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浮动(4)
阴若馨开门看着岳海峰，笑：“峰哥，你今天气色不错。”
“要来见你们，心情当然挺好的。”
小普一听到爸爸的声音，就跑了出来：“爸，我和小吉在看动画片呢。”
“看的什么呢？”岳海峰跟着小普的往客厅走去。
“葫芦娃，他们正在斗妖精呢！”父子俩走进客厅，小吉连看也不看他们一眼，注视着电视屏幕。
阴若馨叫她：“小吉，你爸给你买东西来了。”
“我不要。给小普玩吧。我妈和舅舅会给我买更好玩的，我干爹也会给我买。”
岳海峰心里猛地一沉，一段日子以来，自己对小普的特别关心，在无形中冷落了小吉，看来已经深深地伤害了她。
岳海峰坐到小吉身边，想伸手拉她的小手，小吉回头看了她一眼，将身子往旁边挪了挪，却并不说话。
“小吉，爸爸一直都很关心你的……”
“你是来带小普去玩的吧？你们走吧，我不会跟着的。”小吉起身向自己的卧室走去，边走边掉眼泪。岳海峰呆了，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想不到自己的到来会惹孩子这么伤心，他用无助的眼神看着阴若馨。
阴若馨跟着小吉进了寝室，一会儿后，两人出来了，可小吉还是不和岳海峰说话，自顾自地去和小普一块儿玩。
阴若馨让岳海峰到厨房来给自己帮忙。
“小吉对我越来越恨了。”
“小孩子懂得什么叫恨呀，她只是觉得你只带小普去玩，让她有些伤心而已。”
“我倒是想带她一块儿去玩，可是你姐那儿，这万一要出点什么事儿，怎么办？”
“峰哥，你别说这些，我都懂。”阴若馨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迷茫的岳海峰，“你有至少半年的假期，可以好好地陪陪他们了，也陪陪我。”
岳海峰一听这话，惊愕，很快他明白了阴若馨一定想向自己表白什么，不能给她机会，有些错误是不能再犯的！
“我今天在市委时，石书记给了我一项重要任务，让我就皮恩市的经济发展提出一些建议，所以需要我就全市的现状作一个调查研究，在今后的一段时间里，我会在全市范围内到处走走，所以也不能随时陪在小普身边，他的事儿就得还让你多费心呢！”
“他们把你当牛使唤啊，生了病也不让你好好休息？”阴若馨明显不满。
两人正说着话，阴若启来了。
“我来看看两个小家伙，来，舅舅给你们买了不少好东西，看看喜欢不！”
阴若启将手里的东西放到茶几上，和两个小孩子坐在沙发上拆起包装盒。
两个孩子一左一右围在阴若启身边，笑个不停。
电视机面前放着岳海峰买的小巧玩具及一些小食品，这会儿，小普拿着会响又会闪光的玩具枪满屋子跑，小吉抱着漂亮的布娃娃，幸福地依在启子身边，俩孩子谁也不去玩岳海峰买的玩具了。
岳海峰心里涌起无限的悲哀，他忽然觉得，小普还是应该自己带着才好……
应付了两个小家伙，阴若启回头对岳海峰说：“峰哥，你不是在休病假么？又去市委找事儿做？”
岳海峰苦笑：“被石书记他们叫去的，叙旧而已。哎，启子，你去办事儿？”
“哎呀，你不知道，我这人就是太义气了，朋友一有点什么事儿，就都来找我，我这儿忙得都不知道天日了，他们还非找我去给他们批块地，要建个什么工厂。”
岳海峰猛然想起包俊杰曾经对自己说的那些话，阴若启真不是一般的年轻人！
“哎，我说峰哥，凭你这么聪明的人，别老是想着在政府干什么事儿，那些都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儿，既费心又挣不了多少钱，要不然等你身体好了，我帮你介绍一个工作，既挣钱又不用那么劳累，养活你和小普绰绰有余。”
岳海峰有些目瞪口呆，一时半会儿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又和阴若馨兄妹俩说了些什么话，从阴若迪家里出来，岳海峰就想不起半句了。
和包俊杰一边喝酒一边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岳海峰是因为脑子里乱，包俊杰问什么他都有些心不在焉，回答得也模模糊糊。
过了好一会儿，岳海峰这才回过神来，喝了一口酒：“今天我被石书记他们叫到办公室去了，让我花些时间考察一下我们市的现状，再提出一些和经济建设有关的意见。”
“他们究竟什么意思？你又不是在职人员，这些事儿怎么能让你来做？”包俊杰不明白。
“也许是因为我在河源的工作让他们感觉到还可以，所以想让我行使顾问的权力吧。他们的意思是，如果我的建议合情合理，可以被采纳，他们希望我在恢复工作的时候，不到其他县市去，而是重新回到这里来工作。”
“你怎么想？”
“我还能怎么想？我从那儿出来后，就被阴若馨叫去陪小普，谁知小普和我越来越淡漠了，我就想，如果我再不将小普带在身边，过几年，他会不会叫我一声爸爸都有点让人担心了。”
“怎么会这样说，毕竟血浓于水呢。”
“我买了东西，阴若启也买了东西，你也知道我买东西的档次，那能和启子比？他们基本都不玩我买的玩具。”
“启子也去了？”
“刚好撞上。今天我才见识到传说中的启子是如何的财大气粗，以前我怎么就没有注意到呢？你提醒我的时候，我根本就没有想过他会是一个表面上与世无争，而骨子却是一个可以翻江倒海的人物！”
包俊杰一听他说这话，就笑了起来：“我现在再一次提醒你，如果你真的想在皮恩市工作下去，和启子搞好关系是最最有必要的。你别不信我的话，他现在究竟有多么可怕，我也说不清楚，但我能感觉到，启子混得越来越恐怖了。”
“他直接告诉我说，如果我想工作，去找他，他一定会让我干最轻松的活，拿最好的待遇，比在政府里工作好上不知道多少倍，养活我和小普根本就没有问题。”
“你怎么想？”
“换作你，你怎么想？”
“我嘛，才不愿意蹚那潭浑水呢，挣点小钱，够我生活也就是了。不想去做一些让自己睡不好觉的事儿。”
“我倒是觉得启子也不像什么净做坏事的人呢，看他对自己的亲人都是那样彬彬有礼的样子，对我这个前姐夫，虽然眼神有些让人不舒服，但并没有多少恶意的。”
“呵呵，你这话倒说得好像我在挑拨你们的关系一样。好了，兄弟，咱们不说他的事儿了，只是我要你记住一个事实，以后真要在皮恩市混，你一定要弄清楚皮恩市这潭水里究竟有些什么鱼。”
岳海峰身子好了点，也顾不得继续休养了，开始了在皮恩市境内的考察。
岳海峰是在皮恩市土生土长的人，又在市委工作了好几年的时间，所以他对皮恩市的了解还是相当有基础的。被调到河源去工作的这两三年时间里，对皮恩市的经济发展也在密切关注着，只是不属于自己的职权范围，他也不便于参言而已。
两个月后，当他几乎走遍了皮恩市全境后，他的脑海里就已经形成了一套如何整治皮恩市现状，如何招商引资，如何发展新型经济的一系列策划方案。
回到家，又花了一周的时间伏案疾书，岳海峰完成了近十万字的考察报告与策划方案，当他将自己的心血交到石书记的办公室时，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石强源看着厚厚的一叠稿子，字迹工整漂亮，他感动得不得了。
“海峰，真是太辛苦你了，皮恩市有你这么一个人，简直就是福气！”
岳海峰笑：“那些策划有没有价值还不知道呢，或许只是一些痴人说梦的东西，哪能和福气沾上边呢！”
石强源把稿子拿在手上拍了拍：“这是你岳海峰的心血，就算我还没有来得及看一眼，我都知道你花了多大的精力在做它，它的价值大小不能由我们现在用几句话来评说，历史会证明你的研究究竟有多少非凡的意义的。”
“书记，我先申明，这个策划，只当是我完成你给的任务，也当是我为党工作这么些年，对皮恩市的经济建设提一点我个人的看法而已，并不是我想借此向组织要求什么。所以我希望石书记在研究这个策划的时候，给大家说清楚，免得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岳海峰的话很是中肯，石强源也知道他说的话里最深层的意思，他点点头：“你放心，我这人也在官场跑了这么些年，有些人和事我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你也累了这么久，好好回家休息吧，等到你完全康复了，我们再商量如何进行下一步工作。”
岳海峰的考察报告与可行性计划很快就成了皮恩市委的内部文件，在各办公室之间进行了激烈的讨论。一个月过去后，依据岳海峰的考察报告而成了《关于皮恩市经济发展调整部署》的市红头文件出台了，一并送到了省委省政府领导的办公桌上。
岳海峰的考察报告有很高的利用价值，而他根据皮恩市的现状提出的对经济建设要由浅入深，分阶段进行的战略更是得到了省委省政府领导的高度认可；要改变皮恩市目前以各不相连的小型经济为主体的发展模式，就要痛下决心取缔一些恶性发展的小型企业，把因恶性竞争而形成肿瘤通通剜除，逐渐关联相关产业，把形不成大气候的经济模式慢慢改造成有很高经济价值的产业链。
岳海峰将重回皮恩市继续工作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了。
据消息灵通人士说，在石强源书记调离后，岳海峰将走马上任皮恩市市委书记，但也有人说，田市长的位置才很有可能是岳海峰的。
很快，根据岳海峰的考察报告，省委开始打响理顺皮恩市经济建设的第一枪：首先整顿皮恩市的经济建设大环境，对一些非法运作的违法企业进行了全面整顿治理，同时展开扫黄打非专项治理，进行治安管理整顿，打击猖獗违法行为等。
文件一出台，皮恩市政府马上传达任务，公、检、法的人全部行动起来，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从过去到现在，集中整治一批违法犯纪的人和事。
包俊杰他们忙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几乎是马不停蹄，日以继夜地干活，终于严肃处理了一大批经常违法乱纪的人，抓了一批不怕事儿的，关了一些有罪与愿意顶罪的。
皮恩市的水终于有些像河源县的两条河一样，从污浊不堪到有些清澈了。
岳海峰托包俊杰帮忙，在包俊杰住的小区租了一套房子，两人做起了邻居。他不是太忙时，就把儿子小普接来一同住；可更多的时候，他都忙得脚不沾地，所以小普在大多数时候都还是和小姨与妹妹住在一块儿。
岳海峰和包俊杰谁有空谁做饭。反正少有时间在外边吃。用包俊杰的话来说就是：自己做的吃起来香。经常，两人边喝酒边对目前的工作进行讨论。说的最多的，还是在整个经济环境改观后，皮恩市应该引进什么样的经济模式才能真正发展好。
岳海峰对目前被少数人控制的某些经济实体感到相当痛恨。
而很大一部分人对政府的这次行动抱着不信任的态度，他们觉得，皮恩市的肿瘤是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形成的，不可能在一时之间就治理得好。比如整个消费市场，由于有人垄断了大部分市场，所以普通老百姓并不能得到真正的实惠，普遍存在欺行霸市的恶劣行为，让政府打击面扩大，战线拉长，由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难以看到成果，所以就有人质疑政府的政策是否正确，政府的执行力度是否能够到位，会不会今日吹响了战斗号角，明日又匆匆偃旗息鼓。
讨论归讨论，问题能不能得到充分地解决还在于政府的魄力与执行力。
石强源在皮恩市工作了几年，想在任期结束前，做一些真正有益于皮恩市的事儿，所以他与他的班子一起加大了皮恩市经济建设的步子，大踏步大手笔地进行着改革。
改革，就意味着要推翻以前的有些模式，找到一条新的适合当前经济建设的路子。
事实证明，不管是历史上的哪一次改革，不管是大范围的还是小范围的改革，都肯定会有阵痛发生；而正是那些阵痛，才是真正能激起人们奋进的良药。
产生阵痛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是剜去腐肉或肿瘤引起的。
岳海峰是让那些腐肉与肿瘤现出原形的人，他自然也就成了别人攻击的目标，就像在河源县时，由于他治理水污染的决心，他接到了太多的恐吓电话；而在这边，政府也是根据他的建议在办事，打进来质疑的电话也不在少数。
石强源的处理方式是：谁要是胆敢打电话威胁政府工作人员，谁就会被特殊“处理”；谁要是胆敢替被处理的人或企业说情，谁就会被特别“关照”！
这样的文件一出台，自然威慑了不少的人，整顿治理工作顺利了不少。
可是，总还是有那么一些人，其后盾是相当可怕的。
你石强源斗得了强龙，却不一定斗得了狡兔。
阴若启既是强龙，也是狡兔。
皮恩市的经济环境治理工作不管从哪个角度出发，阴若启都是首当其冲的角色。
治理工作开始之初，阴若启就知道这和岳海峰的上任有关，他粗略的估计是：不管怎么治理整顿，只要将那些和自己作对的人弄下去，那天下还不是自己的了。阴若启错误地认为，自己是属于叶大根深的，就算被剪枝去叶，也伤不了自己的主干。
阴若启的估计出现了偏颇，皮恩市委市政府下的决心不再是以前那样蜻蜓点水了，这一次几乎是做的拉网式排查，所有正在违规的企业都被取缔与做出重罚。
这一次也是石强源痛下了决心才有这样大的动作：想着自己在皮恩市工作的时间不会太久了，在离开前一举整顿一下混乱的格局，也做一点成绩给皮恩市人民看，让大家知道石强源也不是不会干事的官儿！
阴若启也能猜到这次整顿的根本原因，就在自己的所有生意内部赶紧进行自查，凡是涉嫌有违规的，马上停业整顿，可是他的脚步还是慢了一步。
阴若启的损失很大，他在河源县境内百分之六十的生意不同程度地停业整顿或限期整改，还有一部分不得不转入地下经营。
阴若启火大了。
就扫黄打非专项活动一项整改内容，就让阴若启的收入直线下降百分之三十，照这样的事态下去，阴若启还如何运作自己的王国？
阴若启吩咐手下人，全力打探那些与自己没有利益往来的官员们都有些什么地下经营活动，他准备同他们干一场。
扫黄打非活动一开始，岳海峰与包俊杰就已经意识到他俩所拥有股份的人间天堂休闲村肯定也在治理整顿之列，虽然两人合起来的股份只有三分之一，但毕竟是属于秦守荣的东西，怎么说也得给他留点后路，于是就早早通知经营人，停下所有经营活动，将员工们放假两月，工资照给，回家等待复工通知。
对于人间天堂的情况，这许多年以来，阴若启不可能不知道一些内部情况，只是他一直不知道秦守荣走了后，他的股份已经转给了包俊杰和岳海峰。治理整顿活动开始迅猛，人间天堂却能够全身而退，这让阴若启有些奇怪，为什么别的娱乐行业都不同程度地受到处罚，而它却能丝毫不受损失？
阴若启的手下魏青彪一伙人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知道一些长久以来他们都不曾注意到的内幕，这一次，阴若启火更大了。
§§§第五节 得到失去
很难得主动约请岳海峰与包俊杰的阴若启频繁出现在阴若迪的家，和两个外甥玩得很疯，阴若馨有些奇怪：“哥，你最近是不是没事可做了？”
“妹妹，你想法帮我问问看他们下一步的行动是什么，好不？”阴若启如果能知道一点内部消息，就像人间天堂那样，让自己的损失减少到最小，也不是不明智的做法，在困难时期求生存而不与政府作对，保全实力才是经营者最智慧的选择。