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你觉得玉梅怎样
重新翻阅这些情书，其实也是对他们情感历程的梳理。时光倒回去五年左右，米勒和青美的感情世界起了一丝波澜，那就是玉梅托媒主动追求米勒。青美在给米勒的一封信里这样写道：“玉梅比我长得漂亮、性感，而且她在外面阅历丰富见多识广，比我强多了，你就选择她吧。”青美的口气充满了调侃，这样的语气也证明了她对自己和米勒的感情充满信任。但是，后来当青美决意离开米勒时，她却把玉梅拉了出来。青美像塞一块糖一样把玉梅塞给米勒，告诉他说：“玉梅最爱你，玉梅更适合你。”
米勒想起了玉梅，这几年里，他基本上很少看见她。他们最近一次见面就是在鱼镇的茶楼里，当时，她远远地盯着近乎疯狂的米勒在阻击青美与黑飞的相亲活动。在他们眼神接触的一瞬间，米勒的心里能够感到温暖的情愫。
就算是知道了米勒为了报复青美而做出的所有疯狂而丑陋的表演，但是，玉梅还是喜欢米勒。从五年前那种爱恋的感觉产生之后，玉梅初衷不改，始终在想方设法追求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在大城市打工这些年里，玉梅发现大城市中男女之间更多的是肉体的依赖和心灵的算计，几乎谈不上纯正的感情。所以，她慢慢明白米勒才是自己喜欢的那种男人。在鱼镇来说，高中毕业的米勒算是有文化了。而且，更让玉梅春心萌动的是米勒的质朴，她觉得这样的男人可靠。
大年初六这天，玉梅来到了米勒家。当时，安富和福清到附近的一个寺庙烧香去了，他们祈求菩萨保佑米勒，今年出门打工挣更多的钱，找到更好的女朋友。“咚咚咚……”敲门的声音非常有节奏。打开房门时，米勒看到玉梅那张楚楚动人的脸就在眼前，含情脉脉地笑着。玉梅的身上散发出让人迷醉的香气，米勒轻轻地吸气，让香味浸润自己早已干涸的心田。半晌，米勒微微地笑着说：“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玉梅说着，身子倾斜着主动往屋里走。米勒顺势让开，把玉梅带进了自己卧室。弥漫的烟味让玉梅皱起了眉头，她不停地用手在鼻子面前挥舞，试图阻挡烟味飘进肺里。
玉梅的到来让米勒感到唐突，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她会出现在自己面前。最开始，米勒有些担心和抵触，他希望她不是来看自己笑话的。从青美与米勒分手，到米勒想方设法诋毁青美，很多人抱着看笑话的心态观看着这对恋人的表演。慢慢地，从玉梅的表情和言语里，米勒明显感觉到她依然关心自己，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一种爱情的味道。这使他冰冷的心渐渐产生了丝丝久违的温暖。
“还在重温昔日的感情？”玉梅看着凌乱的信件，她清楚那是青美写给米勒的情书。
米勒本来想否认，但话到嘴边却被自己强行咽下去了。他沉默不语地盯着衣柜镜子里玉梅的背影，恍惚间，他以为是青美重新回到自己身边了。失落与悲伤立即在心里升腾起，眼泪刷刷地掉了下来。为了掩藏，米勒慌乱地用手抹去泪痕。但是，最终还是让玉梅看见了。她看着米勒，眼神里充斥着同情与依恋。不知不觉地，她慢慢向他靠近。
“她已经不属于你了，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早已变了质。”玉梅双手轻轻地捧着米勒瘦削的脸庞，片刻间又放开了。她说：“你不应该再为她而难过，你们俩早已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了。”或许是为了掩饰什么，说完，玉梅轻轻地笑了一下。
米勒淡淡地看了玉梅一眼，他并不反感她这么评价青美，甚至，他期待她继续说下去。不过，玉梅没有再说青美了，她把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
“米勒，不论怎样我都始终爱着你，难道你现在还不明白吗？”玉梅再次用双手捧着米勒的脸，这次她明显感觉到了他的温度。接着，她双手慢慢下滑，环绕着吊住米勒的脖子。
“我只需要你那颗心，其他什么都不需要。”玉梅说，“我在鱼镇有房子，你不用再为房子操心了。我们结婚之后，一起外出打工，一起挣钱养育我们的孩子。我们也不要拼死拼活地挣太多钱，够基本生活就可以了。想挣大钱，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玉梅的性感红唇就快凑到米勒的嘴边了，她的气息传递着一个成熟女人炽热的爱。“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其他都不重要。”玉梅的嘴唇碰到了米勒的嘴，她伸出舌头轻轻地拨开了他紧闭的嘴巴，然后左右晃动，温柔地前进。
米勒全身流淌着玉梅那让人迷醉的气息，他的血液变得滚烫起来。玉梅的撩拨一次次冲击着米勒的心房，他终于承受不了了。他一直僵硬地低垂着的手缓缓抬起来，紧紧地抱住玉梅的脑袋。
一对渴望爱情的男女在颓废的春节里如火山爆发般地激吻着，舌头与热唇交织着碰撞出热烈的火花。米勒的双手开始了令人兴奋的移动，从玉梅的脑袋到腰际、臀部，然后再折回来从衣服里慢慢向她的胸脯爬行。他隐约感觉到玉梅的身体发出了一阵颤抖，而且体温明显比先前高了。刹那间，米勒的双手托住了玉梅硕大而坚挺的乳房，幸福的激流充斥着心房。他轻轻地移动，最终捉住了她那两颗樱桃。
燃烧的激情提升了冬日的温度，米勒如狮子般拨去了玉梅的衣服，把一丝不挂的她抱上了自己的大床，然后迫不及待地进入了她的世界。米勒疯狂地吞噬着玉梅，脑子里浮现出了一望无际的金黄色麦田和蜀城沉闷夜空下的楼台，那些激情澎湃的场景配合着他和玉梅的碰撞，驱赶走了冬季里所有的寒冷与失落。在莫家村的这个封闭的屋子里，米勒和玉梅最终燃烧起来了，绽放出绚烂的烟花，照亮了这片阴霾的天地。
激情消退后，疲惫席卷而来。米勒和玉梅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直到夜幕时分，她才从一个奇怪的梦中醒来。在两人眼神接触时，玉梅流露出了娇羞与幸福。然后，她吻了吻米勒的胸膛，穿好衣衫离开了。米勒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脑子里一直浮现出青美的音容笑貌。
玉梅也是鱼镇莫家村人，离米勒家不过五百米远。因为家境贫穷，玉梅把读书的机会让给了弟弟。刚刚读完初中一年级，她就辍学了，跟一个表哥到广州打工。玉梅的爸爸妈妈想让玉梅挣钱回来供弟弟读书，这在鱼镇是一个普遍现象。很多女孩子在父母的规劝下放弃了读书的机会，到大城市中去打工挣钱供哥哥或者弟弟上学。
一个初中都没有毕业的女孩子，打工又能挣多少钱呢？最开始的几年里，玉梅的收入很低，不过五六百块钱一个月。不过，这也依然够弟弟读书用了。但是，玉梅的弟弟却辜负了父母和姐姐的期望，他不太喜欢读书，而是喜欢像姐姐那样到大城市去打工。经过几番劝说没有效果，最终，玉梅的弟弟也出去打工了。
弟弟的辍学，在一段时间里缓和了玉梅家的经济状况。这期间，玉梅才渐渐地有了些积蓄，开始有精力把自己打扮成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了。她身边的人，才发现玉梅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是个标准的美人儿。但让她意想不到的是，爸爸妈妈给她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挣钱在鱼镇买房子，让弟弟早日娶到老婆。
“赶快挣钱买房子吧，不然你的儿子将来是讨不到老婆的。”这让玉梅的爸爸妈妈非常着急。他们都是在鱼镇莫家村生活了大半生的农民，要拿出十几万块钱买房子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但是，现实就是这样荒诞与残酷，哪怕是头破血流也只有面对。“如果不买房子，你弟弟就会打一辈子光棍。”有那么一段时间，玉梅的妈妈天天都在电话里这样对她说。
玉梅没有反驳父母的要求，她认定自己的命运就是这样。她认为自己的身体不属于自己的灵魂，而灵魂又像被狂风肆虐的风筝那样飘飘荡荡，随时都有可能支离破碎。后来，玉梅的父母一笔接着一笔地收到女儿的汇款，他们看着银行账号里不断上升的数字，心里乐开了花。他们不断地对儿子说：“将来要记住你姐姐，她在帮你挣钱买房子，她在帮你讨老婆。”
不过，后来整个鱼镇都在流传着关于玉梅的流言蜚语。故事有很多无法求证的版本，其中之一便是一个在广州打工的鱼镇人，为了寻求刺激便去找小姐玩。在一片昏黄的灯光下，这个醉眼朦胧的男人发现躺在自己身下的竟然是莫家村的玉梅。当时，那个寻欢作乐的男人立即赤身裸体地跪在玉梅面前，祈求她不要把自己在外面找小姐的事告诉他老婆。玉梅看着这个男人滑稽的行为爆发出了一阵狂笑，她说你也别把我当小姐的事告诉我爸爸妈妈吧。两人达成交易，然后，那个男人又恬不知耻地爬到玉梅身上去了。
这不过是鱼镇人闲暇时的无聊谈资而已，根本无法考证其真实性。但是，玉梅父母收到的钱却一直没有减少，反而是越来越多。过了两年时间，玉梅家就在鱼镇买了房子，而且一次性买了两套。这简直就是爆炸性新闻，鱼镇仿佛一下子就成了一口热油滚滚的油锅。人们既羡慕又藐视，口气始终都充斥着矛盾。在聒噪的鱼镇，玉梅成了人们争相谈论的对象，几乎每一个角落里，都能听到关于玉梅的冷言风语。
“一下就买两套房子，确实太厉害了。”
“买三套都不羡慕，那房子住着脏得很。”
“先别管脏不脏，人家现在可脱离了鸟不拉屎的莫家村，是个地地道道的鱼镇人了。”
“那可是千万个男人睡出来的，你是不是想在鱼镇买房子了？如果你也学她，就算是睡不出两套房子至少也可以睡出一套。”
“呸你妈的，老娘的身子可干净了。”
“干净没有用，现在就是越脏越来钱。”
“真他妈的是只要脸皮厚，房子不用愁。”
随后便是一阵张狂而凌乱的笑。大家笑得前俯后仰，笑得眼泪差点都出来了。在荒芜的田野间，这样的笑声让枯萎的野草也低下了头。
无论鱼镇人如何唾弃玉梅的行为，就在她家买了房子的那一年，刚刚十八岁的弟弟就结婚了。玉梅的弟媳妇比弟弟还大两岁，刚刚订婚之后，这个满脸雀斑的女人便在鱼镇四处显摆，就像是她自己挣钱在鱼镇买的房子一样。玉梅的弟弟，也成了人们羡慕的对象，他们总是一成不变地说：“有你这么一个姐姐真好。”这个原本就腼腆的小伙子只得红着脸一言不发。
玉梅的弟弟顺利地讨了个老婆，而且第二年就当了父亲。但是，玉梅却迟迟没有嫁人。虽然大家口口声声说她是个没有人要的烂货，甚至辱骂她的子宫都烂得无法生孩子了，但是，依然有人托媒去追求玉梅，只是玉梅一一谢绝了。没有人知道，她早已有了意中人，那就是米勒。只不过，当时米勒和青美的爱情浓郁得容不得任何一粒沙子。
前来说媒的媒婆和父母都劝玉梅，遇到合适的对象就该结婚了，过分挑剔没有任何意思。其实，他们的意思是，玉梅现在的名声很糟糕，条件好的小伙子根本看不上她。不过，玉梅始终无动于衷。直到有一天，她对媒婆阿凤说出了喜欢米勒的心思。
“米勒？他跟青美的关系难道你不知道？”
“知道。青美是青美，我是我。你觉得我就真的比青美差吗？”
阿凤对玉梅的自恋感到好笑，但是，她还是把玉梅的想法向米勒说了。那时候，米勒和青美如胶似漆。玉梅的追求对他来说，不过是心里稍微兴奋了一下，证明自己在鱼镇还是个有魅力的小伙子，满足了一下内心的虚荣。所以，米勒笑着对阿凤说：“告诉她，我们可以做个好朋友。”然后，他把电话号码给了玉梅。
米勒的态度并没有击退玉梅，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抛开了阿凤，常常直接打电话向他倾诉爱慕之情。这是一场漫长的拉锯战。玉梅攻势凌厉，米勒防守严密。从容貌上讲，玉梅比青美漂亮很多，而且骨子里散发出性感迷人的气质。但是，米勒从未对玉梅提起兴趣。原因有两个，第一，他和青美是青梅竹马，感情基础如房子的地基那样夯实；第二，玉梅在鱼镇的名声确实太糟糕了，没有人愿意娶这样的女人做老婆。
对于玉梅追求米勒的事，青美从头到尾都清楚。那段时间，青美常常取笑米勒说：“玉梅比我漂亮多了，我应该有自知之明主动退出这场竞争。”
“她比你漂亮？”米勒佯装不懂欣赏女人，“我没有看出来她哪里比你漂亮。”
“脸蛋身材都比我好，难道你没有看清楚吗？而且前凸后翘的，多性感呀。”
“再漂亮再性感总归是个小姐。”
“小姐怎么啦？”
“想起一个个油头粉面的男人轮番压在她身上就感到恶心，估计哪个男人娶了她立即就会阳痿。”
青美“扑哧扑哧”地笑了起来，捂着肚子的她就差在地上打滚了。半晌，她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但人家生活经验丰富呀。”
多年以后这个寒冷的春节，米勒在低沉与压抑中感受到了玉梅性感的肉体，但是，他依然对她没有好感。甚至，当玉梅离开之后，米勒的心里隐约感到有丝厌恶。他忘记了与她水乳交融的快感，反而是觉得自己嫖了一次娼，而且竟然无耻到没有付钱。米勒想起了曾经对青美说的那句话，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萎靡不振的家伙，真的担心从此就阳痿了。
米勒从遐想中挣脱出来，穿衣下床，夜幕已经笼罩住了这个荒凉的村庄。父母早已做好了晚饭，黯然神伤地坐在屋子里等他起床。米勒先抽完一支烟，然后才到桌子上吃饭。他刚扒了一口饭，安富就突然问：“你觉得玉梅怎样？”
“哪个玉梅？”米勒故作镇定，稍做停顿之后继续扒饭。
“就是我们莫家村的那个玉梅呀。”安富没有猜透儿子的心思，“她不是一直在追求你吗？”
“哦。”米勒看了安富一眼，又看了福清一眼，但他嘴里却未停止，接连又扒了几口饭之后，他说，“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说完，他出门溜达去了，一头扎进深不可测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