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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心多么顽固 - 第五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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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她又罗罗索索说半天,我还是不肯同意。她说蔡老板你又不是多我一个人,为什么死活不肯要我,为什么这么不喜欢我。我说还真让你说对了,还就是多你一个人。你看看我现在的生意,今年怎么能和去年比,再这样下去,我的生意都快没办法做了。她仍然不依不饶,说我就在这做,先不拿工钱怎么样,又死皮赖脸地说蔡老板,我白给你干还不行。
     
     我实在有些受不了这种纠缠,脸色难看地说: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她怏怏地去了,隔了没几天,又来了,说是到处都找不到活干。这次又是老一套,又是死皮赖脸地纠缠着不放,我还是不理睬她。她说你蔡老板心肠怎么这么硬,怎么这么听不进话的。她说蔡老板你真是铁石心肠,好吧,我老实告诉你,我也不是真的没地方去,我是喜欢你蔡老板这地方,我是喜欢你蔡老板这个人。我喜欢你,才跑来求你的。还是那句话,我在你这白干还不行,你真要我白干的话,我保证一分钱都不要你的。她十分煽情地说了半天,见打动不了我,便让自己女儿来说这事。小鱼的心里未必真愿意,她母亲逼着她,也没什么办法,就真跑来求我了。
     
     我板着脸对她说:“你起什么哄?”
     
     小鱼无可奈何地说:“她非要死赖在这,我又有什么办法?”
     
     我对小鱼说:“你真是糊涂,我什么人都会要,也不可能要她。”
     
     小鱼好像不太明白我为什么这么说。
     
     我对她说,你怎么不动脑子想一想,万一她要知道我们的事情,怎么办。小鱼说知道就知道,这丫头好像根本就不在乎。我说你真是年轻不懂事,当然是最好不要让她知道了。小鱼撇了撇嘴,我又说,我跟你说了,不能让她留在这,说不行,就是不行。我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坏毛病,在这的女人,我是一个也不肯放过的,难道你不怕我按捺不住,把你妈也给睡了。
     
     小鱼的脸立刻红了,她没想到我会说这么下流的话,脸上立刻不高兴。但是缺心眼的人就是这样缺心眼,脸红,心里不高兴,她还是继续求我。
     
     我说:“你怎么说也没用,我不会要她的。”
     
     小鱼说:“我妈说她没地方可去。”
     
     “她没地方可去跟我有什么关系。”
     
     “没地方去,你也赶她走?”
     
     “我当然赶她走!”
     
     最后小鱼气鼓鼓地说:“反正我就不让我妈走。”
     
     虽然我并没有同意,小鱼自作主张地把她母亲留了下来。这丫头仗着我有些宠她,竟然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这么做了,就这么自作主张了。她母亲知道我是坚决不想要她的,就拚命做事,尽量躲着我,不在我眼皮底下转悠。她还拚命讨好其他的女孩,主动为她们做事,帮她们洗衣服,做她们的老妈子,结果她们得了些好处,尝到了些甜头,都站出来为她说话。
     
     说老实话,我真是不太明白,为什么这女人非要死赖在我这里。说老实话,在一开始,我真有些讨厌她。我嫌她的话太多,嗓门太大,或许是当了多年妇女队长的缘故,稍稍有一点机会,她就倚老卖老,立刻自作聪明起来,立刻忘了自己是谁,立刻说个没完。当然,我更怕她知道了我和她女儿的事情,怕因此会生出什么意外来。这毕竟不是什么能见人的事情。不管怎么说,与小鱼的关系,已经打破了我老四的游戏规则。我说过自己不愿意跟那些太年轻的女孩发生纠葛,女孩太小了,会有许多预想不到的麻烦。小鱼这时候才十八岁,实在是太嫩了一些,她母亲一旦明白事情真相,绝不会放过我。
     
     但是,按照目前的情形,一切都似乎风平浪静,我想这女人大约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已经默认了我和她女儿的关系。既然如此,我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我并不知道,这小鱼丫头其实是瞒得密不透风。我并不知道,这女人其实是什么都不知道,仍然还蒙在鼓里。她只是隐隐地知道,我和店里其他的女人有些不清不楚。仅仅是凭女人的直觉,她就知道我是个爱占便宜爱吃豆腐的家伙,因此只要是和我单独在一起,这个已经五十岁的女人,竟然会像小姑娘一样忸怩作态。她显然也不是那种安分的女人,有时和她调笑几句,立刻十分勇敢地应战,一下子就把农村妇女队长的本性全露出来了,反倒让我下不了台。
     
     小鱼这母亲是个比女儿更笨手笨脚的人,整天出错,整天闯祸,有一次,竟然把菜泼翻在客人身上。我几次要撵她走,不知一次暗示丁香想办法炒她鱿鱼。说老实话,在内心深处,我就一直没想要过她。没见过像这样笨的女人,而且越是笨,越是喜欢逞能抢着做事,做又做不好。几天以后,她又把一个煨好的砂锅给打坏了,还差点烫到自己,吓得女孩乱作一团。于是我板起脸熊了她一顿,坚决要撵她走。我说你跟丁香把账结一下,不到一个月也算你一个月,钱我不会少你一分,但是明天一定要给我走人。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有亮,我还没有起床,迷迷糊糊地就听见外面有人喊:
     
     “蔡老板,蔡老板!”
     
     我听出来是她,还想再睡一会,故意不理她。她有一声无一声地喊着,喊了几声,人走了,过了不一会,又跑过来。她就是这样,没完没了,我没办法,只好跳出被窝,开门让她进来。
     
     我气鼓鼓地说:“这么一大早,你跑来干什么?”
     
     幸好我从来不留女孩在这过夜的,要不然她这么一大早赶过来,正好把小鱼堵在被窝里。那时候我要干坏事,总是先用自行车把女孩驮来,完事后再用自行车将女孩送走。我这一辈子,身边除了阿妍,换了别的女人就睡不踏实。不管是谁,事情只要一结束,我就会立刻毫不犹豫地将她们打发走。当然,不愿意留女孩过夜的另外一个原因,是我这人不喜欢睡懒觉,这也是自小就养成的习惯,我天天早晨都要起来去公园打太极拳。
     
     我怎么也不会想到小鱼母亲在这么早就来找我,她傻傻地站在门口,我当时已经回到了被窝里,说你要么进来,要么赶快走,站门口干什么,大清早的,把我的好梦都给吵醒了。她于是进到房间里来,随手将门带上,门哐的一声,吓我一跳,把我最后的那点困意都吓跑了。她站在我床前看着我,然后大大咧咧地要在床沿上坐了下来,好像有很多话要说的样子,我怕她又说个没完,也不想再睡了,立刻坐起来穿衣服。
     
     她刚开口喊了一声蔡老板,我立刻打断她,说你千万不要再说什么,我现在不想听你唠叨。
     
     她说:“蔡老板,你能不能听我说一句?”
     
     我说:“我不要听,你说了已经不止一句了。”
     
     我让她赶快跟丁香把账结了,把账算清楚,尽快走人。我问是不是已经结好,要是还没好,赶快去找丁香结账。然后我也不容她有任何说话的机会,就去附近的一家公园打拳。她憋了一肚子话没说出来,便一路傻傻地跟着我,一直跟到公园里,远远地站在一棵大树底下看我打拳。
     
     打完一套拳,差不多要四十多分。我继续活动了一会拳脚,喊了几嗓子,然后穿上衣服往回走。她立刻又跟了过来,我只当没看见她,回到住处,已经是一身大汗,于是倒了一盆热水,准备擦身子。这时候,她竟然推门进来了,也不管我是在干什么,自说自话地又唠叨起来。她显然不考虑自己话别人要不要听,想不想知道,又一次说起自己的丈夫,说她丈夫天生是个好吃懒做的家伙,别人都已经在起新房子了,而她家的房子还是破烂不堪,又说起小鱼的两个哥哥,说自己的这两个儿子都怕老婆,然后说起了她的孙子,说孙子在学校里怎么怎么样。
     
     她说这番话的目的,无非是想告诉我,她想到要回家就觉得活得没意思,她一点也不留恋她那个家。她全然不顾我的不耐烦,说到临了,几乎是用恳求的声音说,只要我能让她留下,吃什么样的苦都行,受什么罪都没关系。
     
     “蔡老板,蔡老板,你就当作是做一回好事吧。”
     
     我一边把湿毛巾伸到衣服里面擦身子,一边说:
     
     “这谈不上做什么好事,你说的光能吃苦也没有用,还得会做事才行。”
     
     “我能做事。”
     
     我看着她说:“你这么笨,怎么在外面做事。”
     
     小鱼母亲立刻有些不服气,女人的笨,有时候就表现在明明是笨,又不愿意别人说她笨:
     
     “我好好学还不行,蔡老板。”
     
     “人要笨,想学也学不会。”
     
     我告诉她,真是找不出什么理由要留下她来。我说像她这么笨的女人,除了会坏我生意,干不成别的什么好事。对于她,我也是仁至义尽,早已经没有什么耐心了。她让我说得不好意思,不知所措地两个手搓来搓去。突然,她好像突然变聪明了一样,讨好地说:
     
     “蔡老板背上擦不到,我来帮你擦吧。”
     
     说着,便扑过来抢毛巾,不由分说便把我手上的毛巾抢了过去。我吃了一惊,说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告诉她,你就是再讨好我也没用,你要知道我铁石心肠,根本不吃这一套。她只当什么都没听见,往盆里加了些热水,把毛巾放在里面浸了浸,轻轻地搓了几下,绞干,举在手上,要为我擦背。我当时就想,她既然愿意效劳,恭敬不如从命,也就随便她了,便撩起衣服让她擦。她于是一边为我擦背,一边又一次苦苦地求起情来。她说蔡老板,我知道你良心好,你看你这身段多漂亮,保养得多好,就像小伙子一样。她说蔡老板你看上去真年轻,一点都不像四十出头的人,在我们农村,要一过四十岁,看上去就是个小老头了,看你这皮肤,比我们女人的皮肤都细嫩。
     
     我说你不要一个劲地说好话行不行,你这样拍马屁,我要起鸡皮疙瘩的。
     
     她却继续无所顾忌给我戴高帽子:
     
     “真的,刚开始,我还以为蔡老板三十岁刚出头呢。你真的看上去很年轻。蔡老板,你就高抬贵手吧,算是放我一马,给我一个机会还不行,让我有一口饭吃还不行,只要你蔡老板肯答应我留下来,让我干什么都行。”
     
     我觉得很好笑,这女人就是这样自作聪明。我不由地脱口而出,说你说得倒轻巧,说得跟唱一样,让你干什么都行,你又能干什么呢,总不至于还能陪我睡觉吧?她让我这一说,手上立刻停止了动作,毛巾还贴在我的背上。我为自己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赤裸裸的话感到有些后悔,她红着脸到脸盆那里去搓毛巾,嘴里嘀咕了一句,说:
     
     “蔡老板真会说笑话。”
     
     我想玩笑反正已经开了,干脆继续开下去,便说:
     
     “要不是说笑话怎么办。”
     
     她让我这话逼得无路可退:“蔡老板怎么会看中我?”
     
     我笑着说:“万一我是真看中你呢?”
     
     “你不会的。”
     
     “万一会呢?”
     
     她看我不怀好意地笑得十分开心,窘得无地自容,脸涨成了猪肝色:
     
     “蔡老板不要说这种让我们难堪的话好不好。”
     
     开玩笑往往也会弄假成真。这时候,我的老毛病又犯了。我觉得怪怪的,心里徒然就有些不安分起来,突然想到自己还从有没有和比自己大的女人干过。到我这来的女人,要说都是与我有一腿的,偏偏眼前这个女人,竟然与自己没发生过什么事情。我是说,我和她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一个十分歹毒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既然从来没有和比自己岁数大的女人有过故事,为什么不试试呢。我知道这个女人已经快五十岁了,和一个比自己大将近十岁的女人搞一下,这事想起来好像也很刺激。
     
     我一下子就想起自己母亲五十岁的样子,在我记忆中,五十岁的女人已经是一个十足的老太婆了。说老实话,在这间租来的小房间里,我干了无数桩坏事,再多干一桩也不为多。这里差不多就是我老四为所欲为的行宫了,女人既然已经送上门来,当然不应该放过。我不知道老女人会是什么样的反应,虽然她没有什么出色的地方,但是这并不妨碍尝试一下。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想冒一次险。眼前这个女人突然让我产生了欲望,显然,产生欲望直接的原因,不是因为她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她差不多已是一点风韵都没有了。现在,她那一脸的沧桑,她粗糙的手,粗糙的脖子,眼角边深深的皱纹,反而更让我感到一种异样的刺激。
     
     不知不觉中,我的上衣早已经脱去了。她很认真地为我擦着背,一边又一边地擦。在她卖力干活的时候,我突然带着一些恶作剧地问她,除了和自己的丈夫之外,她有没有跟别的男人睡过觉。我以为她会很难为情,会拒绝回答这样的问题,没想到她一点都不扭捏,手上的毛巾正在我胸前擦着,想不明白地说:
     
     “蔡老板问这个干吗?”
     
     “有,还是没有?”
     
     “不告诉你。”
     
     “那就是有了?”
     
     她笑了起来,是傻笑,牙全露出来。
     
     我笑着说:“一看你就不是什么正经女人?”
     
     她继续用湿漉漉的毛巾在我胸前捋过来捋过去,仍然还是傻笑。
     
     “你不要不好意思,我老四就喜欢不正经的女人。”我笑嘻嘻地说,“你要是个正经女人,我还不敢勾引你了。”
     
     “算了吧,你蔡老板才不会看上我。”
     
     “别打岔,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正经女人。”
     
     这个笨女人突然冒出一句还算聪明的话:“我又没说我是正经女人。”
     
     “好了,那就是承认自己不正经了,不正经好,我跟你说,我就喜欢女人不正经,女人一正经就讨人厌。喂,你又是怎么个不正经呢,能不能给我说说?”
     
     她格格地傻笑起来。
     
     我说:“干脆你也和我来一次不正经算了。”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这女人会突然直截了当。我正得意洋洋地捉弄着她,用语言让她难堪,她右手的毛巾还在运动着,左手却突然伸向了我的要害。要说我也是见多识广的男人,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直截了当的女人,从来没遇过这么胆大妄为的袭击。当时,我的嘴上虽然在不断地调戏她,也只是说说而已,我并没有完全做好准备。我只是有些不安分的想法,但是说老实话,究竟该怎么做,并没有最后拿定主意。最可笑的是,她二话不说,不仅一把抓住了我那玩意,而且像抓住什么做坏事的证据一样,抓住了就不丢开。我一向自以为神勇,在她的突然袭击下,反倒有些不知所措,半天都没有什么反应。
     
     我苦笑着说:“你轻一些,别捏碎了。”
     
     接下来,不干那件事,显然是不可能了。当时,真说不清楚是她想做,还是我想做,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要是没有一点什么实际的内容,双方都没办法收场,都下不了台。我的脑子里隐隐地还在想,自己是不是有些趁人之危,她是不是被我逼得不得不这么做,很快就打消了这些念头,因为她表现出来的主动,远远地超过我的预料。我做梦也想不到一个五十岁的女人,一个已经做了奶奶的女人,竟然会爆发出那么大的激情。她的左手继续抓着我的那玩意,感觉到它的反应不是很强烈,便扔掉了右手的毛巾,抓住了我的右手,非常坚定地把它往她裤子里塞,由于她那根细细的裤带还没有解开,我的手被卡在了半路上,她笨手笨脚解着裤带,解了半天,解不开,手忙脚乱,反而变成了死结,便用力将裤带拉断了。
     
     我不安分的手当然不会拒绝她的邀请。到这时候,我当然不会有丝毫的退却。我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向前滑行,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像蛇一样游进满是露水的茅草丛,她立刻感觉到了我的反应,便开始一件接一件地脱起的衣服,她身上的衣服看上去都很旧,贴身的汗衫上到处都是洞。你怎么也不会想到,在这么破旧的衣服里,又是这么一个岁数,竟然会隐藏着如此疯狂放浪的身体,竟然会爆发出如此惊天动地的激情。我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房门甚至还没有来得及销上,就会这样轰轰烈烈烈,就会这样不顾死活。我的剑已经出鞘了,已经准备跃跃欲试,仍然还有要退却的念头。我的勇气仍然还有些问题,我的思想上仍然还是有些障碍。
     
     我情不自禁地说:“真是见鬼了,你总不至于是为了留下来,才跟我干这事吧。”
     
     这时候,她已经不在乎我说什么,终于脱完了自己的衣服,又接着帮我脱,然后便将我顺势推到在了床沿上,然后迫不及待地骑在了我身上。在这之前,她的左手紧紧抓住我的那玩意,始终没有松开。做什么都是用另一只手,因此做什么都笨手笨脚。终于,该扫除的障碍都扫除了,钥匙插进了锁眼,火车驶进了黑黑漫长的隧道,她咄咄逼人地冒出了这么一句话,冒出了一句让我目瞪口呆的话。
     
     “实话告诉你蔡老板,我不是为了留下来才这样的,我是为了这样才留下来。”
     
     这女人竟然能说出这么聪明的一句话。事情的进展,远比我所能想象到的要快得多。我突然明白自己这时候,根本不是趁人之危,而是在做好人好事,是在为人民服务,是在为一个渴望男人的女人解决欲望问题。眼前的这个女人显然已经很久没和男人做那种事了,显然她比我更渴望做那件事,更占据着主动的地位。我突然意识到她死死缠着我的真实动机,突然明白她为什么一定要留在我这。我唯一不明白地是她为什么会选中我。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喜欢我。或许,正是因为喜欢,我怎么伤害她,怎么要撵她走,她都以惊人的毅力忍受下来了。毫无疑问,这个女人喜欢做这件事情。幸好我已经是这方面的老手,并没有她的疯狂而失去控制,毕竟昨天晚上刚和小鱼云雨过,所以我不至于那么迫不及待。我知道在这种关键时候,越冷静,越能把活干好。我知道,在这种时候,脑子里必须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是谢静文当年教给我的绝招,这一招屡试不爽。
     
     我不得不承认,她粗糙的手在我身上捏过来捏过去,总是有些异样的感觉,就好像有人在给你搔痒一样,既让你兴奋,又让你忍不住就要笑出来。她的动作有些粗鲁,有些野蛮,有些疯狂,还有些滑稽。有那么一会,她甚至弄得我很难受。当时我被她压在了床沿上,两条腿还放在地上,那场面就好像我是在被人强暴一样。我不得不拚命地开小差,想一些完全不搭界的事情,想一些能够让自己分心的事情。我想到了谢静文,想到了阿妍,想到了这些年一个个给我带来美好回忆的女孩。我甚至想到了小鱼,想到昨天晚上之后,我甚至都没来
     
     得及洗一洗。这些念头都是一闪而过,因为这女人太疯狂了,好像根本就不允许我胡思乱想,她的嘴里有节奏地喊着蔡老板,她把三个字拆散开了,每运动一下,便喊一个字,越喊越快,越喊越歇斯底理。我感到有些狼狈,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收场,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她那没完没了的动作停下来。
     
     这女人让我情不自禁地想起插队时遇到的一个女干部,跟小鱼母亲一样也是个妇女队长。我直到现在还能清楚地记得这个女人的名字,叫王素贞,当时大约四十岁模样,人长得有模有样,个子不高,却很结实。王素贞常常讥笑我们知青偷懒,骂我们没有用,吃得比她多,干活却还不如她一个女人。身为妇女队长,她专门爱管我们男知青的事情,好坏都要他管。有一次我们把生产队的一条母狗偷吃了,她堵在门口活生生骂了三个小时,几个知青被堵在屋里,被她骂得连尿不敢出去撒。
     
     这以后,我们在背后常常研究妇女队长为什么会这么凶,为什么会这么厉害,为什么这么张扬,最后得出一致结论,就是她男人太无能了,女人欠操,结果就是这德性。我们一致认定她男人是阳痿,认定她男人性无能,并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老痿”。事实上,“老痿”是生产队的会计,我们的结论完全是个错误,这家伙风流得狠,跟村上好几个小媳妇都有好事,都说他床上的功夫确对第一流,经过他手的女人想甩也甩不掉。
     
     我一直没弄明白小鱼母亲究竟叫什么名字。我只是在偶尔想到她的时候,会突然想到勇敢泼辣的妇女队长王素贞。王素贞的勇敢泼辣让人感到害怕,王素贞的勇敢泼辣让人怀念,小鱼母亲的所作所为也差不多。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你怎么也不想到一个五十岁的女人会这么疯狂,会有这么强的战斗力。
     
     第二天一大早,她又来了。
     
     我有些狼狈,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总得让我歇两天吧?”
     
     她让我说得面红耳赤,什么话也没敢说,讪讪而去。
     
     接下来,一连几天没有动静,我倒有些想她了,便给她一个暗示,让她明天老时间过来。说老实话,我不愿意用自行车去驮她,不想让店里的女孩笑话我竟然和她也会有一腿。到了第二天清早,天还是蒙蒙亮,她已经到了,来了就上床,那种迫不及待,那种肆无忌惮,弄得我异常兴奋,神魂颠倒,多少年都没有这么爽过。虽然她已经是一个五十岁的老女人了,在床上的表现足以和当年的谢静文相媲美。多少年来,我一直在寻找一个像她这样的女人。我喜欢女人能够全力以赴地做这件事。在我接触到的那些女人中,除了谢静文,只有这老女人是真心地喜欢这个,她简直就可以说是热爱。
     
     这女人和谁比都不逊色,甚至比谢静文更让人销魂。说老实话,她的全力以赴,是所有男人心目中的一个理想,她这样的女人可以让你忘掉年龄,可以让你忘掉美丑。谁都不会相信,这女人竟然让我在一段时间里,对其他的女孩突然没有了兴趣。这女人竟然就有这样的能耐。毫不夸张地说,我一度完全屈服于她的淫威之下,陶醉在她层出不穷的游戏之中。像她这样的女人,有一个就足够了。像她这样的女人,只要有了一个,你就没必要再去找其他的女人。
     
     我不得不深深地感叹说:
     
     “我的妈哎,知道不知道,你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老――”
     
     “老什么?”
     
     “骚货!”
     
     “蔡老板喜欢这样,那我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你给我说老实话,到底和多少个男人睡过?”
     
     “蔡老板――”
     
     “给我说老实话。”
     
     “除了我丈夫,还有谁?蔡老板真是占了人家便宜,还要看不起人家。你不要以为我真是裤带子松的女人。我们农村妇女很在乎这个的,怎么会随随便便和别的男人睡觉。”
     
     我笑了起来。
     
     “你干吗笑?”
     
     “你在乎这个?”
     
     “当然在乎。”
     
     “我要是相信,那才叫见鬼了,跟我装什么假正经,”我仿佛已经掌握了什么确切的把柄一样,很严肃地说,“别跟我来这套,我已经明确告诉你了,我这人不喜欢正经女人,别在我面前充什么大姑娘。你那么大的能耐,只有你男人一个人享受,岂不是太可惜了。你这样的女人,冒出来一打的男人我都相信。”
     
     “蔡老板为什么会这样想?”
     
     “你床上的功夫十分厉害。”
     
     “什么叫厉害?”
     
     “厉害就是厉害。”
     
     她傻乎乎看着我,想了一会,吞吞吐吐地说:“好吧,跟你说老实话,是有过一次,只有一次――”
     
     “一次什么?”
     
     她不想讲,是不愿意讲。
     
     我让她一定要讲,一定要讲出来,我用命令的口气说,自己很有兴趣知道这个,我说就喜欢听这种带些荤的事情。她有些为难,又不敢不听我的话,怕我不高兴,犹豫了半天,只好用发抖的声音,把埋藏在心中的秘密说给我听。刚开始,她还有所顾忌,有所保留,渐渐地,便什么也不再瞒我了。她告诉我,她可以对天发誓,除了她丈夫,只和生产队放牛的刘瘸子有过一次那种事。她一生中就只有那么一次出轨,就做错了这么一件事,除了这一次,她基本上就算是个正经女人,换句话说,如果我蔡老板觉得她床上的功夫厉害,那也是天生的。
     
     她说的那刘瘸子是一个富农的儿子,这人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症,一条腿严重变形。在农村,像他这样条件的男人,找不到老婆是很自然的,注定是要当一辈子的光棍。有一次,小鱼母亲走过生产队的牲口棚,发现刘瘸子站在一个小板凳上,正从屁股后面弄一条母牛。因为一开始也没看明白,不知道他是在干什么,她只是疑疑惑惑地知道事情不太对头,于是走过去,一把将他从小板凳上揪了下来。刘瘸子当时正干在兴头上,被她突然打断了好事,吓得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那玩意乱滚。他以为妇女队长会痛骂他,会把他拉出去示众,没想到她只是喝斥了几声。
     
     “老实说,大家都是人,蔡老板,他这么做,也是没办法。要是有办法,也不会拿畜生撒气了。”
     
     小鱼母亲重提此事的时候,一会平静,一会激动。她说她当时什么也没做,就把刘瘸子给放了,不仅不为难他,而且还有些同情他。她说这种事她自然不会对别人说,真说出去,他怎么做人。可是刘瘸子他总是放心不下,以后见到她,只要旁边没有人,就求她千万不要把这事说出去。他真被这件事吓坏了,口口声声说,二婶子,你要说出去,闹得大家都知道,我刘瘸子再也没脸做人。她教训他说,你还要什么脸,你还有什么脸。他呢,颠来倒去地就这么几句话,他说真的,你二婶子要是把这话说出去,我就不活了。
     
     小鱼母亲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很丰富:“我当时真是给他缠得不轻,后来,这不要脸的东西,居然用死来讹诈,真的用死来讹诈我。”
     
     我有些好奇地问:“怎么个用死讹诈法?”
     
     “他说要是那样,就上吊,就喝农药。他可不是说着玩玩,他是真为这事急,真的是可怜死了,人看着看着,一天天地直瘦下去,都是为了这事操心的,脸上的那肉说没有就没有了,颧骨也高高突了出来。你知道,他这心里有块大石头,这块大石头压着他,可怜瘦得人都脱形了。”
     
     我想尽快知道实质性的东西,便问:
     
     “后来呢,后来你到底有没有把这事说出去?”
     
     “我当然不会说,我要是说了,不是送了人家一条命吗。”
     
     结果有一天,刘瘸子大白天闯到她家,他事先就已经知道她是一个人在家,已经在后面的竹林里藏了半天。就这样,他突然愁眉苦脸地跑进来,抱住了她冒冒失失地就要做那种事。他说二婶子,你只有跟我做了,我才会相信你真的不会说出去。要不然,我真是没脸活了,我活不下去了,我心里放不下这件事呀。这大石头一直压在我心上,二婶子,你救我一命。他的意思就是,就是要用这件事封住她的嘴,只要这样,他才相信她不会说出去。她心一软,完全是因为同情,就让他得逞了。
     
     我笑起来,说:“你倒是真做了件好事。”
     
     “你说我还能怎么办?”
     
     她说刘瘸子从来也没跟女人弄过,没有女人会跟他,他急猴猴地扯她的裤子,将裤子扯到膝盖那里,就在堂屋的中央,让她将屁股撅起来,让她趴在吃饭的方桌上,然后就像弄他的母牛一样,从后面狠狠地杀了进去。天气很热,两个人的身上都是汗,湿漉漉的,好像刚从河里捞起来。
     
     她说些的时候,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仿佛在说另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救人一命,胜造十级浮屠。显然这件事曾经给她带来过很大快乐,因为刘瘸子从此变了一个人,人也胖了,脸上也有肉了,比过去要精神许多。这以后,刘瘸子每次看到她,眼睛里都充满感激,那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感激之情。他再也没有来骚扰过她,就好像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就好像只是在梦中有过一次这样的遭遇。让我感到吃惊的,是这女人叙述中,不知不觉流露出的一丝遗憾,遗憾刘瘸子以后竟然没有再来找她。这件事已在她心目中埋藏了很
     
     多年,今天终于有机会,可以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她一边说,一边放肆地做动作比划,这件事现在终于说出来了,她感到无比轻松。
     
     然而这场春梦很快就烟消云散,过于疯狂的梦注定长不了的。小鱼母亲的美梦破了,我的美梦也破了。定时炸弹终于爆炸了,她终于知道了我和她女儿小鱼的关系。这女人明知道我不是一个正派的男人,隐隐约约地也有些怀疑,但是事情的真相一旦败露,她还是觉得像天塌下来一样受不了。她那妇女队长的母老虎脾气立刻暴露无遗。这女人本来不在乎我和别的女人,但是一想到我是和她女儿一起睡过觉,就仿佛吃了什么恶心的东西,立刻就作呕要吐,立刻就从荡妇变成了烈女。
     
     一切来得很突然,本来什么还好像是隔着一层薄纱,都朦朦胧胧的,突然什么事都真相大白。好多事情就是一层薄薄的窗户纸,非要有人捅破才好,这和店里的那些女孩作梗分不开,大约是她们再也忍受不了她的嚣张,实在看不惯她的霸道,于是联合起来与她斗争。说老实话,小鱼母亲不仅在那方面疯狂,恨不得天天都是过年过节,而且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醋坛子,她自恃我跟她已经关系不同一般,突然反客为主,一反原来卑躬屈节的姿态,竟然梦想着要当起这店里的女主人来。她又成了妇女队长,谁都敢管,对着丁香也指手划脚,动不动还要让别人滚蛋。
     
     最后把事情挑明的不是别人,恰恰是她的女儿。小鱼竟然也站在反对她的行列中。有一天,小鱼母亲又在那教训人,小鱼悻悻地对母亲说:
     
     “喂,别以为这里就你一个人了不起!”
     
     这母女两个公开地吃起醋来,说着说着,母亲先扇了女儿一个耳光,女儿也不示弱,还了一个。于是两个人互相打了一通耳光,这一打一闹,该说的话说了,不该说的话也说了,大家都叫板,都豁出去了,都撕破了脸皮。谁也占不了上风,针尖对麦芒,一个是打麦场上撒泼的野蛮村妇,一个是街头撒野的不良少女,一个比一个凶,一个比一个更邪乎,都变成了另一个人。结果小鱼母亲终于从女儿话中听明白了意思,她顿时哑了,半天没有声音。接下来,她失魂落魄地在那发呆,然后就当着众人的面,当着姑娘们和客人的面,突然冲过来,恶狠狠地扇了我一个大耳光。
     
     她不是在刚上班没人的时候扇我,不是在后面的厨房里扇我,她是在生意最火爆的时候,趁我出来向客人敬酒之际,冲上来,狠狠地扇了我一个大耳光。重重的一记耳光,声音巨响,就好像晴天打了一声雷,不光是我傻了,所有在场的人都傻了。
     
     她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个畜生,你不得好死!”
     
     我的客人并不知道她是谁,她打得快,跑得也快,转身跑进厨房。
     
     我强作镇定,把手上的那杯酒喝完。我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对客人笑了笑,然后就气势汹汹地冲进厨房。进了厨房以后,这女人已拎着一把菜刀在等着我,看到我,不是往前冲,而是往后退。我以为她会用刀劈我,后来才知道她是怕我冲过去打她。我说你发什么神经,你竟然敢在店堂里打我的耳光,当着这么多客人的面。她的气焰这时候稍稍地下去了一些,一口一个畜生地骂开了,她说你真不是东西,你那岁数都可以做她爹了,我女儿是黄花闺女,就这么被你糟蹋了,你不是人,你是畜生。她的声音很响亮,里里外外全听见了。
     
     我觉得她太过分了,太不给我面子,我说你说对了,我他妈就不是人,我就是畜生,是畜生又怎么样。我告诉她,如果不服气,可以去告我,可以去派出所喊人来抓我,我老四反正是坐过牢的,破罐子破摔,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
     
     我不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心里经后悔,但是嘴上不肯服软。再说了,这种事后悔也来不及。我知道这时候只能用更狠的话吓唬人。她就在厨房里没完没了地哭,一边哭,一边哭诉。我呢,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掌勺做菜。姑娘都在偷偷地看热闹,一个个心里说不出的痛快,小鱼也在那跟着看热闹,这丫头有时候就是这么没心没肺。只有丁香一个人不时地在一旁提醒,让她等一会再闹,先把当天晚上的生意做完了再说。好不容易熬到生意结束,外面的客人付了账走了,我便让丁香关上大门,准备就今天的事情做个了断。姑娘们看我铁青着脸,立刻都有些紧张,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没想到这时候,我的气早已消得差不多了。
     
     我想最好的办法,还是给自己台阶下,于是主动认错说:
     
     “这件事确实是我做得不好,做得不对,不过,你也太让我丢人了。”
     
     我从来也没有这样丢人过,当着客人的面,被这么一个老女人纠缠,吃了一记那么响亮的耳光。说老实话,一个大男人当众出这么大的洋相,多大的罪名也可以抵消了。
     
     我说:“你打也打了,闹也闹了,还要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才能算结束。我只是想,我已经认错了,事情应该结束了。出乎我的意外的是,就在我以为已经风平浪静的时候,她突然像老鹰一样扑过来,在我脸上恶狠狠地抓了一把,而且狠狠地在我脸上啐了一口,然后颠来倒去地又是那几句话:
     
     “我们反正是没脸做人了,你这个不要脸的畜生,你不得好死,你让我们怎么做人。我女儿还没有满十八岁,我女儿刚十八岁,你这个畜生,不要脸的畜生。你不是人,你是畜生,你是公狗。”
     
     这时候,我只能一走了之。这时候,是畜生也好,是公狗也好,我只能狼狈逃窜。好男不和女斗,我总不至于动手打一个女流之辈。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犯的最大错误,就是不该去招惹这个疯狂的老女人。疯狂必定会付出疯狂的代价。这件事在一开始就是个大错误,当初根本不应该答应让这个女人留下来。开始是个错误,结尾当然也一定是个错误。现在,我只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在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前,我把丁香叫到身边,让她想方设法为我把这件事摆平。这时候,我又想到丁香了。我真是昏了头,差一点犯了更糟糕的错误。我差一点就要让这女人取代丁香的位置。这时候,我终于明白丁香的位置是不可取代的。我知道对付这种棘手的事情,没有丁香出面不行。我知道丁香最后会摆平所有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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