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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火焰高扬(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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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xt^小.说.天)堂)
     
     
        她努力集聚思维,想想今天,想想昨天,再想想明天。
     
        '下湖打鱼最怕起风。'
     
        她听着仍然呼响的风声,风声夹着的水声,她现在伴随的生命形态就是这两种声音。
     
        忽然记起了那边还有一群男人。
     
        这是一群什么样的男人啊!没有文化,缺少知识,对偌大的世界十分茫然。多数人行为粗野,陋习甚多。与世界上其他人一样,有许多的私欲,有许多的精神缺失。然而,最令人诚服的是,他们是在用自己已有的生命兑换自己未来的生命。他们从不攫取他人,从不使用一切有违人性,有违人类基本道德的手段换取生活,换取财富甚至生命。他们当然也渴望轻松的生活(他们甚至不去奢望幸福),梦想某些财产(而不梦想财富)。他们祈盼自己、亲人、乡邻、朋友的生命不要那么短暂,不要那么艰难,不要那么伤残苦痛。他们不望万寿无疆,长生不老。生命本来包含很多,生命是世间最大的多项式。可是他们不仅不了解,他们更不愿,也不需要去了解或取得。他们生命的物质组成和精神组成都是极其简单的,简单得仅占世界极其微小的一部分。
     
        但是,这阔大丰富的世界可以缺少他们吗?他们是一群可有可无的世界边缘存在物吗?当然不是。他们的意义在于,他们是真正生命意义的强硬体现,是构成生命意义的诸多义项中决定本质的一项。
     
        他们的劳作看起来仅仅在为了自己,为了那不多的一群人,以及那小小的一片土地。但是,如果没有他们,没有他们的行为,世界与生命的广泛价值就丧失了。因为别的地方,别的人,虽然生活的样式不同,对他人的贡献大小不同,但在这个基本意义上是毫无差异的。人类排除这一基本义项,人类就没有存在的任何价值。
     
        '适者生存,进化了才能生存,能够生存的定是优秀的种类。贫穷是因为被淘汰的结果。'
     
        她突然想起社会达尔文主义者斯宾塞的著名论断。她疑惑地摇了摇头,他们的生存困难并非他们个体的原因,个体进化有赖于社会的进化,个体的贫穷更不是他们即将遭到淘汰的公正结论。作为自然人被淘汰无可厚非,作为社会的人,淘汰他们就是淘汰人类自己。难道应该让没有本质精神的人类来主宰或糟蹋这个世界吗?
     
        听着这忽远忽近的风声水声,郑爱英无须脸蘸凉水也已经没有睡意。白天看过他们的棚子,他们的被盖,那绝不是可以抵挡泱泱大湖中风寒霜冻的物件。然而他们却必须躺下,还必须响起鼾声,因为有严酷的艰难的拼搏围绕着他们守望等待。好些人的手脚烂得不成样子,面色身体一看便知营养严重缺乏,连年轻人也憔悴老态。然而他们却工作得十分活跃,而且充满激情,还不乏乐趣。
     
        郑爱英忽然想,放在我头上会怎样?放在与我一类人身上怎样?
     
        回到自己眼前,想到刚才由自己出演的那一幕,她无限虔诚地叹息了。
     
        是秦天救了我一命。
     
        他是听到风声出来察看的。一个偶然。
     
        她很想对这个人进行一些分析,脑子里也冒出一些概念,却被自己一一否定了。湖人,湖人,只有这个概念几近准确。
     
        哼,湖人,船长,秦天。
     
        为什么只要想到他,就心绪纷繁,难言究竟?
     
        看来我不能勉强自己,她对自己说。她盯着的火堆快要黯淡下去了。当她从外面又抱来苇柴再次将火燃起,希望重新展开她的思路时,忽然,寮棚外响起一阵'沙啦沙啦'的声音。
     
        郑爱英悚然一惊,从脸颊到全身立时掠过一片酥麻。
     
        她紧张地凝神静听。
     
        沙啦,沙啦。仿佛还有一种低沉的模糊不清的什么鸣声。
     
        '决不会是秦天或别的什么人!难道是蛇?'她迅速搂出一个火把,拾起那根木棍,屏声敛气,悄悄起身,转出棚外。
     
        蹑手蹑脚沿寮棚转了一圈,却没见到什么。'怪了。'她在刚才听到声音的地方蹲下来,将火靠近地面。
     
        这时,声音又响了。她举起木棍,只要蛇头溜出来,就狠劲打下去。
     
        '咕咕,咕咕。'
     
        随即,在晕黄闪烁的光圈里,她看到苇竿里露出来一个想扇动又扇动不开的褐色翅膀。'哈,原来是你!'她伸手捧出一只沉甸甸的麻色雁鸭。
     
        '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这意想不到的收获令郑爱英高兴万分。她把它搂在胸前,回到寮棚,无比怜爱地抚摸它柔软斑驳的羽毛,抚摸它温暖壮实的胸膛。'你怎么了?受伤了吗?可爱的家伙。'她仔细察看鸭子的全身,没有发现什么伤痕。它还很肥壮,不像得了什么病。它还出奇的老实,任她怎么抚摸搬弄也不跳不飞,只在她手中轻轻地'咕咕,咕咕'鸣叫。只是一对褐红的小圆眼睛温顺地瞧着她时,才显得颓靡无神,眯眯瞌瞌地。
     
        '看来你是累了,要不你就贪吃了什么你不能消化的东西吧。'她怜爱地轻轻捏了捏鸭子的食囊,里面仿佛有不小的条状物。
     
        靛蓝的、光滑的雁鸭头羽带着微微体温从她手心轻轻滑过时,她觉得它多么像婴儿的头发!真是一个不吵不闹温顺可爱的孩子!
     
        她望向火光上的天空,发出一声长叹。也算结婚三年了,丈夫仍在中朝边陲,一月难得收到他一封信。经常是简简单单一页纸,有时还是烟盒纸,字迹潦草,上面有沾满油迹的指痕,不规则的笔将纸片戳出凹凹凸凸的窟窿。谁知道他是在什么木板或石块上写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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