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能细聊，那只是传说(2)
韩顺也知道乔剑川是如何打算的，他也就不再理会他了。每有事时，他都尽量做出尊重老同志和班子和谐的样子，主动征求他的意见。
这样一来，给外人的感觉就不一样了。韩顺书记平易近人，乔剑川市长虚怀若谷，河东市的党政班子团结又和谐。
坐在台上讲话的韩顺也觉得这稿子太冗长，这又不是人大开会作报告，而且这类照本宣科的讲话是最让人头疼的。里面净是官话和套话。人们佩服领导最直观的就是听他的即席发言，这样才能看出一个领导的真水平。也就是说用你的三寸不烂之舌把听众忽悠得云里雾里的，让他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才说明你博学多识，说明你博古通今。因而韩顺就拣主要的讲了下去——“做好安全生产工作，促进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建设的政治责任感和历史使命感是很有必要的。我们深感在落实科学发展观、构建和谐社会的大局之中，安全生产确实有着十分重要的地位和作用；我们要认识到，安全生产是经济社会发展的基础、前提和保障，科学发展首先要安全发展，和谐社会首先要关爱生命。一次大事故就是对社会的一次创伤震荡，如果重特大事故多发的状况不改变，就很难保证社会的和谐稳定。安全生产工作使命在身、重任在肩，一定要切实增强安全生产工作的政治责任感，巩固发展已取得的成绩，为加快构建和谐社会创造一个稳定的安全生产环境。”
三
记者席剩下的为数不多的记者中，《发展日报》两位记者杨刚和刘仁怀没有走，因为高扬有过交待，当记者的一定要有耐心，不管主席台上讲得怎样****，怎样刺耳，也要坚持坐下去。哪怕你打游戏或是上网聊天也一定要坚持到底。这既是给对方面子，也是预防万一有主要的新闻给漏了。
高扬曾给他们讲过一个故事，是《东江日报》的一位记者身上发生的，也是采访开会，他拿到材料后因家里有事就走了。回去后按照文件的要点摘了一下，写了一篇会议消息扔给编辑就走了。结果第二天各新闻媒体的报纸一出版，问题就出来了。别家报纸都出了一条重要的消息而且是大字标题。可他们却是一条会议简讯。总编辑当时就怒了，找他问是咋回事儿，他因提前离席当然不知道是咋回事儿了。
过后才知道这个领导照本宣科后又即兴说了最近的工作重点和要实施的具体步骤，也就是说整个新闻的重点都在他的即兴发言里。给记者的文件里根本就没有。总编辑当即就解聘了这位记者。因为从严格的意义上来讲这也是政治事件！
正因为这样他们才不敢走。何况来时高扬还嘱咐他们韩顺最好即兴发言，甚至有时是在概括总结时透露他的思路。
还有一个记者也没走，是河东电视台的女记者向冰，向冰严格一点说应是播音员。但现在电视台都是实行制片人制度，一个小团队里，主持人也必须完成记者的采编工作，尤其是现场新闻，必须有主持人做开场白。所以，向冰也就每天跟着制片人和摄像师跑。
这向冰可是河东市的大美人儿，典型的瓜子脸是很上镜的，水灵灵的大眼睛瞧着就透着聪明。紧抿的小嘴，泛红的脸蛋儿，处处都在显示着她那淑女的气质，尤其是害羞后眼皮一眨的那娇媚样儿，看着就让人怦然心动，心猿意马。
韩顺就喜欢她这副模样，因而每有活动时见有向冰在，他总是向记者堆走过来打声招呼，而且，一见向冰就必开玩笑，而且是用那种很得体的，既暧昧又不大明显的词汇。于是向冰就微笑着低下头，抿嘴眯眼娇嗔：“韩书记又取笑我。”
韩顺热爱古典文学。有次市政府晚宴，主要领导挨桌敬酒。韩顺见向冰楚楚动人的模样，当场就吟诗一首：“月里嫦娥落河东，笔健秀外也慧中。凡间仙姑尤可爱，凡夫清泪流向冰。”
众人便齐声贺好。向冰心里顿时泛起一股涟漪。她怎么也没想到，器宇轩昂，正气凛然的韩顺书记竟然能出口成章，立时便把对韩书记的敬仰变成了崇拜。
学中文的她对这类游戏的诗词当然是手到擒来的，于是，她平静了一下情绪后一仰脖就把酒干了。然后笑吟吟地对韩顺说：“儒雅的韩书记居然用诗劝酒，那小女子不才，也献丑了。回敬韩书记一首，书记流韵惹向冰，谢天谢地谢恩情。酒不醉人人自醉，小女请您把杯清。”
立时便是一阵叫好声，乔剑川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对着韩顺打趣：“清一杯不行，得清三杯！”
韩顺也是豪爽，大声道：“好，好，遇到才女了，我干拜下风，拿酒来。”真的连干三杯，而后，又抄起酒瓶，亲自给向冰倒上酒说：“仰脖吞咽酒三杯，高山流水翠微飞。莫愁前路无知己，豪情畅饮请君追！”
这一下不但向冰惊呆了，围观的记者们和市领导们也都震住了。
大家都知道韩顺是豪饮，斤八的酒，是撂不倒他的。而女人喝酒除非不端杯，只要能端起酒杯的那就一定是怪才。今天一定有热闹看了。
还是乔剑川反应快。他笑了：“哈哈，咱们河东的才子和美女斗酒诗百篇，今天大家可来着了。”
大家便起哄，“好！精彩！”
向冰又是微微一笑，对眯眼瞧着他的韩顺说：“书记豪饮众人惊，美酒沁脾壮英雄，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向冰行不行？”
还没等韩顺说话，乔剑川就喊上了：“不行，郎才女貌。美女遇见英雄，不许怯阵。”
韩顺则笑了，拍了拍向冰的肩膀说，“呵呵，用太极的招法，以柔克刚，见招拆招，好聪明。改日再好好和你切磋切磋！”又扭头对乔剑川说：“你别瞎起哄，我敬完了，看你咋敬？”
乔剑川见球踢给他了，便笑：“我不会做诗，但我会表达心情，来众位，刚才韩书记和向冰记者一通诗酒会，给我们开了场，树立了榜样，我也敬大家——见到大家心欢喜儿，我来敬酒杯见底儿，谁要不干钻桌底儿——”便一饮而尽。
大家在哈哈大笑声中干了杯中酒。在走向别的桌时，韩顺回头瞧了一眼向冰，见向冰也在注视着他，两人的目光在相互碰撞的同时也在心里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愫。
正在台上讲话的韩顺，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向冰，见向冰正在那痴痴地望着自己的眼神儿和别的人是不一样的，心里就美滋滋的。四十多岁，年富力强的韩顺当然知道向冰眼神的内容，他也会意地咧了一下嘴。
四
晚餐，开场白过后，在主桌上的韩顺同韩伟寒暄着吃了一会儿后，便和乔剑川交流一下眼神儿，彼此都明白。该一起到各个酒桌敬酒去了。于是书记在前，市长在后，市委秘书长，市政府秘书长，引导到各桌开始给客人和下属干部敬酒。各位对口的副市长、副书记、组织部长、宣传部长等都向领导介绍本桌的客人。当韩顺一行来到申春江所在的桌时，韩顺特意走到申春江跟前：“来，老申，咱俩单喝一杯！”
申春江当然明白韩书记的意思，这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安慰。领导主动找你喝酒，说明你在领导心目中还是有位置的，所以说，矿务局长当不成了，还可能有更好的位置在等着他，别说他的矿没出事，就是出事了，表面上撤职，实际上还是要给安排的，只不过是换个地方而已。看透了这些，申春江站起来：“谢谢韩书记！”
韩顺拍了拍他的肩，很大度但也是意味深长地说：“我知道你很委屈，市委、市政府也理解你的难处，但希望你能正确认识，认真对待。
要知道百姓的事比天大！来，喝了这杯，振作起来，在哪跌倒的，在哪爬起来。男子汉嘛，能上就能下。”
又到了记者席，不用宣传部长介绍，韩顺和乔剑川都能叫出这些记者的名字，只是杨刚和刘仁怀似乎有些面生。宣传部长赶紧介绍这两位是《发展日报》驻东江省记者站的。杨刚也不失时机地送上：“我们高站长问您好！”
韩顺笑着说：“好，好，《发展日报》可是我们河东的关系单位，这些年没少为我们河东的发展鼓与呼。可要招待好哇！”
杨刚就说：“谢谢韩书记。”
韩顺就想起了在矿井中见过他，便说：“我记起来了，你去过兴安矿，还下井了。哎，那个女记者咋没来？”
杨刚回答：“她有别的采访任务。”
见了向冰便又逗她：“还对诗吗？”
乔剑川笑着打趣：“小向，咱们的韩书记让你给激发出灵感来了，写出不少好诗。”
向冰微微一笑，稍倾了一下身子，很得体地说：“那哪是我激发的灵感，是韩书记的灵气传染给了我，让我也敢在孔夫子面前背百家姓，不知深浅地丢了大丑。”接着，她又反客为主：“韩书记，乔市长，我们先敬您吧，为我们的河东摊上您二位英明的领导而高兴。喝一杯如何？”
韩顺就笑：“老乔，怎么样？咱俩绑一块也不是她的对手，人家反客为主了。”
乔剑川：“说明我们河东人才济济。”
向冰不依不饶：“我说的不对吗？您二位是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唤客尝。金陵弟子来相送，欲行不行各尽觞。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喝吧。”
韩顺饶有兴致地说：“哦，李白的《金陵酒肆留别》，好，不错，挺合时宜的。那我也用李白的《月下独酌》对你，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向冰很惊讶，没想到他对古诗很有研究啊，便又换了一首：“有客常同止，趣舍邈异境。一士常独醉，一夫终年醒。醒醉还相笑，发言各不领。规规一何愚，兀傲差若颖。寄言酣中客，日没烛当柄。”
韩顺也很惊讶：“哎吆，这是陶渊明的《饮酒诗》第十三啊，意思是一起饮酒可以，让我违心屈志去同流合污于浊世，万万不可；虽是同行共饮，然而志趣却相去甚远，长醉者自长醉，常醒者自常醒，我说我的醉话，你说你的醉言，相视一笑，到底谁是真醉，谁是真醒？看来向冰小姐是不愿和我等俗人为伍啊。”
向冰忙说：“韩书记多虑了。”
韩顺：“是我多虑吗？你看陶渊明的《饮酒诗》第五，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中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这说明他虽然身在世俗间，但是迹同志不同，正如你方才所吟出的醒醉还相笑，发言各不领一般。”
向冰一吐舌头很惊讶地：“这你都能看出来，你咋就不懂……”脸一红，不说了。
韩顺心里话，我啥不懂？但他不能再说，就岔开话头：“中国历史在一段时期内，可以说是诗的天地、词的海洋。以诗会友、以诗饮酒、以诗考官、以诗论学、以诗比武等成为一种时尚和定律。所以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大都运用诗来沟通，随处都能见景生情、出口成章、作出一首风雅的诗词，我们的陶渊明大师也是一样的。”
乔剑川看出了端倪，便笑：“都是玩笑，来，那我也凑个热闹，我不会背诗，但我会讲笑话，说的是有个记者采访一位农民工问，你看过艳照么？农民工说一开始只看过一张。记者接着问，后来呢？农民工说，后来听警察说看艳照也是违法，让大家自首，我就去自首了。记者又问，警方对你如何处理的？农民工说，一个警察在自己的电脑上调出四百多张艳照，逐一问我你看的是这张么？是这张么？我才发现我被骗了，因为我看的那张这里面根本就没有。记者又问，那最后警方怎么处理你的？农民工说，因为没有证据表明我看过，所以被释放了。
记者，通过这个事件你有何体会？农民工说，我作为一个农民工，对那些明星的了解，也可以到达他们老公的程度，我很欣慰。”
他的故事一讲完，不仅这桌在场的人听后是捧腹大笑，就连邻桌的人也是哈哈大笑。
韩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还是农民实在啊！我也说一个，洞房花烛夜。猜水浒五人名。”
乔剑川：“你那个都说很多遍了。我告诉你们大家答案：就是林冲、史进、宋江、阮小二、吴用。韩书记这个不新鲜。我给你出一个谜语，十个男生看五个女生洗澡，打一成语。”
韩顺：“呵呵，你这个不也是说了很多遍了嘛，我也告诉大家，是五光十色。”
众人全笑。
乔剑川：“整那个我整不过你，我知道八大不懂事：领导敬酒你不喝，领导小姐你先摸，领导走路你坐车，领导讲话你罗嗦，领导私事你瞎说，领导洗澡你先脱，领导夹菜你转桌，领导听牌你自摸。”
韩顺：“还要加上一条，人家向领导还没端杯你咋就先喝？”
乔剑川先是一愣，继而，明白过来：“是，那向领导就请端杯吧——”
韩顺和乔剑川也大笑：“喝，喝！”
当敬到东川县委书记乔守志所在的桌时，韩顺俯下身对他耳语了一句：“晚上到我办公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