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写一本关于小偷的书

     
     
     
     
     
      先从说我自己开始。我叫麻雀，现住在北京房山区良乡一个叫枫园的小区里，是我自己买的房子，房子是2001年买的，花了20万，现在估计能卖50万左右。
     
     
     
      我过去想在这本书里发些我们小偷的照片，有个叫周佩林的不叫发，他是一家杂志社的主编，是个写作的，他认为在这种书里发照片不好，我听了他的建议。 过去我想发一张我的手的特写，让你们看看一双小偷的手。我的手很小很嫩，长着这种手的人适应做小偷，这种手偷东西灵巧，小偷里边有很多人长着我这样的一双 小手。过去还有一张脚的特写照片，我的脚也不大，它们很美丽，我很欣赏并感激它们。我认为我的脚比小姐的脚都好看，没事的时候我常常在家里看我的脚。我的 脚上房子很厉害，很高的房子，噌噌噌就能上去，我的脚跑步很快，你们一般人撵不上我，做小偷的时候我和好多警察比过，他们都不行，都跑得不如我快。
     
     
     
      由于周佩林的干预现在你们也看不到我的耳朵了，我的耳朵也很有特点，耳垂很厚，都说像佛爷的耳朵，都说我有福气。我自己也认为我是有福气的人。你说 我没福气，我一个山东的莱芜的农村人怎么能在北京买上了房子？怎么可能有几十万块钱放在保险柜里？我怎么偷钱偷了好几年了还逍遥法外？这就是一个小偷的福 气吧？
     
     
     
      那时候我让你们看看我的房子，我的房子面积比较大，120平方米，有两个客厅和三间卧室，我拿一间做卧室，另一间做办公室，办公室里放着电脑和电话，还有一张高档的老板台，很气派。人来找我一看我就是个大老板，哈哈，其实不是大老板是个小偷。
     
     
     
      戴上墨色眼镜到亿客隆
     
     
     
      去
     
     
     
      出门前我一般要戴上墨色眼镜，这是我的习惯，我喜欢戴着这种眼镜走在街上。戴上眼镜我都是先照照镜子，看自己酷不酷。我觉得我的样子很酷，有点像一 个电视上的美国明星。我还有件皮风衣，黑色的，冬天出门我就穿上。都说我穿上皮衣的样子像'克格勃'。我喜欢'克格勃'这三个字，因为这三个字象征着狡诈 和秩序。
     
     
     
      我住的这儿很方便，西边不远就是批发市场，吃喝穿戴都很好买，去北京也很方便，出门不远就是京周路，来往的公交车很多，上去一个小时就到北京城。
     
     
     
      良乡是房山区政府的所在地，这儿有好几家大超市，离我最近的一家叫亿客隆，在一个叫西门的地方，是个四层楼，离我家不远，大概二里路的样子吧。我几 乎每天都到那儿转一圈儿，不是去买东西，是去看在超市里工作的小偷。良乡的小偷都是我的朋友，我经常给他们一些鼓励，我去了见了他们就拍拍他们的肩膀说， 哥们儿干得不错，干得不错。他们都拿我当老师看待，都很尊敬我。
     
     
     
      有一回我去亿客隆看小偷，看见了一台望远镜，我对服务员说，这台望远镜多少钱？服务员是个漂亮的小姐，她说980元，我说以后我来买一台，放在我家的阳台上，我想使望远镜向西看，看房山的小偷。
     
     
     
      她就咯咯笑起来。她说，哪里会有这么多小偷？我说，哎呀，小姐呀你不懂，小偷就像地里的草遍地都是。她说，有这么多小偷吗？我说，我看你这个小姐是个马大哈，警惕性不高，你其实时刻都在小偷的监视之中。注意，以后要提高警惕性。
     
     
     
      服务员笑个没完。我不笑，我的脸很严肃。
     
     
     
      看见我来了亿客隆的小偷就都围到我身边来，我对他们说，我想用望远镜给自己找快乐。我家的西边很空阔，在阳台上支上望远镜就能看见西山。西山下边有 个燕山石化，这是很出名的一家企业，还有个叫周口店的地方，也很出名。还有那个叫房山小城市。我想看那里的人都在干什么。我想从望远镜里看到一个男人在吻 一个女人，我也想从望远镜里看到一个小偷正在偷一个女孩的手机。我还想在那儿看到更多人的阴谋诡计。人间的阴谋诡计很多，世界上到处是它们，这事儿我知 道，对阴谋诡计的事儿我比你们谁都清楚。
     
     
     
      我认为看人间的阴谋诡计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看见阴谋诡计我就心情舒畅。六环路在我家的西边和南边，我想用望远镜看那儿的车来来往往。离我家更近的 地方有一条京石高速公路，我也想看京石路上的汽车。现在我还不想买远镜，但是以后我会来买的，这玩意才900来块钱，不贵，以后我来买，我得看北京房山的 风景，我得看世界上的阴谋诡计……
     
     
     
      亿客隆里的服务员和小
     
     
     
      亿客隆里的服务员和小偷听见我说这些话都笑。在他们的笑声中我说，别笑了，各就各位吧。然后我一甩袖子就走了。
     
     
     
      我是山东莱芜人
     
     
     
      我老家是山东莱芜。我们莱芜有山，我家就在山里住。我不说我们村子的名字，我只告诉你我们的镇叫高庄，在牟汶河的南岸。
     
     
     
      我们那儿还有个镇叫颜庄，还有个镇叫牛泉，还有个镇叫口镇。口镇出南肠，这是一种很有特色的小吃，味道好，我特别爱吃口镇的南肠。我们那儿还有个比 较大的工厂叫莱芜钢铁厂，听我爸爸说这厂文化大革命时叫'701'，文化大革命后改成了莱芜钢铁厂。莱芜钢铁厂在我们山东出名在北京不出名，在北京出名的 钢铁厂是首钢是鞍钢还有武钢和上海的宝钢。
     
     
     
      我去过莱芜钢铁厂，它在我们的东边，那里也有山，山下边就是一个一个的厂子。
     
     
     
      我们那儿还有许多煤矿，有一个煤矿叫鄂庄，有一个煤矿叫南冶，还有一个煤矿叫潘西。小时候我也都去过。我家有个叔叔在鄂庄煤矿当工区区长，有一回我去找他，看见他熊一个偷煤的工人。那偷煤的工人笑嘻嘻的，嘴上叼了支烟卷，我叔叔说妈那个巴子还笑？！
     
     
     
      我家离莱芜城不远，不到二十里路。骑自行车三四十分钟就到。我们家挨着一座电厂，规模很大，我们去莱芜就从电厂边走。那时我在莱芜城上初中，每个星期回家都路过一次电厂，那时候我的理想是大了到电厂里找份工作。那时候还没想过要做小偷。
     
     
     
      我父母都是农民。他们不是自由恋爱的，他们是通过别人介绍认识的。那时我母亲觉得我父亲这个人行，以后也许能当个村支书什么的，就嫁给了我父亲。事 实证明我父亲根本不可能当上村支书。他脑子不灵活，是个认死理的穷人。这种穷人一般当不了村支书，村支书一般脑子都很灵活，不认死理。
     
     
     
      我还有个妹妹，和我一样小时候学习不好没考上大学。头几年我妹妹出嫁了，她找的男人也是个农民，也是脑子不灵活，也是认死理。他们住在高庄镇的另一 个村子里，他们的村子挨着一个小煤矿，人家都敢偷小煤矿上的煤，我妹夫不敢偷，这样人家就富裕他就不富裕。她家里的房子是我出钱盖的，我妹妹说想盖房子， 我说行行，我给你钱盖房子。我给她寄去了两万块钱。我妹妹一家人至今都很感激我，我妹夫给我来信说哥谢谢你，谢谢你。我说不要说谢，只要不认死理你就也会 成为比较有钱的人。
     
     
     
      我父母现在也已经住上了小楼，我们村里的第一座小洋楼就是我家的，他们没钱，钱也是我给他们寄回去的。
     
     
     
      看看我在外边混好了，高庄的人就都嫉妒我，在这方面他们很聪明，凭猜测他们就知道我在外边做了小偷。听了我也不生气，嫉妒和被嫉妒都是很正常的事 情。别拿着这种话当回事儿，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该玩就玩该搞女人就搞女人，该贪污的时候就去贪污该偷的时候就去偷……怕兔子叫不敢种豆子，别害怕兔子叫， 该种豆子的时候照样去种你的豆子。
     
     
     
      我和小偷们在我家里喝
     
     
     
      酒
     
     
     
      我爱和小偷聊天，不爱和不是小偷的人聊天，和不是小偷的人聊天觉得费劲，很多话他们不懂，和他们聊天没意思。觉得还是和小偷聊天有意思，我们在一起 很快乐，我们都是一边聊着天一边哈哈大笑，还喝着酒抽着烟。经常有小偷到我这儿来，我们在一起交流经验。他们拿我当老师，我常给他们些指点。他们做得不对 的时候我就熊他们，他们都不生我的气，他们认为我熊得对。
     
     
     
      我对小偷们说，不能偷穷人，得偷富人。谁偷了穷人的钱我就熊谁，我说，他妈的胡闹！那偷穷人钱的就害怕了，就说，是胡闹，是胡闹，以后再也不偷穷人 的钱了。我得教育他们，不教育他们就乱了我们小偷的章法。我说我们小偷不能乱了章法，乱了章法穷人就痛苦富人就发笑。我们要减少穷人的痛苦少让富人发笑。
     
     
     
      大家都认为我说得对，他们说麻雀，我们做得不对你批评就是。我说，只要你们不乱章法我不会乱批评你们，咱们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是哥们儿，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大家说对，对，哥们儿咱们喝酒。我们就大碗喝起酒来。哈哈，我的小偷哥们儿都很有趣。
     
     
     
      喝着酒我说，以后大家对记住，不能穿孬衣服要穿好衣服，好小偷要有气质，走路要挺胸昂头，不要鬼鬼祟祟，小偷要胆大心细，不能胆小如鼠，该出手时就出手，风风火火闯九洲……小偷们说，对啊对啊，麻雀你说得对呀。我说，来，喝酒，喝酒。我们就又喝起来。
     
     
     
      我问男老梁和老张是不
     
     
     
      是小偷
     
     
     
      根据我的经验，大概每100至200人里就会产生一个真正的小偷，我们小区两千人左右，估计得有十来个小偷。我把这话说给了男老梁，男老梁不相信， 他认为小区里不会有这么多小偷。我说，他妈的你懂什么？！男老梁说，小区里住得外地人很少，大多是本地人，而且这些人不是老师就是会计，因此不可能有这么 多小偷。他认为在这个小区里住的基本都是忠厚人。
     
     
     
      我说，男老梁呀，你看问题差远了，你根本不懂人心呀。告诉你吧男老梁，小偷这个东西呀，就像你们北京地里的草，才把它锄了就又长出来。虽然你们这里 是北京，可是我认为这里也和我们莱芜一样都是生长小偷的地方。那天我和男老梁在院子里争论起来了，他说，房山历史上小偷就很少，我说你他妈胡说八道。
     
     
     
      听见我们争论，小区里的人就都围过来听，许多人认为男老梁说得对，我有点生气，我一挥胳膊说，你们懂什么？！然后我看了一圈这些人的脸说，你们里边就有小偷，有两个。然后我就走了。
     
     
     
      又一天我又在院里碰见了男老梁，我说，男老梁来来，说实话，你是不是做过小偷？男老梁瞪大了眼睛说，麻雀，你不要胡说好不好？！哈哈，这个家伙生气了，气哼哼地离开了我，好几天见面不理我。
     
     
     
      男老梁脾气不好，不如女老梁的丈夫老张的脾气好，我去找老张，我说老张啊，我看你的样子有点像小偷。老张嘿嘿笑着说，你看我哪儿像小偷？我说我看你天天鬼鬼祟祟的，贼眉鼠眼的，肯定过去做过小偷。老张说，哈哈，哈哈哈哈。老张这个人脾气不错。
     
     
     
      我给了老张一支烟。抽着烟我说，老张你说咱们小区里谁是小偷？老张说，这话可不能乱说，不能乱怀疑人家是小偷。我说，老张你这人呀，警惕性不高。老 张说，都是有文化的人怎么能做小偷呢？我说，可别迷信文化人，越有文化的越操蛋，越有可能做小偷。老张说，你这个小麻，真是的，真是的，怎么这样看问题？ 我说，老张你不懂，文化这个东西呀有时候很坏，你读着书读着书不知不觉就成了杀人的人就成了小偷。老张说，世界上哪有那样的文化？我说你不懂你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