙的空终于下了决心,她强迫自己狠起来,她残酷地说,你还做什么手术呀,一直蒙下去不就得了。王小花哭了,我不是故意不做,我就是害怕,不敢告诉你们,可我知道这不是个大病啊,割了就好了。贺红雨忽然不想再和她纠缠下去了,她觉得自己先没有力气说话了,她便把碗往桌上一戳,像惊堂木似地一拍,说,那我们段家为什么一定要找你这摘过囊肿的?安定县女子们多了,就你一个么?段逸鸥不瞎不瘸的,除了你就讨不到老婆了?天下女人都死光光了?也不见得吧。快回去吧,什么也不用说了。王小花满眼是泪,本来是小眼睛现在都睁得像大牲口的眼珠子,上面还蒙着一层泪,愈发像马或者是牛挨了打的目光,她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段逸鸥,想让他说句话,段逸鸥也流着泪,他看看王小花,又看看贺红雨,却始终没有说出一句话来。最后,王小花的目光渐渐变冷变硬了,她呆呆地收回了目光,没有再看他们一眼,慢慢转过身向屋外走去。
     
       她快要迈出门槛的时候,贺红雨在她身后说了一句软下来的话,女子,你不要怪我,我们段家就传下他这一脉,生育不了我是见不了他家的先人的,我就是死了他们也不会让我好过的。你再另找吧,段逸鸥根本配不上你的。王小花身体前后晃了一晃,一句话也没说,也没回头,就向院子里的大门口走去。王小花刚出门,段逸鸥就坐在那里嚎啕大哭起来。两个女人默默地听着他哭,却谁也没有过去劝他一句,就任由着他哭。
     
       段逸鸥的这段婚事就此告吹了,贺红雨说,正好,今年就是给你办事钱也不凑手的,等年底的时候把那另两万块钱要回来,明年给你办了。莫急,天下的女子多了,你看看现在的那些大学毕业生们多不值钱,北京上海去不了也就罢了,连省城都混不下去,工作难找啊。一个人在外面漂着租着房子,喂猪打狗地胡乱吃点东西,真还不如在安定县里舒舒服服呆着,我看这几年里有好些个考大学出去的娃毕业后又回来找工作。女学生图安稳,回来的就多,这不,她们都回来了去哪找那么多男人去,不赶紧找个差不多的嫁了就真要被剩下了,在这安定县里像你姑姑和二姑那样有梗气的女子能有几个?她们可真是独一无二啊。说到这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贺红雨笑了起来,眼睛却是湿的。
     
       转眼就是年底了,贺红雨又是大年三十的晚上出门,住到煤矿主家里要钱。段东麒都死了三年了,这笔钱才一点一点被要了回来。给段逸鸥娶媳妇的钱够了,贺红雨就更有底气了,手中有粮,心中不慌。翻过年头,她又带着段逸鸥四处相亲,而且只锁定教师群体,半年之内又不知道相了多少。眼看着要把安定县里两所中学和三所小学里所有的单身女教师都相遍了,单身女教师们经常一碰头就说,你也和他相了,我已经相过了。就像赶集似的,不是你碰上我就是我撞上你,反正就那几个人装在一只瓶子里,撞上是迟早的事。
     
       不管怎样,到了第二年,段逸鸥还是结婚了。这个姑娘是一个亲戚给介绍的,亲戚之间多少又牢靠些,知根知底,不比那些媒婆们,就图了个钱,能把圆的说出成扁的,死的说成活的。是的女的就拉过来滥竽充数。贺红雨亲自把关,考察了四个月。因为县城里的资源已经基本被挖掘见底了,所以贺红雨不得不把范围扩大到县城附近的几个村子里。用的是包围战略。
     
       这次这个女子就是个村里的小学老师,比起县中学老师虽降了一格,但好歹也是个老师。在这县城里,最好嫁的女人就是老师,工作稳定体面,还能教育后代,是婆婆们眼中的首选。这次这女子长得也一般,五官均平淡,除了嘴唇太厚了些,嘴唇一厚便显得整个人都有些笨笨的,不过女人娶来又不是就是为了看的,就是娶个仙女,连看三个月也要看烦的。
     
       这叫白玉的女子也知道段逸鸥出过车祸却还愿意嫁给段逸鸥,贺红雨忍不住又一次想,她又是为什么呢?她又是有什么样的企图愿意嫁给这个半傻子?如果没有女人愿意嫁给段逸鸥,她觉得是耻辱,可是如果真有人愿意嫁给段逸鸥,她又本能地怀疑这个女人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简直就像是硬从空中画鬼一样,因为心中有了,所以逼着自己一定要把这个鬼画出来。
     
       但她也一直没有看出这女子有什么破绽,和段逸鸥也是吵吵闹闹这反而让她安心了一些,起码看起来正常一点。她认为,无论是男人女人,如果一个人在最开始就对对方百依百顺,那这个人就一定是有阴谋的。所以有吵闹那是好事。段逸鸥和这女子也去做了婚检,这个没有问题,没查出什么毛病。加上贺红雨也着急了一点,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就连这村里的老师也没有了。于是,这年秋天的时候,贺红雨给他们办了婚事。宴请了二十桌流水席,婚礼轰轰烈烈盛极一时。贺红雨要让人们看到,这个家里就是没有男人了,她也能撑得起来。
     
       结婚不到两个月,白玉就提出了调动的事,她说从城里去那村子骑自行车路上怎么也要一个小时,一天一个来回就是两个小时,她还要上课改作业,一天下来累都累死了,还是把她调到城里来吧。原来,这白玉愿意嫁给段逸鸥却是因为,她想着段星瑞毕竟做过县小学的副校长,看结了婚能不能让他家人把她调到县城小学去当老师。她在那村里的小学里已经呆够了,她自己调回去那也是休想,真是永无出头之日了,她怎么能一辈子就呆在那个村小学呢?唯一的指望就是找个婆家帮她调动。于是,她搭上了段家这根救命稻草。岂料,贺红雨也是把她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们都像溺水一样互相抓着对方。
     
       贺红雨一听这调动的事就有了上当的感觉,原来她嫁给段逸鸥倒为的是这事。虽说她每天跑这么远的路去上班确实是辛苦了一点,也不是长久之计,可是这目的一旦被赤裸裸地摆出来的时候,她感觉自己还是栽到这小女子手里了。可不,这时候,结婚证也领了,婚礼也办了,就是不给她调动也说不过去。可是段星瑞已经死几年了,段逸鸥虽说在教育局,却也是个受人欺负的闲人,哪里有他说话的份,怎么可能给老婆调动的了工作?亏她也能想得出来这个调动的办法?
     
       调动的事提不起来,那白玉渐渐就变了脸色。她一大早就出门,带着做好的午饭,骑一个小时的自行车去上班,一直到了下午再骑一个小时的自行车回家。路上的两个小时就把她的力气耗光了,而且她急于让人知道她的力气全被路上耗光了。回了家里她不做饭不做家务,把自己往床上一挺,等着他们把饭给她做好端过来。她不给任何人好脸色看,整天脸上像拉了窗帘,一丝缝隙都没有。好像这个家里的所有人都欠了她,她是功臣,他们都得让着她。
     
       饭桌上只要有道好吃点的菜,那她直接就摆在了自己面前,一个人吃。别人要想吃的话还得和她抢着吃,她为了犒劳自己,从外面买回什么吃的东西都是直接拎进屋子摆在自己床头,就是贺红雨正坐在院子里看着她,她也照样大摇大摆地往进拎。她把她们都当空气,她恨不得从她们身体中间穿过去,踩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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