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房子，房子，房子
最终，三刁想到了大蛇。
过年之前，大蛇就在三刁面前提起过，他准备春节之后再拿点地，再修几幢楼房。从大蛇的嘴里，三刁感觉到他对鱼镇的房地产事业没有信心了，有点最后一搏的意思。当时，大蛇漫不经心地说：“凭现在鱼镇人的购买欲望和能力，还可以适当做一点，说不一定过两年就不行了。”当时，三刁反驳说：“我看鱼镇的人都还在争相购买房子嘛，各个村的人都挤破脑袋想往镇上钻。”大蛇并不赞成三刁的观点，他认为好时光总会走到尽头，“气球最终是会吹爆的。”
大蛇的想法让三刁有些失落。毫无疑问，如果大蛇不再拿地修房子卖，短时间里算是切断了三刁的财路。这些年来，大蛇每修一次房子，三刁口袋里的钱都会大大地增加，家里的房子也会增加一套。不过，三刁还是想抓住最后的机会，再弄一套房子来送给阿凤。
那天下午，天气不是很好，天空中零星地飘着小雨。三刁给晓琴打了电话，得知大蛇不在家，于是两人去了他们的老巢，鱼镇的一个不起眼的旅馆。按照惯例，三刁先去，晓琴一般是半个小时后到。这样就可以掩人耳目，不至于让人拿到闲言碎语的把柄。毕竟，三刁是镇长，大蛇是富翁，两个都是鱼镇的风云人物。不过，这是掩耳盗铃，在鱼镇还有谁不知道他们那点儿事呀？
在旅馆里等待晓琴的时候，三刁还在思量着如何委婉地、不露声色地提出自己的要求。可是，当晓琴一出现时，他就将所有的腹稿抛诸脑后了。三刁如以前任何一个时候一样，一把搂住晓琴就猴急地啃她、吞噬她。开始的时候，晓琴对三刁谈不上好感，只是由于丈夫的生意有求于这个肥头大耳的镇长，便半推半就地委身于他。后来，晓琴最开始的恶心慢慢地消失了。当大蛇成天忙于工程和应付他的小情人时，晓琴对三刁反而产生了依赖。在聒噪而又寂寞的鱼镇，晓琴和三刁一次次隐秘地燃烧。
在淫雨霏霏的春天，三刁和晓琴一番云雨之后，他气喘吁吁地对晓琴说：“大蛇的新项目什么时候启动？”
“快了吧。”晓琴一边说一边整理衣衫，“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忙前忙后地筹备资金。”
“要做的话，希望他动作快点。”三刁悄悄地瞟了晓琴一眼，“现在等着拿地的人很多呀。”
“人再多又怎样，还不是镇长一句话。”晓琴搂着三刁的脖子，娇滴滴地吻了他一下。“以镇长和大蛇的关系，其他的人还不是只有靠边站，你说是吗？”
三刁呵呵地笑着，他发现这个丰满的女人说话从未像今天这样圆润而又让人心里舒坦。但是，这并不能阻碍三刁实现自己的企图。“也非常感谢大蛇兄弟啊。”三刁又是一阵呵呵地笑，“他以前从来没有亏待过我，每开发一个新项目，都送给我一套房子。”
“以后的新项目，依然会送给镇长一套房子，而且绝对是最好的房子。”
话已到此，三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但是，不知道他是因为忙于筹备黑飞的婚礼而昏了头呢还是被阿凤逼急了，三刁仿佛担心晓琴还没有明白自己的心思。于是，他又补充说：“我还真需要一套房子。”
晓琴其实早已明白三刁到底在想什么，这样的把戏已经玩儿过无数次了。而且，三刁每次都是与晓琴在床上一番折腾之后才袒露自己贪婪的心。但是，这一次三刁表现得那样赤裸，这反而激起了晓琴的好奇心，在她的眼里，三刁的房子已经多到毫无用处了。
“镇长的第五套房子准备用来做什么？”晓琴用挑逗的眼神看着三刁，“我记得前面四套都还有两套没有人住啊。”
“你或许不相信，我准备拿来送给阿凤。”
“那个媒婆？”
“是啊。”三刁停顿了一下，“我当时承诺过，只要她给黑飞说个女人来，我就送给她一套房子。现在青美马上就要与黑飞结婚了，我应该送给阿凤一套房子，人不能坏了良心嘛。宝贝，你知道我是个讲良心的人。”
说完，三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晓琴也跟着鬼魅地笑了，她修长的手指在三刁脸上轻轻地摩梭了一圈，然后深深地吻了他一下。走出旅馆之后，三刁在晓琴脑子里的印象坏到了极点，她觉得他让人前所未有地感到厌恶。就算是贪婪，也需要一块布蒙着，表现得太直白与裸露了就太他妈的无耻了。回家以后，晓琴向大蛇转达了三刁的想法，让她大跌眼镜的是，自己的丈夫咆哮如雷。
这段时间以来，大蛇一直在回望自己这些年走过的路，他觉得自己在钱财面前表现得过于贪婪和愚蠢了，至少牺牲两个妻子的事让自己耿耿于怀。所以，他不想做了。在后半生中，大蛇希望过最平静的生活。当然，大蛇倒没有想过离开鱼镇，他的根在这里。他认识的几个有钱人中，都到蜀城去买房子生活了，但是大蛇却没有，面对别人的规劝，他总是这样说：“兔子满山跑，离不了旧窝窝。”
当晓琴把三刁的意图说给丈夫时，大蛇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妻子和那个可恶的镇长进行了一场不可告人的交易。那股积压在心底的怒火刹那间就升腾起来了，他甩手给了晓琴一巴掌，“从今以后不许再跟那个王八蛋有来往了。”晓琴的心中纵然有千般委屈，但看着大蛇那狰狞的面目，也只好将泪水吞进肚子里。
大蛇发泄完之后，看着楚楚可怜的晓琴，有些于心不忍。他又想到了那个十恶不赦的三刁，没想到他现在竟然贪婪到这个地步。当初，安富来求着自己分期付款卖给他房子时，大蛇就曾经想过把房子卖给那个可怜的老人，成全米勒与青美的好事的同时，也可报复一下三刁，寻求一种心理平衡。但是，当时大蛇还指望将来还得靠着三刁，只要他一天还是鱼镇的镇长，就还掌握着自己赖以生存的权利。如今，大蛇一旦准备放弃事业，就完全可以与三刁翻脸。
基于这样一种想法，大蛇给三刁打了一个电话。这个电话破坏了他们多年来行成的权利与金钱相互利用的默契，把两个人引向了相反的方向。当时，接到电话的三刁有些兴奋，嬉皮笑脸的他以为大蛇要谈新项目。可是，大蛇却对着话筒释放着他的愤怒。
“镇长，新的项目暂时准备不做了。”大蛇先试探地说了一句。
“不是说在筹备资金吗？”三刁的声音有些朦胧。
“找不到资金，现在钱多难挣啊。”大蛇用奇怪的腔调说，“我又不像镇长那样有权利，只凭一个身份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捞钱。”
“大蛇老弟，你说这话不厚道啊。”
“难道镇长是个厚道人？”
“大蛇老弟，这些年我可待你不薄啊。”
“我也对得起你吧。”大蛇想了想，还是把潜藏的话说了出来，“每开发一个新项目，都送你一套最好的房子。”
“这个我知道，一直记在心里的。”
“但你不知道的是，第五套没戏了。”大蛇停顿了一下，然后补充说，“我不做了。”
电话那端的三刁感到错愕，虽然他知道大蛇心生退意，但这依然来得太突然了。在三刁的计划中，大蛇至少还得把最后一个项目做完。
“那咱们以后……”
“游戏该结束了。”大蛇义正严词地说，“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大蛇，你他妈的忘恩负义，利用完我之后就想一脚踹了我？”三刁发怒了，他的舌头就像长满了尖利的刺一样，“我告诉你，我三刁也不是好惹的。”
“镇长，我只是不想修房子了，难道这也违法？”大蛇举重若轻地回击三刁，“就是因为你不好惹，所以要躲远一点。”
面对大蛇的这番话，三刁哑口无言。他还能说什么呢？狼狈为奸注定不能天长地久。
或许是三刁最近一直处于亢奋之中，所以才如此冲动。其实，他完全没有必要这样。三刁不过是承诺给媒婆阿凤一套房子，而又想让大蛇来买单。就算是大蛇将来不买地修房子，自己也没有损失，大蛇不买有其他人买，土地就是宝贵的资源；就算是从此以后没有人来买了，三刁也在任职期间早已让自己的荷包胀鼓鼓的了。
“从此以后，你也别找晓琴了，她是我的妻子。”大蛇的口气很镇定、坚决，“否则，我将对你不客气。”
“我认为你是在威胁我。”三刁毫不示弱，“到目前为止，在鱼镇还没有人敢威胁我。大蛇，你还是第一个。”
“威胁谈不上，我只是让镇长明白一些道理。”大蛇针锋相对，“我们相互退让对谁都有好处，否则的话，真的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候，你我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大蛇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确了，他们俩都是有秘密的人，而这些秘密一旦公之于众，最终的结果必然是同归于尽。这对于两个在鱼镇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来说，绝对不是最好的结局。
三刁阴冷地笑了。他说：“那咱们以后就做个好朋友吧。”
“这样最好。”说完，大蛇挂断了电话，斩断了与三刁长达数年的秘密合作。他坐在宽敞的客厅里，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有些空洞与失落，有些怅惘与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