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困兽(5)
“他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的。好了，我知道了，一会儿再和你说话。我已经到局里了。”
纪委来的两个人在代功勋的陪同下，正在喝茶说闲话。代功勋一见包俊杰进了门，就赶紧站起来说：“包局，这是纪委的张同志和卫同志，你们聊。”
代功勋出去后，轻轻地掩上了门。
包俊杰坐在两位面前：“二位领导找我说什么事儿？”
两位同志对望了一眼，卫同志说：“是这样的，据我们了解，你和岳海峰岳市长是多年的朋友，所以有些事儿我们想向你作一些了解，希望你能正确客观地告诉我们一些关于他的事情。”
“他怎么了？”包俊杰虽然刚才听到阴若馨说原因了，但毕竟是外人传递的消息，究竟是不是真的，还有待考证，这也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我们接到举报，有人说他利用这次皮恩市的招商引资活动，收受别人的贿赂。当然我们现在只是在调查取证阶段，一切都要等调查结果出来以后才能定夺。”
“哼，他收贿赂？”包俊杰摇头苦笑，“要说别人我倒还相信，要说是他，打死我也不会相信的。你们去看看他屋里，他也工作了十多年了，却连个住的窝都没有，还是租的房子。他要有胆量收受贿赂，还能去租房子住么？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缺德！……”
包俊杰虽然心里很气，但还是努力压住就要腾起来的怒火。
“包局长，真相肯定只能有一个，我们也知道你很气愤，但是你也不要因此就有情绪。你也是执法者，你知道法律都讲究证据，只要我们调查出了真相，确认岳市长是被人诬陷的了，自然就能还他一个清白。”
“什么叫还他清白？他那样的人还不清白么？要是做人做到他那样还不算清白的话，那真不知道天下什么样的人才叫清白了。他都能被人陷害，真不知道那些人的良心到哪儿去了！”包俊杰虽然努力在压制自己，但他的气愤又是如何能轻易就压得住的。
两个同志费了很大的劲儿又安慰了他一会儿，他这才稍微冷静了一点，谈起他们想知道的一些事情。
两人临走时告诉包俊杰：岳海峰等六人已经在去往省城的路上了，在所有事情没有调查清楚前是不能探望的。
代功勋一见纪委的人走了，赶紧走到包俊杰身边：“包局，究竟怎么回事？”
“没事，有人诬陷了岳市长，说他受贿。你觉得有这可能么？”
代功勋一脸惊讶：“什么？他会受贿？说出来谁信呀？”
§§§第五节 子虚乌有
阴若启和妹子在办公室里说了几句话，阴若馨刚要问哥哥是怎么知道岳海峰他们的事儿时，却听到过道里廖书记在送客，阴若启赶紧走出办公室，看到廖书记正站在楼梯口招手，却没有看到被送的人。
阴若馨趁此机会给包俊杰打去了电话，他一听连阴若启都知道岳海峰他们被抓的事，他着实一惊。
廖书记回头见阴若启站在门口看着她，走过来苦着脸说：“怎么会出这事儿？一下子被抓走六个。”
“他们究竟怎么说的？”二人向廖书记办公室走去时，阴若启问道，阴若馨跟在了后边。
廖凤琴叹了口气：“没说得那么具体，目前只是调查取证阶段，谁也不能说他们就是有罪的，所以让我们不能宣扬出去，如果闹得满城风雨，我们以后的工作就难做了。”
“这倒是真的。哎，峰哥怎么也会被牵涉进去？要说别的人受贿，我还相信，可你看他那么正直的人，怎么可能嘛。”阴若启看着妹子，可话又像是对廖书记说的。
“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他们的事儿了？”
“省纪委的人才进政府大楼，就有人告诉我，陈副书记他们被抓走了！所以我就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了。”
“你倒是很不错，能把人安排到市政府里来，你要能安排一个人到省政府里去，或许我们会安全许多。”廖凤琴这话倒像是对阴若启的嘲讽。
阴若启哪管那些，笑着说：“只要书记安排，我就一定想方设法去办好。有困难要上，没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
廖凤琴被这句话逗乐了，但很快她又镇静下来，因为旁边还有阴若馨：“你当政府部门是你开的？你想怎么安排人都可以呀？”
阴若馨听二人唱双簧一样，心里很不是滋味，心说：廖书记你的手下都出事了，你居然还有心和人拿他们开这样的玩笑？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廖书记想支开阴若馨就说：“若馨，你还是去接着工作吧，我和你哥还有些话要说。”
“廖书记，陈副书记他们不会有事吧？”阴若馨一脸担心。
“我现在也说不清楚，省纪委的人说他们目前也只是嫌疑人。检察机关的传讯会在十二小时后结束，如果真没事，就会回来的。”
阴若馨极不情愿地离开了办公室，当她刚走出去时，却听到阴若启说了句：“出了这样的事儿，真不知道是皮恩市的祸还是福啊。”
阴若馨一愣，哥哥为什么会这么说？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包俊杰很快又出现在市政府大楼里，他是想找廖凤琴听听他究竟听到些什么。当他一进办公楼时，就被阴若馨拦住。
“包哥，廖书记说他们只是嫌疑人，传讯不会超过十二小时的，他们会很快回来么？”
包俊杰摇头：“他们的事儿没有那么简单的，纪委都是采用双规来办这种案件。在规定的时间内和规定的地点，谁知道他们会被规多长时间，要是他们觉得一直没找到确切证据，规个三月五月也说不清楚的。”
“啊？怎么可能，那不等于已经被捕了么？他们现在被送到哪儿去了？”
“二十四小时后就会知道了。我国的刑法与最高人民检察院的相关规定：如果是人民检察院实施的拘留，羁押期限是十天，特殊情况下可以延长一到四天，而且在被抓二十四小时内，他们会把拘留的原因和羁押的处所告诉家属或所在单位的。可是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是被省纪委的人带走的，检察院很明显的做法是，他们对皮恩市的这件事相当重视。走正规的法律程序又怕放走了真正的罪犯，所以才用纪委的双规来办这件事。问题不轻啊。”
阴若馨听得眼睛都大了：“有那么严重么？”
“我最担心就是怕节外生枝呀！”
“生什么枝？峰哥又没做什么坏事，还能生什么枝？”阴若馨一听这话，更是惊讶得不得了，她怎么也无法想到还能有什么事会发生。
包俊杰想了想：“算了，但愿是我多心了。我先去找廖书记，一会儿再和你说。”
包俊杰闪身走了，阴若馨还想叫住他再问，可见他一脸愁容，就只好打住：“我哥在廖书记办公室里说话呢。”
包俊杰一听阴若启还在廖书记办公室里，心里一惊：市政府出事，他一个社会人士这么积极干嘛？
包俊杰不是那种偷听别人谈话的人，他径直走到廖书记办公室外，伸手敲了敲门，屋里阴若启的笑声突然停止，廖书记很镇定的声音：“请进。”
包俊杰推开门进去，廖书记一惊：“包局长，你怎么来了？”
“我已经来两趟了。”包俊杰注视着阴若启，眼睛里充满疑问。
阴若启明白他的疑问，眉毛一挑：“包哥，你来得正好，你肯定是为岳市长的事儿来的吧，我和廖书记正就这事在……”
包俊杰打断他的话：“这好像是政府官员的事儿，是政府内部的事儿，又不是你企业的事儿，你这么关心是不是让人觉得有点瓜田李下之嫌？”
“包局长这话可就不对了，怎么说峰哥也曾经是我的姐夫，现在我妹妹对他那么有意，我不关心他谁来关心他？”阴若启哪里会示弱。
“我倒是觉得你别把问题关心得越复杂才好。”包俊杰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廖凤琴赶紧拦住二人：“包局长，你也别那么激动，阴老板确实是好心，陈副书记他们几个同时出事，这事儿真的让人有些头疼，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能有什么意见？我还不是干着急？我只是执法人员，政府里的事儿是轮不到我发言的。我来这儿只是想关心一下海峰的情况，想问问书记你究竟知道些什么？”包俊杰心里有话，可阴若启在旁边，就算想问，这个时候也不是最佳时机。
廖凤琴摇头：“我哪儿知道得就会比你更多？就像你说的，你也是执法人员，你知道像他们这类事儿，如果是检察机关在办，倒好一些，可现在居然是省纪委的人直接出面，可见省上对这件事儿的重视程度。咱们市搞了这么多年的建设，可一直没有大的成绩。个中究竟是什么原因，有几个人能搞得清楚？岳市长提出的经济发展战略，显然已经引起了上级主管部门的高度重视，可是半年过去了，我们取得了什么成绩？没有！一点成绩都没有，招商引资计划还不是等于一纸空文……”
“这能怪到他头上么？他一直都那么用心地做事，身体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状况，有谁真正关心过他的身体？人们关心的都是他能做出什么成绩，却从来就不管他在实施工作过程当中的困难程度！他为了皮恩市是真正在呕心沥血，想不到今天却在去医院检查身体的途中就被带走了！这世间究竟还有没有公道呀！”包俊杰越说越生气。
“亏你还是个执法者，你都敢质疑这个世道，那其他人呢？其他人对你又该是什么看法？”阴若启不冷不热地说。
“廖书记，我这里替海峰不值呢！”包俊杰根本就没有想搭理阴若启的意思，直接置他的话于不顾，还是面对廖书记说话。
廖凤琴接口说道：“我知道海峰是个好人，可是就你我这点对他的信任能左右省纪委的人么？纪委带走他们六个，肯定是有根据的，我们市政府还有这么多人，为什么他们会那么迅速地没有一点风声透露给我们就把他们带走呢？难道这一切都会是因为子虚乌有的事儿么？我想肯定不会是那么简单的！”
包俊杰一听这话，顿时傻眼了。
廖书记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为什么纪委的人能那么迅速地带走人，这其中的原因肯定是他们已经掌握了一些足以让这六个人服罪的证据。认真地想一想，这六个人之间有些什么共同点呢？正如阴若馨所说，他们这六人是自从岳海峰说要引进炼油厂这个事儿以来，就一直处于一条战线上的，难道说他们被抓与炼油厂的引进有关？如果真是这样，那反对炼油厂的引进的人士就是真正的怀疑对象了。
可如果不是因为引进炼油厂这件事儿呢？那又会是什么事儿能让这六人服罪？
子虚乌有的东西也可以凭空捏造的！
一想到这一点，包俊杰真的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看到包俊杰对岳海峰的事儿的担心程度，阴若启心里涌起一种很不是滋味的感觉。虽然很早以前对包俊杰的感觉不错，但自从知道了他与秦守荣的不正常朋友关系以后，阴若启对他的印象就直线下降，再后来等他与姐姐离婚以后，他就再也难得和包俊杰说上几句话了。就算偶尔在一起喝酒聊天，脸上的表情也是属于一种无奈的应付。
对包俊杰和阴若迪离婚以后就再也没有另娶，用旁人的眼光来说，好像是包俊杰对阴若迪太放不下，爱得太深，所以才不会另娶。可是阴若启心里明白是什么原因，他觉得很大程度上应该是因为秦守荣。又是许多年过去了，据他的耳目得到的消息，自从秦守荣调走后，二人虽然时常通话，但却从来没有见过二人什么时候见过面。
难道自己的猜想错了？
包俊杰当初被秦守荣控制，确实是因为身不由己才暂时背叛姐姐的？
认真地回过头来再仔细地想了想，又将包俊杰和岳海峰为什么会走得那么近进行了大胆地猜想，并派人进行过不少的追踪调查，他得出的最终结论是：包俊杰和岳海峰的友谊确实非同一般，形同兄弟，但二人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糟糕。
阴若启对包俊杰的态度有了一些转变，这也得归功于阴若馨。
阴若馨与包俊杰和岳海峰走得很近。包俊杰时不时在问他对岳海峰是不是有意，还告诉她，如果真对他有意，就应该大胆地去追求。
阴若馨将这事儿和嫂子洪欢说过，希望得到她的意见。洪欢只是建议她什么事都得自己做主，不要被别人左右。很显然，洪欢不希望阴若馨真的喜欢岳海峰的。
从这点看，岳海峰如果不是因为阴若迪的事儿，他很可能会接受阴若馨。可以推断，岳海峰在包俊杰面前，二人的友谊纯洁的可能性达到了最大值。
也正是因为如此，阴若启才改变了不少对包俊杰的态度。
自己多次宴请官员，岳海峰与包俊杰都是他亲自打的电话，这也足以证明他已经改变了对二人的看法。可是接连几次，包俊杰都不曾赴约，只有岳海峰给了他面子。他对包俊杰又有些不高兴了，虽然后来确实被证实包俊杰是因为工作原因不能到场，但对他只托岳海峰说明不能到场的原因，而不是亲自给他打电话的事儿又有些不太高兴了。
可阴若启毕竟是个大男人，也是一个很是豪爽的人，对于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儿，肯定不会长久地放在心里，时间一过，自然也就忘得差不多了。
只是今天，就在刚才，包俊杰对自己的态度，着实让阴若启心里很不舒服！
而且，一说起岳海峰，他就好像是失去什么至亲的人一样，那一脸的愁云，那一腔的恨怨，那话语里流露的真情简直比一个男人失去了至爱的女人还要令人后背发麻！
阴若启猛然间对包俊杰又生起一丝不屑！
包俊杰对廖书记说：“书记，海峰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清楚。我与他是多年的朋友，他的为人我最清楚。你虽然到我们这儿来的时间不长，但这段时间以来，你也看到了他是一个怎么样对待工作，怎么样对待朋友的人，就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是贪赃枉法的人？你在纪委面前说话，比我们这些人说的话的分量重，你可千万别让咱们皮恩市失去一位好领导哦！虽然我这样和你说话，有许多个人的因素在里边，但是，如果海峰真被莫须有的罪名关起来了，我也只能是替他不值！”
包俊杰脸上的表情漠然，他死死地看着廖凤琴，见她时不时地瞟眼去看阴若启，就好像在用眼神征求阴若启的意见一样，她这是什么意思？
阴若启这个时候出现在市委书记的办公室里，不管从公事还是私事的角度出发都不是那么正常的事儿，而廖书记为什么还要特别去注意他呢？
这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么？
包俊杰回头看着阴若启：“启子，哦，不，阴老板，对不起，我不应该像十几年前那么称呼你，希望你别见怪。阴老板，不管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可是对于岳海峰，我不管你俩有什么恩怨，但是请你实事求是地说两句，岳海峰是不是那种凡事都为自己着想的人？他是不是那种会为一己之私而忘了自己的职责的人？”
阴若启摇头，微笑：“我们的看法左右不了别人。”
“可事实就是事实，用事实说话总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